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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天界纷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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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金堆玉,浮云滚雪,姹紫嫣红开遍。”一绿衣女子立在假山山石之处,远望山下热闹的御花园,脱口而出。
她身旁石榻之上,躺着一红衣女子,以手为枕,以玫瑰花为被,正在假寐,闻言接道:“五儿,你错了,应该是‘婀娜香影,钗环夺目,情海流波暗涌’。”
“呵”被称作五儿的正是百花宫茉莉仙子,闻言轻笑:“三姐,这底下当真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笑里藏刀,媚眼含霜呢?”
玫瑰睁开一双晶亮的眼,直视着她:“五儿,你变了。”
茉莉不解:“嗯?”
“以前的你终日以书为伴不闻世事,自小妹死后,你更变得沉默寡言,胆小怯懦。而现在的你,却连向来敬畏的大姐说的话都敢不听,而是躲在这假山之上,冷言相讥。五儿,你变得开朗,坚定,更有自信了。”
茉莉闻言怔了怔,继而莞尔笑道:“三姐,小妹曾说过‘仰首不负于天,俯首不愧于地。’她说茉莉香洁,高在云天之外。以前我并不知她话中含义,现在我却懂了,女儿立于天地,亦可以驰骋疆场,将世事握于掌中;亦可以心高自洁,令人崇敬仰慕;亦可以慈心渡人,香飘云天。不愧天地,茉莉一生,当为无憾!三姐,我虽尊敬大姐,却更敬佩小妹。”
玫瑰闻言,却泪湿双眸,只唤了一声:“五儿”,脸上却现出几分悲伤来。
茉莉知道触及了玫瑰的心结,当年她背负小妹千里奔跑,最后仍以失败告终,三姐一生豁达,恐怕这将会是她永远的结。但正因为玫瑰性子急躁,有些秘密现在还是不告诉她为好。茉莉婉言劝道:“姐,不要难过,小妹将永远与我们在一起。”
姐妹俩却不知道,这番话,好巧不巧地落入另一个人耳中。此时的御花园正莺歌燕舞,热闹非凡,而他,只静静地远离,以换得片刻安宁。
“仰首不负于天,俯首不愧于地吗?”玉皇谷剑遥望瑶池,那里荷叶千顷如盖,盛夏之时却未见一茎莲花,说出口的便只有一句长长叹息:“莲儿……”
“咦?谁!”
茉莉与玫瑰很快便飞到了玉皇谷剑面前。
二女对望了一眼,茉莉忙施了一礼:“参见三殿下。”玫瑰则默默地望着玉皇谷剑,眼中冰寒闪烁。
玉皇谷剑微叹了一声:“二位,怎不去园中?”
玫瑰忽然冷声笑道:“三皇子,意欲选何人为妃呢?”
尖锐的话题直直地抛了过来,如果换作他人,玉皇谷剑会觉得她庸俗不堪,在问他讨要妃位。然而,对方是玫瑰,他知道她不是,她在嘲讽他,嘲讽他如何选妃,嘲讽他如何面对当年的誓言!她,玫瑰,是当年亲手将重伤昏迷的莲儿交到他手上的人,她有这个资格嘲讽他。
玉皇谷剑轻声道:“玫瑰姐姐,如果莲儿活着,她就是我唯一的妃。如果莲儿死了,我便完成她未尽的心愿。”
茉莉闻言,心头大跳:“如果?难道他也有所怀疑吗?”
玫瑰大怒,厉声道:“什么如果!她早就死了,死得灰飞烟灭!”
“殿下!”突然传来一声急喊/
三人循声望去,却见玉皇谷剑的属下叶灵急急奔来。
“殿下让我好找!”叶灵袖拭了额间薄汗:“夏宴就要开始了,天妃宫正使人到处找你呢。”
玉皇谷剑怔了怔,缓缓道:“母妃吗?”
“当然是谷天妃啊。”
玉皇谷剑转身望着远处高台之上密密的黄色仪杖,脸上变幻不定,许久才喃喃道:“母妃,四年前随忆宫中之事,你已然忘了吗?”
随忆宫,二女眉头皆一动,对视的眼中存了疑惑。随忆宫,那是玉皇谷剑的府邸别宫,那里,也曾是小妹最终被天兵捕获的地方。
“殿下,您快赴宴去吧。”
玉皇谷剑回转身来,看向玫瑰茉莉:“两位,一起去吧?”
商量的口吻,又似乎不容拒绝。
“去就去,有什么了不得的!”玫瑰应道:“我倒要看看,闻名天下的痴情皇子,倒底会选谁作皇妃!”
茉莉眼神闪了闪,拉住玫瑰的袖子,漫声道:“殿下还是先请吧,我等无意成为皇妃。”
玉皇谷剑别有深意的看了茉莉一眼,才径自离去。
喧天的鼓声传来,继而响起一阵丝竹之音,御花园的天空忽然祥云缭绕,彩凤飞翔。接着,天宫诸仙彩带飘飞,自各处云来。
“天后驾到!”
“谷天妃驾到!”
“天罗妃驾到!”
随着三声唱喏,祥云骤开,金光绽现,一乘九天凤驾,二乘八凤鸾驾缓缓落下。当先一人便是天后王氏,慈眉善目,宝相庄严。只这位天后,上穿对襟八宝霞衣,下穿金底银丝凤凰裙,露出一双南珠制成的鞋尖。发梳得一丝不苟,犹如刀裁,只一枝彰显身份的九翅凤凰飞翔之上。
在天后左边落座的正是谷天妃,玉皇谷剑的母亲,倾城姿容,衣着清素,犹如山谷中盛开的百合花,幽静无语,只一双丹凤眼徐徐扫过全场,于幽静中透出一丝精光。
相比的,最后落座的的那位天罗妃,衣着则华丽的多。一身凤穿牡丹的绣袍,花朵雍容,凤凰鲜活,那凤凰竟用粒粒南珠缀制,南海所产南珠本就稀少,一颗便可抵上万金,难得的是这绣袍之上的南珠颗颗浑圆,粒粒大小相同。尤其是那只红色的凤凰眼,在阳光折射下,流光逸彩。
已有人在低下窃窃私语:“那凤凰眼是何物所制?”
“不知道呀”
有知道的人则得意地低声笑道:“不知了吧?我告诉你们,那是金刚石所制,金钢石大多是白色或透明,这种红色而且这么大颗的金刚石可是稀世珍宝!”
在天后到来之前才姗姗入座的玫瑰听到下面所言,悄声问茉莉:“这是真的吗?”
茉莉浅笑:“大约是吧,三姐,你可知这绣袍出自何家?”
玫瑰不解:“看过去活灵活现,绣得还行。”
茉莉看着主座上方的三位,缓缓道:“岂止还行?那可是天界郁家的刺绣。”
茉莉说得平淡,玫瑰却是心头一震,因为天界暹罗丞相的夫人,正是出自郁家!郁家刺绣,多为各国皇家贡品。然,一国丞相夫人的娘家,为天罗妃精制绣袍,这其中无不牵扯着暧昧。
“禀天后,暹罗容玉求见!”
天后愣了愣,转眼望向右下座的暹罗丞相夫人席上,只见丞相夫人笑着回禀:“天后,小女有礼敬献!还请天后恩准。”
“宣!”
一行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手捧半丈宽屏风,鱼贯而入,屏风共九幅,天山,瑶池,银河……天界胜景俱在画上,山水美景,惟妙惟肖,可闻云影水声。
赞叹之声四起。
“哎呀,这画儿,画得可真是美啊!象真似的!”一声惊叹高过众人,分外悦耳。
茉莉循声望去,见是凤巢玉凤公主,几年未见,昔日小美人已然长成倾城之姿,只是这脾性,似乎并未改哪,还是这么喜欢出风头。
“皇后,郁家刺绣果称一绝!您有福了。”上座之上谷天妃轻声道破。
谷天妃的话音未落,园中一绿锦荷衣的妙龄女子手捧一面圆形的红色“福”字款款而来,珠玉翠饰,只映得该女子肌肤胜雪,容颜如玉。
“哟,姐姐您可真会猜,象是早预见似的,你怎知这福字会来的?”天罗妃眨着美目,看似俏皮的笑道。
谷天妃微笑:“双面锦绣更费功夫,难得难得!”
“容玉参见天后,谷天妃,天罗妃!”
“起来吧”天后挥挥手,对丞相夫人笑道:“郁香啊,你可生了个巧女。来,走近来让我瞧瞧!”
“是”暹罗容玉将福字交与宫中侍女,低着头款步上前,走到离主座一丈之处,复又跪下。
“呵呵”天罗妃忽然笑道:“容玉,抬头说话,你这低着头,怎么让人看你这天界第一美女呢?”
黛眉如柳,面若桃花,眉宇间自笼着一抹颠倒众生的霞色光华,却是美人天生的云形胎记。
“哟,天后姐姐,谷姐姐,你们瞧,这孩子眉心的胎记生得可真好,形似一枚珠冠!”
珠冠,那是王妃们才能佩戴的冠戴,谷天妃笑着不语,倒是天后瞧了一眼,出声道:“倒是个难得的美人。”要知道,天宫中多是各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天后姿色只算中上,能让天后赞一句难得,可见容玉这位暹罗家的小姐,是入了她眼的。要知道,当年百花宫牡丹宫主入选太子妃的时候,一切始于天后的那句话:“国色当使天香。”
主座的太子,盯着暹罗容玉的容颜,眼中闪过一抹倾慕。牡丹则仪态万方的坐在太子旁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众女被她一双凤眼缓缓扫过,忽觉一阵冷意,再眨眼时,似乎又是错觉。
五皇子低头举杯,看了容玉一眼,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笑竟是笼着轻雾,看不真切。
而以俊美闻名于世的三皇子玉皇谷剑,大概自恃貌美又或是看惯美人的缘故,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竟然毫无表情,就连眼皮都未眨一下,更别说向暹罗容玉看一眼了。
天罗妃扫了一眼主座,太子身边有牡丹,三皇子偏偏坐着玉女公主,天罗妃浅浅一笑,娇声道:“天后姐姐,您看,这娇滴滴的美人再跪着,我可要心疼了。”
天后扫了她一眼,微笑道:“暹罗丞相家的小姐,自然是要入席的。那就……”
“您瞧这席上,五皇子旁边不是空着吗?”天后话音未落,天罗妃便笑着接了口。
选妃宴的位子是按品字型排列的,天后在最高的位子,接下下是谷天妃与天罗妃,再下来右边是太子太子妃,三皇子与玉女公主,五皇子旁边的那位子,本来是留给大公主玉真公主的。只是因为灵界无双公主失踪未至,这天界大公主便临时坐到了右边第一桌上,右边玉皇公主下方坐的是人界灵霜公主,因着百花宫主事宫主桃花仙子未至,玫瑰与茉莉只能屈就于第三桌,至于百花宫那位四宫主,扶天第一美人的幽宫主兰花仙子去了哪里,竟是谁也未问!
天罗妃不指玉真公主身边,也不指灵霜公主旁的位子,偏偏指了五皇子玉皇飞化的位子。
玫瑰眉头一拧,心里暗怒:“丞相的女儿,竟与我花宫宫主并列三席,罗汀你欺人太甚!”左手忽然被按住,玫瑰看向茉莉,茉莉不气不恼地望着前方,耳边传来花之语的传音:“不急,三姐。”看着她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玫瑰刚被急起的火竟然奇迹般的被消融了。玫瑰大感诧异,又暗想自己这是哪不对劲了?
而暹罗容玉飞红了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玉皇飞化忽地起身,长声一笑:“天后娘娘,孩儿新学了一首好曲,今儿便献于驾前,以作抛砖引玉。”
天罗妃笑颜如花:“姐姐,五皇子的古筝可是许久未闻了呢!”
天后微笑颔首。
“取我的古筝来!”玉皇飞化从随侍手中取过古筝,捧着它便走到了中间,在人界灵霜公主桌前席地而坐,以腿为架,置筝于上。
“绿尾筝!”茉莉轻声道破:“传闻绿尾筝是古时扶天大帝为心爱之人所作,五皇子好福缘!”
“茉莉仙子果然记闻广博!”玉皇飞化斜斜飞视,一抹惑人笑容,拂过左边的灵霜、玫瑰和茉莉。
茉莉浅笑以答,一径的从容淡定。
玫瑰只觉身上一冷,不自觉的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忽听茉莉以花之语传音:“三姐,可有好戏呢?”玫瑰奇怪反问:“什么好戏?”
茉莉又传音道:“这天宫啊,各皇子争雄,如今除了咱笛妹妹是各位皇子必争的人,这位人界仅存的灵霜公主可也是很大的筹码啊!”
“啊!”玫瑰不觉轻哦出声,瞬即便感到一道冰冷目光,抬眼看去,却是牡丹,目中灼灼,意在警示。
一串流音泻出,园中忽静。
凤求凰!园中多是熟透音律之人,凤求凰以琴音寄情!这乐曲旋律起伏跌宕,表达琴者激动而委婉的感情。五皇子所长为古筝,所奏之乐器亦为古筝,以十二弦之古筝弹此七弦琴曲,明之不可为,而为之!
五皇子,您所求何人?
园中女子半是沉醉,半是倾听,半是期盼,半是希冀!
谁能是此幸运之人?他的母亲是已故的容妃,曾以舞曲绝颜称世的罗家二小姐,天罗妃的亲姐姐,谷天妃同父异母的妹妹。更重要的是,罗家一门三皇妃何其显要,那位权倾天下的罗王爷,五皇子的亲舅舅,与他最是投缘。
再看这人,虽不若玉皇谷剑俊闻天下,然行动气质自有一股风流。
茉莉面带浅笑,不语,然一双眼中微含戏谑。眼光转处,对上牡丹视线,抛过去一个警惕的眼神,复垂下眼,闭目静听。
凤求凰曲渐近尾声,众女更是紧张之际。
闭目倾听的茉莉忽听到脚步声,抬眼,也是吃了一惊,继而,嘴角浮起了一抹了然浅笑。
这抹笑,令随太子起身的牡丹仙子心头一怵,那了然浅笑,来自于心胸中的自信镇定,象极了……那在曲的城中只见一面的无双公主。然,此时的太子妃已无暇去猜测一向懦弱无主见的茉莉何以此变化。因为,她的丈夫,她引以为天的太子殿下,正一步步向右首走去,准确地说,是向人界灵霜公主走去。
牡丹一时心念电转,这世上最难抓的便是男人心,想她牡丹以花王之姿嫁与,最终也逃不过男人喜新厌旧的天性。前有海若,现有灵霜,这人界的公主似注定要与她牡丹夺爱!虽然恨得牙痒,而牡丹毕竟是牡丹,曾经主事百花宫的大宫主,半生权谋,亦是玲珑剔透之人,既然相爱终老之愿已成流水,她便要这女子最高的后座。太子若得人界,必为日后登帝增加一份胜算,这灵霜公主,她牡丹不会象海若一样寻死觅活,她非但不会阻拦,还会助他成功。她要她的丈夫领她这份情!她十分清楚,就算今日太子真以人界公主为侧妃,那也得尊她为大!就算太子娶尽天下女子,她亦不愁!当然,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灵界的无双公主,这个人,堪为劲敌。
就在太子马上要走到灵霜公主面前的时候,五皇子忽然身形一转,面向灵霜,将最后一句曲快速弹完。
茉莉眉头一皱,玫瑰则是好奇的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看向灵霜的目光隐含担忧。
这情形,领座的几位心知肚明,就连坐得远的,亦在猜测,一时交头接耳之声云起。
太子居高临下,斜睨着五皇子!玉皇飞化虽然端坐,手中却紧扣琴弦。
灵霜有些傻眼,显然并未料到如此境地。一名十岁女孩,怎会料到如此情况?怪只能怪,她是人王的嫡公主,也是唯一一位幸存的真正册封的公主。
茉莉轻叹了口气,自从掌握了百花宫的消息网,这番境地她早已料到,此时却还是生出几分无力之感。从曲的城审罗王爷的情形来看,这位灵霜公主所想依靠的可不光止集灵界与花国军权于一身的无双公主,既然她并不信任她们花国,那就违背了盟友最基本的条件,她茉莉又有何必提醒她呢?毕竟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况且皇子们的争斗,也不是她一个花国宫主能左右得了。
玫瑰看着一脸无辜的灵霜,面色渐渐发沉,显然见不得这种情形。
一时园中,或嫉或恨,或生同情,百味陈杂。
忽然,最高的座位上传来一句轻飘飘的问话:“谷妃,哀家来时,天帝还特意问了谷剑的意思呢?”
这句简单问话,极其巧妙的阻断了园中暗涌的情思。
茉莉在心里暗赞了句:“这天后虽然容颜差了些,恐怕心智胆量并不输于他人,不然,何以能稳坐天后之位!这句话,四两拔千斤!既缓了当前紧张形势,亦在提醒太子与五皇子,最终能决定皇妃之选的人,是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