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不可生私情》闲闲无话

80、桃仙娘娘（七）

　　趁着小黑狗睡着的空挡，陶然各个山头转悠着收集些柴火熬药烧饭。

　　山下好攀登的地方早就被山民们收割得光秃秃的，不过陶然能腾云，容易到那寻常人到不了的地方。

　　不多时就打了一大捆柴负在背上，若非穿梭在云雾间还真像个寻常樵夫。

　　此刻的陶然心中倒是得了久违的畅快，他苦苦追寻了几百年不就是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悠哉悠哉地享受着人间烟火，若是此刻宋安之安然无恙地等在家中就完美了。

　　陶然忍不住做起来白日梦，要是永远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多好?
　　天桃山上有一间小破屋能遮风避雨就好了，不行，宋安之最爱热闹，把他困在山顶不得天天闹腾死，还得像当初万九郎那间临街的小屋才好。

　　不如回头跟那个卖酒的老叟商量一下，把他的院子买下来，好好收拾干净，其他也不用修缮了，至于院子里的桃花树？

　　听起来像是当年万九郎栽的，不知道能不能在宋安之手底下保住，保不住也罢了，横竖院子里有他这可大桃树镇宅就够了。

　　平日里就腾云来到常人到不了的地方打柴采药，闲的时候还可以酿酒卖，当年和万九郎一起卖酒也做得风生水起，不过宋安之是个败家子，这点钱还不够他塞牙缝。

　　陶然泛起愁来，突然灵感一闪，捉鬼捉妖这种事赚钱啊，又撞在他擅长的领域里。

　　这下生计问题应该都解决了，至于宋安之，他好像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不会就不会吧，谁让自己什么都会呢，能者多劳。

　　陶然惦着几枚野果闲适地随风而飘，突然一点灵气在眼角一闪而过，想来那山壁上有好东西。

　　陶然凝神一看，果然一株巴掌大的灵芝长在那峭壁上。

　　看来又多了一条生财之道，陶然美滋滋地飘向那棵灵芝，伸手就要去摘，正好炖了给宋安之补补身体。

　　刚刚碰到那株灵芝，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便压在了他手上。

　　“陶然，你当了神仙反而不善了，当真一条活路都不给？”一道幽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陶然下意识地反手将那只爪子压在掌下，眼神凌厉地看向那个妖物。

　　竟然是赫巧儿，看来那一剑伤得不轻，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也没有余力跑得太远，只落在离天桃山不远的山头上，吸食着这株灵芝养伤。

　　陶然心善，重话都不曾与人说过，第一次出手就几乎夺了赫巧儿大半条命，当时也不过是记挂着宋安之的安危乱了方寸。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陶然也没想着赶尽杀绝，松开了赫巧儿的爪子。

　　人间妖邪做怪自有地仙管制，但陶然还时刻记着祖师“正邪不两立”的教导，又还念着赫巧儿的情分。

　　“赫巧儿，你不是地仙吧，怎么在人间开观立庙的？我看你在人间的道场气派不小，不像野庙淫祠。”

　　陶然想到天桃镇里桃仙娘娘宫那么大的阵仗，若不是正仙的道场怕不是早就被当地的城隍、土地之类的地仙上报九重天了，怎可能任其蛊惑人心。

　　陶然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的时候，依稀还能看出当年那个善良又单纯的小桃精的影子。

　　赫巧儿眼下已经走投无路了，与其落在旁人手里，不如落在陶然手里。

　　“桃仙娘娘宫就是你的道场。”赫巧儿直言道。

　　“我的？”陶然不可置信：“我何时开观立庙过？”

　　“你是个傻的，凡人的供奉是最好的功德，但凡有点修为的精怪都想当个保家仙受凡人供奉，偏你这个傻子当了神仙不知道光明正大地开观立庙受供奉。”赫巧儿从前就恼他不争气，没想到他成了仙依旧是没有长进。

　　“你知道的，我这点修为哪里成得了仙，不过是走了一条捷径，心思也没放在修行上。”陶然也不以为耻，索性放下了柴火跟赫巧儿说个明白：“所以呢？桃仙娘娘宫是哪儿来的？”

　　“我听人家说你成仙了，就一直等你在人间建道场，我想着你刚成仙分不出多少精力来打点人间的道场。
　　以咱们的交情我给你打理也使得，你知道的，越灵验的庙信徒越多，信徒越多的庙主神的能量就越大，主神的能量越大就越灵验。
　　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建庙，我也没法联系到你，所以就用信徒的名义帮你建了道场，你原本也入了仙籍，地仙核对过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找过我了，我就一直帮你打点桃仙娘娘宫。”

　　赫巧儿垂头答道，言语间也少了花言巧语。

　　陶然许多问题想问，最后抓住了一个最不要紧的：“你明知道我是男子，为什么给我取个桃仙娘娘的名。”

　　赫巧儿也委屈：“这不关我的事，一开始我也是按你的模样塑的像，这宫观原本也就叫桃仙宫，可是你从来都不打点宫观里的事务，所以的祈祷和许愿都是我在处理。
　　有时候托梦或者信徒上了天桃山难免要露脸，时间久了他们都认为桃仙是女子，后来修缮宫观的时候将你的神像造成了女相，民间称呼男神为大人，女神为娘娘，久而久之你就是桃仙娘娘了。”

　　“行吧，怪我失职。”陶然无奈地拍了拍脑门，随即正了正神色问：“那你是怎么处理宫观里的事务的？”

　　赫巧儿也变了脸色：“这不能怪我，都是凡人太贪了，他们永远都有满足不了的欲望，是他们自己愿意用性命和灵魂跟我换的。”

　　“正是因为有欲望所以他们才是凡人，若都无欲无求了不就看破红尘登大道了吗？你也是修行者，应当引导人的善念才是，怎能助长的欲望呢？”陶然苦口婆心地劝道，只恨自己笨嘴拙舌说不出大道理来。

　　赫巧儿自诩比陶然聪明，自然是听不进劝的，多年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去挑起陶然的求生欲：“陶然，我有法子让你脱罪九重天。”

　　之前她也用这个说辞妄图躲过那一剑，但事关宋安之的安危陶然没听进去。

　　不得不说赫巧儿很懂得每个人想要的是什么，陶然果然上了勾：“哦？什么法子，不会又是什么歪门邪道吧？”

　　“不是歪门邪道难道你还有别的法子？你还妄图那些执行天条律例的上仙来同情你？”赫巧儿语出嘲讽。

　　说得也有道理，不过陶然还是听听她是什么法子：“那你说吧。”

　　“你去把那个凡人杀了，你本是因情劫而谪居人间的，情丝不断罪不消，你若亲手手刃情人便是斩断情丝。”赫巧儿顶着陶然的名头在人间受香火供奉，所以对陶然十分上心，所有的动向熟知于心。

　　“你这弄得一知半解的，我因情劫下凡是因为一个叫万九郎的凡人，宋安之与他不是同一个人，杀了他没用。”不得不说赫巧儿还是有点本事的，陶然代入了陈星移那张脸，若是杀了他就能回九重天也不是不可以，神仙也经不住这诱惑。

　　可惜他又与宋安之攀扯了另一段孽缘，回头无望。

　　赫巧儿不知道他是如何理解的，急道：“当真有用，你不信你去问问你的仙僚们，要不你去问问给你传信的忘川元君，看我所言是不是真的。”

　　陶然懒得听了，背起柴火就要走：“我自己的犯的错为什么让他替我去死，原来你就是这样帮我打理宫观的？”

　　“他都不管你的死活，你还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你真是从小傻到大。”赫巧儿恨铁不成钢。

　　“我才不傻，我喜欢他不是为了要他让我一线生机的，当然他让了我更开心，不让的话，我把生机让给爱人又何妨。小妖精，你格局小了。”陶然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教导人的姿态。

　　“陶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回头就剩死路一条了。”赫巧儿抓住他的衣角。

　　“知道啊。”陶然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赫巧儿苦笑，果然凡间的男子比狐狸更能蛊惑人心，她已经不肯松开陶然：“既然你不怕死，那何不把正仙这个身份给我，我不留恋人间情爱，我能当好桃仙娘娘。”

　　“你若真的治理了一方平安倒说不定我还真愿意悄无声息死一边去，让你顶着我的名义做正仙，可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放大人的欲望，用旁人的灵魂和性命修邪道，我哪怕回九重天受审也要告你的状。”

　　陶然甩开赫巧儿驾云而去。

　　回到天桃山便马不停蹄地生火熬药，撩起衣袖从小臂上削下一片肉炖咕噜咕噜的药汁里。

　　又觉还不够，宋安之的身体恢复地太慢吗，又削了一片大的。

　　忽然觉得被扯了扯，低头小黑狗叼着他的衣角呜咽着，大约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

　　陶然推了推他的屁股：“一边玩去，一会儿给你喂包子。”

　　突然想到宋安之的魂附在小黑狗身上，它什么都看得懂，便放下了刀将它抱了起来，捂住狗眼说道：“不该看的别看，不然一会儿喝不下去。”

　　小黑狗挣扎着从他手中钻了出来，伸着舌头舔舐陶然胳膊上的伤口，陶然放下袖子：“心疼我呢？我好得比你快，一会儿要把你放回去喝药，你乖乖的快点喝完少受些罪。”

　　陶然端着药碗将小黑狗抱了回去，移了魂将一盏药灌进宋安之肚里，速战速决要将魂再移回来，毕竟待在这副躯壳里可不好受。

　　可宋安之却拉着他的手想说话，陶然一早就察觉到他想说什么，还在小黑狗躯体里就嗷嗷叫个不停，可惜一个说不明白，一个听不懂。

　　见宋安之坚持要说，只得停留了片刻。

　　宋安之的嗓子也被灼伤了，他用几乎没有指甲盖的手指撩起陶然的衣袖艰难地说道：“不…不治了…”

　　陶然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话，原来在为这个矫情，想也不想将他的魂又拎了出来，将狗头在掌心里搓了又搓。

　　“不治了怎么办，永远附在狗身里？你是要修道的，人是万物之灵，没修成仙也是修道之人，要是成了狗没成仙就是妖精了，成了仙你的本体也是狗，狗上仙，要被仙僚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