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成海》兰飞鱼

27、紫竹婵娟(三)

　　芦苇丛的尽头，便是大全镇储水用的池塘。皎洁的月光下，初春的池塘被笼罩在一团灰雾之中，看不见一丝水波涟漪，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连来路上寒风在枯萎的芦苇丛中的呜咽声也一点未闻。
　　这里安静的诡异。
　　这是大全镇五处被污染的水源中最后一处，白笛沿溪流而上，老远便察觉到这里的不寻常，随行的士兵都被远远的安排在后，只有校官小莫手持着松枝火把倔强的跟在白笛身边。
　　然而，在这样的黑暗中，火把的光除了能照见手持者的脸以外，起不了一点作用。看了眼全神贯注盯着池塘的小莫，他的脸上已经现出了淡淡的灰色，白笛纤指一弹，淡淡的白色灵气从指间漾出，笼住了他的周围。
　　小莫只觉周遭的压力一轻，知是紫竹将军用自身的灵力为他设的防御结界，没想自已执意跟随，反而连累了将军，感激之余不禁生出几分愧疚。
　　白笛注目而视这灰雾中池塘，忽然拔下绾发用的木簪，一扬手，木簪分别插入了池塘的东南西北四方。
　　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小莫一阵哆嗦，却见白笛似乎一点不冷，兀自迎风而立，如缎的黑发在身后飘扬。
　　白笛手一抖，紫竹笛从衣袖中飞出，停在池塘的上空旋转，晃出一圈紫色的光晕，原本笼罩着池塘的灰雾渐渐消散，不一会，已经可见池水漾波。
　　“小妖精，你钻在水里就没事了吗？”，白笛语音清冽。
　　小莫睁大眼睛看去，水面一丝动静也无，渐渐的水面上现出了月亮的倒影，周围明显亮了许多。
　　见此，白笛不由想笑，这池塘里的妖，打它一下，骂它一下，它就退一步，倒是胆小的紧，以为还了池塘宁静就没事了，转眼看见小莫紧张的脸色，收拾了玩笑的心情，道：“小妖精，看打！”，运指为握，本在空中旋转的紫竹笛重重的向池水击去。
　　“轰”，水花四溅，而水花却没有溅出池塘，池塘象被一道道无形的网拦住了，还听见一记“哎哟”的痛呼声。
　　白笛道：“东南西北四方，插了桃木做的符，你还想逃得出去！”
　　“仙……仙子饶命。”，池中传来乞求声，声似蚊蚋。
　　白笛朝空中张开手，紫竹笛缓缓飞回掌中，月光下，可见池塘中站起一只蚊子状的虫怪，长着六只细脚，背后长有一对透明羽翼。
　　小莫见此，“唰”的拔出了佩刀，却被白笛拦住，小莫诧异的道：“将军？”
　　白笛示意他稍安勿躁，朝池中道：“饶命？就看你老不老实了！”
　　那蚊妖听她言，似有松动，颤声道：“仙子，这，这不是我干的。”
　　“还不从实招来！”，小莫喝道。
　　“是，是，我。”那蚊妖害怕的瞧了眼白笛，道：“我是一只刚成精的蚊妖，前些天被派来照看这里的蚊虫，我真的什么事都没干啊，仙子，饶命，饶命。”
　　小莫怒叱：“哼！是妖都不是好东西，你是蚊子，不知道吸了多少人血了！”
　　“扑嗵。”，蚊妖跪倒在地，“不不，我没吸过血，我不是……，我，我不是……”
　　白笛打断它，道：“谁派你来的？”
　　“是，是黑蚊后，有一千年的道行，我，我们是被逼的，不是我们想干的，仙子，饶命。”
　　白笛问道：“你们那黑蚊后，共派出多少手下，还在哪些地方放了疟蚊虫？说清楚了，就饶你性命。”
　　那蚊妖闻言放了心，说话也不再结巴：“我们这次……成精的兄弟不多，才二十几个，在这周围，共留了七个兄弟，还有一些被带往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六个在哪里？”
　　“大实镇，马岙，云山镇，落凤坑，还有二个是去青峰城。”
　　“青峰城？”，白笛闻言眼一眯，道：“怎么其他地方没有出现疫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幼虫是黑蚊后下的，有……有可能早晚吧。还有，黑蚊后带人往西去了。”
　　白笛暗忖：“这蚊妖上下鄂退化，是只吸植物茎液的雄蚊，这样弱小的妖孽定要依附强大的魔妖才能生存，我虽有心饶它性命，倒也不能不防着这一点。”，遂道：“小妖精，你助纣为虐，本不该轻饶！”，白笛看了一眼跪在水中的蚊妖：“念你初犯，且百年修行不易，以后需操持自身，我欲种青木之印与你，你可愿意？”
　　青木之印，是仙家导引正气之印，若是受者一心向善，自会事半功倍，相反若是坠入魔道，受者必将自焚而亡。
　　那蚊妖重重的叩下头去：“小妖愿意。”
　　“我既答应饶你性命，你若不愿，我也不会收回，你可想清楚了？”
　　“小妖谢仙子恩典。”
　　“好。”，白笛双手结印，青色的灵气从指间发出，打向蚊妖的头部，一个极小的青色“正”字在它额间一闪而没。
　　青气过后，蚊妖已变成四足妖兽模样，唯背后那双透明双翅还在扑闪，只见它眼神透亮，已是焕然一新，伸手将池中诸多疟蚊虫除去后，才对白笛道：“西地有青蒿专治此病。小妖这里还有一些，送与仙子。”
　　白笛接过一只竹篓，里面青蒿果然脆绿。
　　“仙子，大恩不谢，小妖就此告辞。”，蚊妖俯身一礼，向北而去。
　　“将军？你怎么把这妖怪放了？”，小莫这时才出声，忿忿不平。
　　白笛望着蚊妖离去的方向，悠悠叹道：“你没有修炼过灵力，所以不知道修炼之苦，只为了心头一点信念，风雨雷电，几经劫难，熬多少寒暑才能修成，其间多少辛苦。何况这小妖未吸血食，给他一次机会吧。”
　　小莫闻言，心感将军竟有如此慈悲心肠，虽有不解，也只得作罢。
　　白笛微微一笑，将竹篓递与小莫，道：“不论人妖，能一心向善皆为可贵。不行春风，望不来秋雨啊。走吧，回镇里施救。”
　　“是啊，如果不放它，又怎么知道对付疫病的药呢？”，小莫呆呆的站立在还在细想白笛的话，回神一看，白笛已经走远，忙喊：“将军，等等我。”

　　回到大全镇，已是子夜。白笛连夜将青蒿送到医帐，交于大夫医治重症病人，才踏着月色回到驿馆。
　　关了门，坐在床头，白笛托着腮，看着昏暗的油灯，忽又垂下眸，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被掩在了沉沉的倦色之中，唇边绽开浅笑一朵，笑里满是自嘲。
　　“池边的那番话，虽然是对着蚊妖说的，其实那个修炼灵力之人不是如此？然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年代，谁能不拼了命的去修炼灵力，甚至为了得到他人的灵力而不惜一切代价，什么道义，和平，统统踩在了脚下……。”，白笛自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心内自语：“白笛啊白笛，看透了这一切又如何，其实太明白了又是什么好事？玉皇谷剑，以你的能力又怎会不知道大全镇的疫情，偏要等到大面积扩散才行吗？你身边无论哪一个灵力深厚的人都能完成的事情，就因为是罗王爷的侄子---罗文将军驻守的大全镇，而罗王爷一向支持五皇子玉皇飞化，你是要用我来对付他的侄子吗？还是你认为我这区区小女子不懂这天宫的恩怨纠缠？”
　　“哈哈”，白笛不由笑出声来：“我是在算计中长大的，又怎会不明白这一切？”

　　一阵跑步声忽然打破了驿馆的寂静，随后便是忽促的喊叫声：“将军，紫竹将军……。”
　　白笛吱呀开了门，见是小莫提着灯笼跑来，跑到近前，气喘喘的对白笛道：“将……军，镇口……打起来了。”
　　“走，去看看。”
　　还没到镇口，便隐约听见一阵争吵声，夹杂着一个女子的怒叱声。
　　“是小竹来了吗？”，白笛想着，不由加快了步伐。
　　小莫边跑着跟上，边说道：“将军，他们就在前面，有南婕公主拦着。”
　　“南婕？”，白笛心中泛起一阵疑惑，疑惑间，已看到镇口，镇口对峙了两批人，转眼就有人动起了拳脚，白笛扬声喝道：“住手。”
　　“紫竹姐姐。”，南婕忽然冲到白笛前面，巧笑道：“他们要进镇，我帮你拦住他们呢？”
　　白笛对这位白天还盛气凌人的南国世家公主忽然转变的友好态度，还是愣了愣。
　　殊不知这南婕作为南国世家这一代唯一的公主，天性纯真善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得了个“刁蛮小公主”的名，她也混不在意，白天的一通胡闹，对白笛暗生敬佩，好奇白笛报出的那张香油的方子，一直等在医帐里看着大夫调，听说有人入镇，未曾细问，便带着随从冲了过来，再加上来者见她一个小姑娘，言语怠慢，南婕哪有受过这样的气，没两句便吵起架来。
　　“白笛！”
　　白笛循声望去，前面的人群中走出一个男子，穿了一身软甲军装，向这边走来，当火把的光照到那张清秀的脸上时，白笛讶异的喊出声：“夏涵？”
　　“紫竹将军，让你的人退开！”，前面又传来一声烦躁的喊声。
　　白笛眨了眨眼，带着疑问望向夏涵。
　　夏涵低声道：“是帅府派来的罗武将军。”
　　白笛一挑眉，暗想：“罗武将军？罗文，罗武？罗王爷调走了罗文，又派来了另一个侄子，这大全镇……，夏涵跟来，必是玉皇谷剑的主意……，那么林副将又是谁的人呢？是罗王爷与五皇子玉皇飞化的人，还是太子的人？小小一个大全镇……，这潭水倒是越发深了。”
　　南婕显然听见了夏涵的话，刚才吵的不亦乐乎，现在倒有些后怕了，悄悄的问白笛：“紫竹姐姐，他们真是帅府的人？”
　　白笛牵了她的手，大步走到僵持的人群中，人群纷纷退开，白笛走到站在一圈火把之中的一个身着将军盔甲的人前站住，道：“罗将军。”
　　罗武身材魁梧，是个武将，打量了白笛几眼道：“紫竹将军，拦住我们进镇这是何道理？”
　　白笛微微一笑，道：“罗将军来自帅府，大全镇的情况想必是知道一二的。”
　　罗武眼色微微一变，道：“本将军是奉帅府之命，前来大全镇。”
　　白笛看在眼里，道：“既如此，罗将军一路劳顿，请到驿馆歇息。”
　　“小莫，快领将士们去驿馆。”
　　白笛朝身旁的南婕道：“南婕公主，一场误会，请公主……。”
　　南婕朝周围的人转了转，笑道：“你们回去睡觉吧，我陪紫竹姐姐说会话。”
　　罗武忽然望向南婕，脸上倒是一怔。
　　“罗将军，请。”白笛拂手一礼，悄悄朝夏涵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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