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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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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的尸首不见了!”
下人的一声惊慌惨叫将明镜的意识唤回,她急忙去看棺床边的那扇窗,刚刚袭向她的就是这扇。从屋内往里看,能看到外面雪地平展,细碎雪花随风而起,不见有人走动痕迹。
尸首凭空消失,就连大锁都没能锁住,周围甚至没有脚印。
莫不是真闹鬼了?
“将军!前院走水了!”将军府的侍女从院外匆忙跑来,满脸慌张。
裴将军面色发黑,连声问道:“走水的是哪处?”
“是...是二小姐的院子!”
明镜一听,顾不上礼节,拔腿向屋外跑去。
尸首在她剖尸时消失,院子又在此时着火...二小姐之死背后肯定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正在揭开真相的路上...
只是害人之人也正躲在暗处,妄图将所有线索毁于一旦!
“咳咳...咳..”
“侯爷!”
明镜刚出屋,却听身后人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她回过头,见挺拔之人微微弯腰,骨节分明的大手遮住半张脸,眉头紧蹙,一副痛苦之态。
刚刚是久安侯给她挡住了袭来的那扇窗。
明镜想到这儿,迈出去的脚步半退回来。无论如何,她应当关心或者道谢一声...
“快去。”
温桓沉寂的眸子扫向她,扶着孙公公站了起来,寒风吹起他的大裘,毛绒的领子拂过他精致的下颌。
他阖了阖眼,没再说别的。
明镜了然,不再犹豫,拔腿跑向前院火光之处。
一股股浓烟腾然而起,将整个装修精致的院落吞噬其中,火光滔天,炽人之感从院中奔涌而出,将所有妄图救火之人吓退,只能面露恐惧的看向院落一点点被烧毁,院中之物无一可救。
明镜跺了跺脚,随手解下长袍,将其在积雪中滚了滚,直到浅蓝色的袍子变成深蓝,她才在沈连的惊呼中闯进院中。
院中一切都被火光照亮,积雪融化,小河流淌,木门被烧得只剩个框。明镜蹙眉,捂住口鼻,大步向着主屋跑去。
二小姐的屋中肯定有与凶手相关的证据,不然凶手也不会煞费苦心的又是挪动尸体,又是放火烧院子。
屋内火光四溢,比外面烧的更厉害。她判断的没错,火是被从主屋中点燃的,里面大小装饰,连带饰品家具都已被烧的干净,就连头顶房梁都已摇摇欲坠。
此地不宜久留。
明镜火速思考,凶手想要摧毁的究竟是什么?
二小姐这般的大家闺秀,平日有人侍奉,屋内各处都有人打扫,没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而若要藏...
火光之中,披裹蓝袍之人杏眼亮起,一双眼倒映着熊熊烈火,目光坚定的向里屋走去。
她忽然想起之前逮捕过的金融诈骗犯。那人最后被抓捕时也是嘴硬的很,不肯交代交易证据被藏在了哪里。而据明镜在画像时的推断,此人幼年被控制欲极高的父母看管,几乎没有任何隐私可言,所以他会绞尽脑汁地将东西藏在父母不会发现,而他又觉得安全的地方...
轰——
外屋房梁不堪重负,坍塌而落。
明镜皱眉,仓促躲进目标之地——床铺之下,从守边捡起一根较大的碎木,卯足了力气,从角落处敲开了床底的木板...
碎屑随之掉落,直到半张床板被她凿开,她才借着火光,看到了一张宣纸...
果不其然!
明镜小心翼翼地抽出宣纸,本以为上面会记录什么重案情报,但出乎意料的是,宣纸只是一张宣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道阻且长。明镜没有失望,能被藏在这里的东西,不可能是没用的。
但她目前最要紧的不是破解秘密,而是...如何逃出火海。
砰!
内屋的房梁也被烧塌,火光瞬间将床铺四周包裹,照亮了整个床下。
明镜暗叫不好,下意识地向身后躲去。
一后退,却碰到了一冰凉之物,像是人的手指。明镜瞬间毛骨悚然,僵硬的侧过头...
竟直接对上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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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玄衣之人终于到来,急得快哭出声的沈连赶紧上前。
“她人呢?”温桓眉头就没松开,喉咙一阵阵泛着腥甜。
沈连鼻子都被熏黑,“侯爷,明姑娘她...她直接冲进去了啊!”
温桓冰封的面容今夜第一次出现裂痕,他黑眸微动,从怀中掏出令牌,扔给孙公公道:“去叫武候铺的,带所有能用的水袋和溅筒。之后再去东宫借人,人数你自己看着办。”
“如果还是不够,就进宫去要。”
沈连看着那令牌都软了腿,传说中的久安侯令牌,与太子近乎拥有同等的权力,但却根本没听说久安侯使用过...毕竟权力过大,稍一使用,天子想不注意都不行。
孙公公也犹豫一下,但见温桓眼风一扫,只好赶紧接令。
“侯爷!将军!有人...有人从后院跑出来了!”忙着灭火的小厮惊呼声此起彼伏,温桓眉头一压,禁卫队瞬间将那人包裹,却在即将羁押时犯了难,一个个歪头又看向他。
“侯爷,这...”禁卫队首领面露尴尬,将抓住的那人提到了温桓面前。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发现背后有尸体后又发现尸体后面竟然是一条暗道从而顺利逃脱的明镜姑娘。
沈连和孙公公见人无恙,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只有温桓眉梢越压越低。
明镜见面前皇族情绪不对,以为自己耽误他办案,想解释缘由,却因刚刚吸入烟雾过多,一开口便止不住的咳嗽,咳五脏六非都要变形。
“明姑娘,先喝口水吧。”孙公公没用说,急忙给她递上杯水,态度比开始缓和了不少,毕竟幸亏这姑娘自己爬了出来,不然要用这久安侯令牌...明日上朝可不知要有多少人参他家侯爷一本。
明镜点头道谢,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又将背出来的尸首放在地上。沈连这才注意到,尸首近乎被烧毁,尤其脑袋,基本上只剩下个白骨脑袋。
他看了看头骨又看了看明镜,就算是他,看到个骷髅头都得慌一下,这姑娘却不仅没有慌张,反而还将尸首给背了出来...
似乎看出沈连心思,明镜解释道:“民女刚看到尸首时也慌了一下,当时我藏在二小姐的床下,没想到那里竟然藏有一具尸体。”
“二小姐床下有尸体?这...”沈连惊呼一声,但很快稳定住情绪,走到尸首旁细细观察起来,这不观察不要紧,一观察,他刚刚稳住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指尖捏住尸首的袖口,近乎失声:
“这不是二小姐落水时穿的那件衣服吗!”
一声引起众人注意,就连裴将军都闻声跑来,看到被烧到面目全非的女儿尸体,再坚强的男人也止不住泪如雨下。
“我的女儿...爹对不住你...”
明镜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却注意到一道视线一直在她指尖流连。她顺着视线回望,果不其然又落入那宛如深渊的黑眸之中。
“侯爷。”她试探一叫,那人眉压眼,情绪不明。明镜以为他要自己分析案件,清了清嗓子,开口发言:“我刚在床底看了看,这人眉骨...”
“冒失。”
温桓语声沉沉,踱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向明镜。
明镜略一诧异,没想到这人会说这种话,刚想辩驳,他刚为自己挡窗户而受伤的情景又在脑海浮现,叫她让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转了个弯。
“民女当时的确冒失,却也是受侯爷信任,不想让侯爷失望,才匆匆入内...”
“现在一想,当时行径的确欠妥,但却也及时找到些许线索,民女虽不后悔,但还是请侯爷责罚。”
明镜垂眸,盯着温桓的黑色大裘,那人没再靠近,只是大衣轻轻晃动,随即一个温暖无比的东西被塞进她的怀中。
是温桓一直抱着的那个暖手炉。
有暖意闯入,明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指尖被冻得通红。
“侯爷,我...”
“拿着。”温桓声音未变,明镜却没能看到,这人眉间稍松开一点,迈步走开她身边,“倒是个会说话的。”
说罢,他在尸体面前站定,没回头,低声问:“你刚要说这尸体什么?”
虽相处不过一个时辰,但明镜莫名适应了这人说话的方式,抱着暖炉也走到尸体旁边,“民女刚在床下观察了下,这具尸体,并非二小姐的。”
一句话宛如惊雷,叫围观的人都倒吸口凉气。许是有人不信,紧蹙起了眉,但和明镜合作过的沈连知道,无论是推理还是剖尸,都只是明姑娘的“副业”,而她最擅长的...
是画像。
小孩走失,目击证词,寥寥数语的描述,她便能提取精华,将被描述者容貌画出,栩栩如生。
多少具只剩白骨的尸体,她只看上一看,便能精准画出死前相貌,让他结束了一桩又一桩的失踪案。所以她能根据这具尸体判断出此非二小姐的尸首,倒也在情理之中。
明姑娘最开始就是因此出名的,不过进了他万县,案件太多太杂,这才被迫又拓展了业务...沈连想到这儿,暗暗决定,等此案结束,定要给明镜发一笔奖金。
还不知道被人加了奖金的明镜蹲下身,指着白骨道:“虽然脸的形状相似,但眼骨和鼻骨之间的距离不对,我刚刚近距离观察过二小姐的脸,所以不会看错。”
说着,她看向全场最了解二小姐的人,道:“二小姐眉眼硬朗,鼻子略有驼峰,整张脸长相更为英气。”
得到裴将军的肯定后,她又介绍起面前的尸体:“但这具尸体不同,眼窝较小,鼻骨也更钝一些,若是推测容貌...”明镜接过沈连递过的纸笔,找了块没有雪水的空地,当场画了起来。
明镜之前是公安厅最年轻的刑侦画像师,上头一直想提拔她去当专职画像师,但她本人更喜欢做刑警时能够参与到出警和破案的感觉,这才积攒了更多的画像之外的经验与知识。
她单笔在纸上勾勒,眉眼严肃,神情谨慎,每下一笔都要斟酌一下,时间慢慢,头顶又飘起雪来。
“侯爷,要不进屋去等。沈大人留在这里看着就行。”孙公公撑了把油伞站在温桓身边,今夜侯爷被折腾成这样,不知后几天又要病成什么样。
温桓没回答,只接过了伞,黑袍略过雪地,站到了明镜身旁,她画的入神,一时也没注意刚刚一直扰乱进度的雪被何人阻拦。
明镜怕花费太长时间,只是匆匆一画,但画上之人依旧能看出精准容貌,和二小姐长得完全不一样,要说相似,只有脸型稍有点像。
她才举起画纸,想麻烦温桓派人去查,却听人群中传来一声不可忽视的惊呼。
久安侯自然没忽略那个声音,眼光一扫,禁卫就了然的将此人揪了出来。
那人穿着裴家下人的衣服,此时更被吓得不敢抬头。
“你认识此人?”沈连问道,那人不敢回答,只左顾右盼着,似乎在找谁,看的裴将军怒皱起眉,声音硬硬道:
“你若认识便说实话,有我在此,这个家你还有谁可怕?”
似乎是这句话让下人定了定神,他吞咽一下,在数道目光之中,指尖颤抖的指了指画上之人:
“回...回大人...画上这人...”
“她,她是咱公子的侍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