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成海》兰飞鱼

33、波尊王爷

　　冬日的暖阳透过马车的琉璃顶倾泻下来，这么好的天气，看看沿路的风景也是好的,可惜被两个碍眼的胖女人看犯人的眼光盯着，白笛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干脆躺下，拉过车上的锦被，眯着眼打盹。那日好不容易回到竹楼，帅府来押她的一干人等已经等候在那里了，白笛这才想起自己还是违抗帅令的待罪之身，根本不及漱洗，便被押上了马车。
　　车马鼎沸，所乘的马车也被迫停了下来，有士兵嚷嚷着要进车搜查，被那两个胖女人拦住，没说几下便吵了起来，白笛听了半晌，想是到了曲的城的城门，白笛暗自嘲笑：“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忽听车外士兵称呼道：“林将军。”
　　“怎么回事？”
　　白笛一听，竟是林翠山林副将的声音，他怎么到了曲的城？
　　“咦？”，林翠山惊讶出声，过了会，听他走近车帘问道：“紫竹将军，是您吗？”
　　白笛应声道：“林副将，是我。”
　　车外沉默了一会，林翠山道：“想是其中有些误会，末将即刻禀明太子，将军等我消息，属下这就去了。”
　　“多谢。”
　　又听林翠山大声喝斥道：“这是金旨御封的紫竹将军，谁容你们如此怠慢！”
　　两个胖女人一阵嘀咕后，倒是坐到了车帘外面，马车又向前行去，白笛复又眯眼躺下，身后传来路人纷纷的议论声，“紫竹将军？”，“真是紫竹将军？救命恩人啊。”，“是恩人啊，来，孩子，快磕头。”……
　　快中午时分，马车在一座庄严肃穆的府第前停下，白笛懒洋洋的下车，一眼瞥见大门上的匾额，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波尊王府。”，波尊王，是当今皓帝的堂兄，地位尊崇，正直睿智，深孚众望。白笛怔怔的看着匾额，“波尊王，好久不见了呢？”
　　这时，府第前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已经迎了上来：“紫竹将军，王爷在书房等您。”
　　管家带白笛进入书房，便带上门退下了。
　　一身蟠龙便服的波尊王爷就这样站在书桌前，看着立在门口的白笛，眼中飞快的闪过惊喜，末了，渐渐化为一丝沉痛。
　　白笛看着老王爷，面色依然红润，腰板依然挺直，若不是花白的头发，几乎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白笛心里暗叹，记得老王爷的头发一直是黑的呢。
　　波尊王爷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檀香木盒，纹理暗沉细致，正是当日大全镇中托予南婕的盒子，只是那原来挂着的金锁插了一把金钥匙，波尊王目中微有湿意，缓缓张开了大手，道：“孩子，苦了你了。”
　　白笛三步并作二步，跪倒在地道：“蒙王爷昔日救命之恩，不死即不苦。”
　　“不死即不苦。”，好一个心怀坦荡的孩子啊，波尊王搀起白笛，看着这张陌生的脸，脏乱的服饰，若不是当年亲手赠与她的这只独一无二的木盒，谁还能认识她呢，波尊王看着白笛那双如水清澈的双眸，禁不住老泪纵横，“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啊。”
　　白笛眼神黯了黯，转而笑着安慰道：“王爷，我还要感谢这些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呢，天南地北，逍遥快活，我都不想回来了。可是生下来背负的使命不能弃之，不然，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跑来揍我吧？”
　　波尊王被说得呵呵一乐，这样熟悉的调皮的抱怨，渴望着母亲，哪怕是来揍她的，只有这个从小没有母亲的孩子才说得出来吧？小师妹，这孩子……
　　白笛扶了王爷坐下，正色道：“王爷，大全镇……”
　　话未说完，已被王爷打断，“此事已办妥，你不用担心。这些年我鲜少过问军中之事，罗恒倒是越发不长进了，如今你来了，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白笛心想：“现在如此的情势，哪是对付罗王爷的时候啊？”，道：“那天大全镇出现的炼天鼎似是为召唤青色莲华；诸皇子中唯有五皇子玉皇飞化的灵力最低，如果罗王爷是为了他，倒也不难解释，只是二龙戏珠还有戏看，三龙抢珠，不被波及已属万幸。”
　　“趁乱摸鱼，才能报仇！不要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的母亲是死在罗恒的手里，而你受尽这般苦难又是谁害的？”
　　“我当然记得，可我不想卷入权利倾轧之中。”
　　波尊王爷摇摇头道：“孩子，救民危难，名扬天下，你想独善其身已是万万不能。就算玉皇飞化要治你死罪，有存心拉拢你的太子护着，暂时还不会出问题。”波尊王爷喝了口茶，接着道：“玉皇谷剑做事干练，城府深沉，这些年培植了一批忠于他的人，他若是有心问鼎胜算颇大。撇开皇位之争，我倒是担心你们之间的将来，以你的才貌人品，将来若母仪天下定是万民福祉，可是，你象你的母亲，都是喜欢自由自在飞翔的人，断不愿入那深宫折断翅膀。孩子，你身上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的魅力，他越关注你，将来你要走，就越难……”
　　白笛闷声不响，兀自低着头，过了会才道：“王爷，昔日是五界之王联手镇压的魔王，而魔后流伽为当时的五色菊主与七色莲主所制，而现在妖星降世，恐怕离魔星降世之日不远，天宫皓帝久病，诸皇子为争皇位明争暗斗不休，谁来号令其他四界之王，百花宫因三年前莲花之死与天宫生了嫌隙，灵界自顾不暇，人界力量弱小，而冥界向来独断专行，前景堪忧。”
　　波尊王爷道：“的确，镇压魔王需有五界之宝，破除五界封印之后，有魔后纯阴之血方能唤醒魔王，那日太白金星言道，妖星降世，魔后流伽并未转世，孩子，别急，还有时间。”
　　白笛闻言只觉鼻子一酸，忙转开脸道：“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讲。”
　　“我需离开数日，请王爷设法为我周全。”
　　波尊王诧异的道：“离开？去哪儿？”
　　白笛道：“我要去救一个人，耽误不得。”
　　波尊王爷想了想，道：“好，你只管去。”，又从书柜中取出二封信，道：“这是灵王刚捎来的信，给我的这一封说是感你救命之恩，收为义妹，御封‘无双公主’。有了这个借口，罗王爷断不能回绝，就算你违抗帅令，也不能在灵王未在场之时擅自处理一国公主，你办完事后，尽快赶往灵界。这一封是单独给你的，我现在就去安排你怎么走。”
　　待波尊王走后，白笛拆开信，上好的花笺纸上写着秀逸的字体，只见灵王写道：“惊闻妹妹受屈，甚是挂念，兄难时得妹全助，妹被困不及相救，兄日日不安，然国内多事不能离，思量再三，欲封‘无双公主’，欺妹便欺为兄，欺兄便是欺灵界！今又遣曦接玉娃姑娘治病，曦忠诚不二，妹尽可放心……”
　　“欺妹便欺为兄，欺兄便是欺灵界！”，白笛掩信长叹：“灵王，多谢你了！这当儿，还有谁能治失却本性的玉娃，曦是灵王近卫，哥哥如此安排，是让我没了后顾之忧啊。”
　　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了唱礼声，“太子殿下驾到。”，紧接着脚步声往书房这边走来。
　　白笛一个激灵，赶忙将信贴身收好，这时，波尊王爷的说话声已隐约可闻，不及躲避，白笛将衣服稍微整理一下，便躬身在书房前迎接。
　　不多会，白笛眼前出现了一身明黄色的下摆，“白笛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王爷。”
　　“免礼。”
　　白笛直起身，看了眼眼前的太子，牡丹仙子的夫君，明珠皇冠，明黄色的双龙戏珠袍服，富贵逼人，偏偏那双眼睛温和如书生，看不见身为皇者应有的霸气，“可惜了”，白笛心里暗叹一句，复又垂下眼。
　　清亮的眼神，如玉的容颜，玉皇至阳不由一呆，眼前这个一身风尘仍不掩丽质的女孩，就是传闻中屡建奇功的紫竹将军吗？
　　波尊王爷微皱眉，道：“殿下请。”
　　玉皇至阳回过神，道：“王叔请，紫竹将军请。”
　　白笛跟着他们身后走入书房，甫一坐下，便有侍女送上茶点。
　　玉皇至阳看着白笛道：“刚才听王叔言道，灵王欲封紫竹将军为灵国的无双公主，近日就要册封？”
　　白笛只得道：“王爷说的是。”
　　玉皇至阳笑道：“恭喜紫竹将军了！王叔，灵国的公主为我麾下将军，真是失礼，日后遇见，灵王岂不要怪罪至阳？”
　　波尊王爷道：“紫竹将军金旨御封，灵王也是早知道的，册封之日，必然四方宾朋相贺，到时太子备以重礼相贺，岂不是给了灵王天大的面子。”
　　玉皇至阳颔首笑道：“正是，紫竹将军，噢，不，无双公主，你该早去才是。”
　　白笛作为难状，欠身道：“多谢太子美意，可是白笛仍是戴罪之身，恐怕……。”
　　玉皇至阳道：“公主请放心，本王就是为这事来的，当日大全镇始末，林将军已经告诉本王此事不怪公主，公主非但无过，还是有功之人。”
　　白笛忙行礼道：“多谢太子殿下。”
　　“公主不必多礼。”玉皇至阳笑着走到她身前，扶起她来，白笛因为可以脱身去救凌拂，正露出轻松的笑意，这一笑恰巧落在了玉皇至阳的眼里，玉皇至阳心里滚过一句赞美：笑颜如花，不是倾城也动人。
　　“白笛尚未册封，公主之称万不敢当，请太子……”，白笛起了身，见玉皇至阳还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脚步一错悄悄后退了一步。
　　波尊王爷疑惑的看了太子一眼，暗想：“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忙出声道：“太子殿下，紫竹将军一路风尘，还是早早安置吧。”
　　玉皇至阳回过神来，略感尴尬，忙道：“倒是本王疏忽了，无双公主，请便。”

　　白笛出得门来，走了没几步，便见一名中年男子低着头立在转角处恭身行礼：“请将军到厢房歇息。”
　　白笛瞧他一眼，体态微福，象是管家之流，不过低着头看不见样貌，“好。”
　　一路跟着他向后院走去，走过一径竹林之后，那男子引她进入了一座竹林拥座的小楼，那男子恭声道：“禀将军，楼下是客屋茶室，楼上便是卧房和书房，楼后有座花园，后面有条小河，将军，要不要去看看？”
　　白笛皱了眉，心想：“这管事怎么这么啰嗦？”
　　“小姐，是我。”，却见他缓缓抬起头来，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副弥勒相的脸。
　　白笛吃了一惊，道：“你……你不是，蓬莱阁的……弥勒爷吗？”
　　“小姐，卑职正是蓬莱阁的方运转，凌家堡一等管事。日前，叶运通传来消息说小姐不日即达曲的城，卑职连夜赶来，供小姐驱使。”，说完，方运转躬身一礼，姿态不卑不亢。
　　“凌拂手下倒是不乏人才。”，白笛心里暗赞，“方总管辛苦了，你既赶来，那我托叶管事的事情？”
　　“小姐，一切已准备停当，只等波尊王爷安排好这里的事，并且由菊花宫主护送病弱的小姐前往灵界，下午就走，按行程，今夜会歇在槐树镇，那时我等就护送小姐走。”
　　“菊花宫主？”
　　方运转解释道：“小姐对花宫有恩，且花宫已与灵界达成同盟，所以只有请在曲的城中的菊花宫主方才保险。小姐还记得当日在青峰城为你医治的老妇吗？她为医者，于易容之道颇有建树，再者，小姐病弱，缠绵病榻，外人很难察觉。只是还要请小姐安排可靠之人顶替小姐。”
　　白笛心下暗赞：“好一个凌家堡的一等管事！心思慎密，进退有度。”
　　方运转欠身道：“小姐，您看是否可行？”
　　白笛眼光闪了闪，道：“我会通知人今夜准时到槐树镇，如此安排甚好，劳烦方总管了。”
　　方运转呵呵笑道：“小姐客气什么，主上早吩咐了，您的事就是他的事，这吩咐我等头一次听，属下哪敢怠慢主子啊。”，这话说到后来，已有打趣的成份。
　　白笛微微脸红，心想：“这断不是凌拂的原话，哪有这样说的！定是我这次要见凌拂，让他们想歪了，唉，我这叫什么嘛？”
　　方运转见她脸红，并不再打趣，换好面容，忙退了出去，带上门之际，见白笛一脸羞恼，偏偏可爱之极，心下暗暗为主子高兴。
　　方运转离开小楼，还不及换下笑脸，便被眼前的男子惊了一惊，异常俊美，异常高贵，偏偏一身清冷，不是天宫的三皇子又是谁？方运转忙跪下行礼，细着嗓子道：“参见殿下。”
　　玉皇谷剑瞟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又望向竹林间露出的小楼，漫不经心道：“紫竹将军可在那边楼中？”
　　方运转答道：“是。”
　　“紫竹……她现在可好？”
　　玉皇谷剑声音很轻，方运转却听清楚了，答道：“将军病体萦弱，正歇息。”
　　“那你高兴什么？”
　　语意冰冷，方运转忙答道：“殿下饶命，奴才不敢隐瞒，将军吩咐我去买些补品，顺便赏了奴才……呵，一点银两。”
　　玉皇谷剑嫌恶的皱眉，道：“还不快去！”
　　“是。”方运转赶忙起身，缩着身子向外走去。
　　没走几步，玉皇谷剑道：“回来。”
　　方运转没法，只得弯着腰回来。
　　玉皇谷剑依旧呆呆地望着小楼，道；“你去我府中拿些人参燕窝来，另外去裁云轩再给紫竹置办一些衣饰，快去。”
　　“是”，方运转走得远了，回头一望，见玉皇谷剑清俊的身形依旧立在原地望着小楼的方向，心里一突：“紫竹？这称呼……也近了些，燕窝，衣饰，三皇子什么时候需要亲自吩咐这些。”，想及此，不由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