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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命运之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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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是花国的国节,世称“迎花神节”。所谓迎花神,就是指由百花宫宫主带领十二月花神来到各界催生百花,世人奉上祭品,载歌载舞,祈祷一年的丰收。
这一日,花国南方的迦陵平原上,各种花儿争奇斗艳,早已成了一片花海。
有户人家,邻水而居,几间茅屋,前后各有小院,以篱笆隔开,篱笆上常春藤密密缠绕成墙,墙上斜出几枝明媚桃花。
锦绣云衣,俊美无双的青年来到了门口,见篱笆门上题着两句联:“一庭芳草围新绿,十亩藤花落古香。”,含笑,推开了门。
院中无人,只有一架秋千,几丛玫瑰杜鹃。
白衣女子手握一管紫竹笛,斜靠着茅屋门口,看着来人,一双清眸变幻着琉璃光彩,又冷到了极致。
“紫竹……”,长长的一声唤,醉花醉春能醉人。
“殿下!”,低低的一声称,冰水冰冬冰玉心。
笛动,掌动,掌风阵阵,笛影万千。
攸的分开,一个心惊,她竟全力出击!一个心怒,功力平分秋色。
玉皇谷剑翻身后退,凤眼狭长:“终于忍不住了吗?”
白笛倒退几步立住,精致的脸上如蒙寒霜:“再动我身边的人,无情笛下绝不留情。”
“不会了!”,玉皇谷剑手掌向天,郑重发誓。
白笛就象一只收起利爪的豹子,黑宝石般璀灿的眼睛专注从容的盯着对方:“我不信。”
“这茅屋外遍布阵法,已折我精锐十人,紫竹还不能消气吗?”玉皇谷剑从怀中取出一个上等紫檀木制成的盒子,递了过来:“这个,便是凭证。”
望着紫檀木上漂亮的纹饰,奇怪的符文,白笛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没有伸手。
玉皇谷剑的手僵在半空,道:“这个东西非同寻常,看到它,你自会知道我的诚意。”
白笛站起身,微微退后一步,摇头。
明显的戒备,令玉皇谷剑脸色一黯,双指幻出又结出一道屏障,之后,将紫檀木盒托在手中,轻轻打开。
屏障内瞬间碧波荡漾,一块绝无仅有的温玉,通体绿色,晶莹透亮,一座世所罕见的玉像,雕着一个踏云而来的女子,衣袂飘飘宝带当风,芙蓉玉面星眸红唇,眉间愁绪辗转哀痛,素手纤纤欲倾红莲。
扑天的水气,迎面而来,那一刻,久违的气息,身心舒畅。白笛按捺下心中震撼,俯身细细观赏,然后道:“这方玉像,竟与建海城中莲花庙中的塑像一模一样。只是这座以玉为底,更加细腻润滑。”
玉皇谷剑审视着她的脸,她看着玉像有欣赏也有好奇,没有一丝不该有的神色。
“想是出于同一名工匠手中吧?”
玉皇谷剑眼中精光闪动,道:“这就是碧玉莲花雕,百花宫的至宝,魔界争抢的对象,亦是莲花重生的重要物件。”
“百花仙姆竟然将碧玉莲花雕给他!她竟然如此信任他吗?”,白笛心里一时闷痛难当,咬着牙,展开明丽笑容,问道:“此物,怎会到了殿下手中?”
玉皇谷剑复又将碧玉莲花雕放好,盖上紫檀木盒,然后,灿然一笑,身后的满树桃花顿时失色:“因为百花宫荷田,绝迹近四年的清莲已经盛开。”
白笛轻“哦”一声,转身走向园中桃树,伸手欲折。
那一刻,望着她纤瘦的侧影,正扬着脸承受着阳光的照射,像是出山的溪流,悦目至极!玉皇谷剑不禁有些痴住,低咳了一声,才道:“百花仙姆说,今年六月廿十五,莲儿必将出世。”
捏着花枝的手微微一顿,白笛轻声道:“桃花姐姐送花来时,也没有告诉我呢。”
“哦?”,玉皇谷剑走到她身畔,握住那只捏着花枝的玉手,凤眼微眯,斜斜的注视着她:“紫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啪”的一声,花枝折断,白笛顺势挣脱了他的手心,执着那枝尺高的桃花,浅浅一笑:“去年不是已经抽出一枝新荷了吗?而且,我也好奇,人称风华绝世的莲花仙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玉皇谷剑站在花荫下,目光如日影般悠长:“紫竹难道不知道吗?”
白笛低着头,抚弄着手中的桃花,道:“第十代七色莲主传世,应该不是在月湖西山画上的那位莲花仙子了吧?”
玉皇谷剑眉目一沉:“我刚才说的是出世,而不是传世。”
“这有什么区别吗?”
玉皇谷剑目光如线,织着一张密密的网,忽然问道:“紫竹,你一直在无情谷中吗?”
“嗯”,白笛轻嗯一声。
玉皇谷剑噙着一抹浅笑:“那为何,你去年才在长白山出现呢?”
白笛心中一紧,抬起头看他,目光清冽,散发着如刀的寒气。
玉皇谷剑忽然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笑道:“无情谷除了你,并没有第二个人姓白,而且,我很奇怪,波尊王爷为什么如此维护你,他为什么会问我有没有对你动心?又为什么会说‘有些人,一旦错过,可就没机会了!’,我到底会错过什么?而你,到底是谁?”,玉皇谷剑接连发问,虽然笑着,那双眼却如蓝天下最锐利的鹰,紧盯着在他的手指下脸色渐渐发白的女子。
“这就是你——率——兵——围——困——无——情——谷——的——理——由!”,从齿缝中崩出来的话含糊不清,白笛那双黑宝石般眼睛里充满了无法描述的愤怒和悲伤。
玉皇谷剑心里被狠狠一刺,随即,怒气渐渐上升:“无情谷中一百二十七人,我一一问过,你是在皓帝三十七年才现身无情谷,谭影却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呵,真是编的好故事!”
“只是问这么简单?”白笛冷哼一声,下颔被制且他近在寸距,不敢轻动,轻喝:“你先放手。”
“放手?”,玉皇谷剑凤眼微眯,透出一份危险的讯号,愤声道:“我动用手中所有势力,也找不到你的过往!我上桂宫问月老,月老言词闪烁,推三阻四,因为红缘薄没有你的名字!我下冥界,逼冥王查遍生死薄,也没有白笛的前世今生!你倒是告诉我,怎么解释这一切!”
他说一句,白笛的脸色便白一分,等他问到“怎么解释这一切”时,白笛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颤抖着嘴唇道:“殿下当真……费心了。”
玉皇谷剑审视着她的脸,眸中俱是期盼。
“离域中人,还轮不到他们管!”,平地一声轻喝,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挥开了玉皇谷剑,然后黑袖一卷,抱着白笛退离数尺。
那是一名年青男子,紫冠束发,身着黑曜云衣,衣领上绣着紫色花纹,袖口上缀着一圈闪亮的宝石,腰缠黑晶丝带,腰下挂着一方九龙玉佩,缀着长长的流苏。那容颜,面如美玉,修眉星目,那气度,清雅绝伦,高贵不凡,眉宇间更兼一份包容万物,心宽似海的皓宇正气,望之,便已心折。
拥有上苍何等眷顾,才拥有这样一张脸。连一向俊美自诩的玉皇谷剑不禁生出一分嫉妒。
“笛儿,你有没有事?”,那声音如珠落玉盘,偏偏柔软的能滴出水来。
白笛扬起脸,怔怔的望着眼前容颜,苍白的脸蓦然红透,光华盈盈,美不胜收。
那两人,紧紧挨着,白衣胜雪,黑衣如墨,春风吹拂着两人衣袂,一派飘然出世之姿。
“真是碍眼!”,玉皇谷剑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话,话出口才意识到,不禁浮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凌拂依旧揽着白笛,浅浅一笑就象霁月初开:“玉皇谷剑,不叫一声皇叔吗?”
“终于不藏头露脸了?”,玉皇谷剑轻声嘲讽,末了,极不情愿的叫了声:“小……皇……叔”,声似蚊蚋。
“乖侄儿”,凌拂星眸璀灿,闪动着摄人光芒:“那你,怎么老是对小皇叔的未婚妻过不去呢?”
真正是语不惊人誓不休!
玉皇谷剑只觉耳边轰的一声,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白笛,只见她惊讶的张着嘴,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瞪着凌拂,分明是不可置信,不禁轻呼了一口气。
凌拂却视作未见,手指轻轻一点怀中人的眉心,无可奈何的道:“你说要给莲花洗冤,这么久都不回去,是不是无双公主,定西将军当得太舒服了?”,他的口气俨然是一位对恋人的任性无奈奈何的男人。
白笛是何等聪明的女子,这时已经回过味来,甜甜一笑道:“无情谷都让人端了,还能舒服吗?”,那撒娇的语气,浑然是一位可人的小女子。
玉皇谷剑刚呼出的那口气生生咽住,如此亲密,当他不在吗?堂堂离域中人竟然是这个德性!“这么说,紫竹竟是小皇叔的未婚妻吗?”
“你不是上至月老,下至冥界,都查不到她的记录吗?”凌拂修眉一挑,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的确,如果真是离域中人,六界中没有一个人敢窥视圣域,玉皇谷剑仍不甘心,问道:“紫竹?”
白笛低下头,无言。无言,代表着很多意思,拒绝回答,否认,也通常包含另一种含义,那就是默认。
“原来她不是,原来她不是,她只是离域中人……”,玉皇谷剑心里一沉,那刚刚升起的希望,就象乍暖还寒中凋零的早春花,生生折断。皇伯伯,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样含糊不清的暗示,姑奶奶未过门的儿媳妇,他玉皇谷剑怎么还有资格再彻查?再伤害她?而那块染了她血成了碧莲色的丝帕还在怀中,此刻,竟烫的胸口疼痛难当。
这一刻,白笛似乎感觉到什么,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的一刻,清晰的看见他眼中的痛。
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忍,也落在他的眼中,再仔细去看时,已经空茫不见。
凌拂静静地看着他们,笑意渐渐收敛,对白笛道:“笛儿,回屋去。”
这样及时的解围,体贴而心慰,白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的确,针锋相对是一回事,看着他的伤痛又是另一回事。
凌拂微微一笑,道:“我们谈些我们男人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