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成海》兰飞鱼

106、出水涤（五）

　　十六夜，圆月当空。
　　灵界在天界的行宫，名曰“蓝宫。”
　　蓝宫后院，重重蓝云花开得如云，连月色亦染上了一层淡淡地蓝，些许幽深，些许静秘。
　　一盏夜明珠灯挂在一株一人抱大的桂树上，随夏夜的清风摇荡。薄薄珠光下映着沉睡的容颜，清净而美丽。
　　马嘶声，脚步声。惊醒了蓝宫的静谧。
　　桂树下，蓝色宫装的女子攸忽睁开了眼，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泄出一抹利光。
　　“青二。”两个字，在后院清冷冷的响起。
　　“是，主子。”花丛中有人应了一声，接着一条黑影飞快的翻墙而去。
　　樱唇又吐出两字：“轻语。”
　　一个黑衣女子从桂树后走了出来：“禀主子，玉真玉女两位公主已被我等秘密掌控。他们一有异动，便可擒拿。”
　　“不许伤害她们。”
　　“是，主子，轻语明白。”
　　轻语刚走，白笛便可以看见火把的光包围了整个蓝宫，而她拉了薄薄丝被，沉沉睡去。灵界的国花----蓝云花慢慢的伸展开枝蔓，将它们的公主掩在重重花瓣下。

　　蓝宫前殿，宫门紧闭。宫墙之上，白衣当风的灵卫手中暗扣兵器，冷冷地注视着全副戎装的天兵天将。
　　小竹由两名履着银面的灵卫护着，站在宫门口，面对着天马兵刃，脸上淡定而从容。
　　“这位将军，这是灵界行宫，若您这番带兵进宫，无疑，便是对灵界宣战。您可要考虑清楚了？”
　　黑脸的将军皱了眉：“姑娘，我等并无此意，只是请无双公主随我等走一趟。”
　　“已是深夜，公主正在安寝。我家公主金枝玉叶之身，且大病未愈，万一有个差错，灵王震怒下来，这合宫上下所有人的性命都将不保。小竹就算拼却性命不要，也不敢叫醒公主，还请将军体恤下情。”
　　“呵，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无偈天尊从远处闲步而来，看似慢行，转瞬却到眼前，对天将道：“文将军你此番可是鲁莽了些，你虽为保护灵界公主，但如此阵仗，难免不落人口实。”
　　小竹神色一懔。
　　“这位姑娘，由于魔界先前进犯天宫，知无双公主大病未愈，故我等不敢马虎，这才同文将军率兵前来保护公主。天后拳拳之意，请姑娘代禀无双公主。”
　　“好一只老狐狸！”小竹心里暗骂，她手中执掌主子的消息组织——松香，自从来人的面貌特征知晓来者身份，当下，只俯下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如此，小竹先代无双公主谢过无偈天尊了。待明日禀明公主，再由我公主定夺。小竹告退！”
　　无偈天尊的眼神为之一缩。谁说无双公主一介民间女子，不知礼仪不懂天规，不谙天界不识金贵，如今她一个小小侍女便能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无偈天尊望向宫墙之上林立的灵卫，无一不是灵力高深的精英，再听着蓝宫之内一片寂静，心中不禁生出几丝不安。
　　“这个无双公主，真的如自己在引凤台上偷偷观察那般守礼萦弱？面对侮辱，需得碧桃宫主为她出头？定西元帅的传闻，就算有夸张的成分，也不能相差千里。如果，引凤台上，这人只是假装中庸，此人城府不可谓不深！”

　　瑶池边，月光下，莲叶重重如盖，足可遮盖人影。
　　青雾飘过，从莲叶间化出一名蓝色宫装的女子，脸蒙白纱，猫着腰涉水上岸。
　　岸边不时有巡游的天卫经过，她如入无人之地，翩然穿行，躲过明卫暗哨，直入瑶池重台——天后宫。
　　还未到天后宫，远远见一行人从天后主殿鱼行而出。
　　她隐了身形，等一行人去得远了，才足尖一点，往主殿飞去。
　　主殿内灯火已熄，倒是偏殿书房亮着珠灯。足尖一勾，她倒吊在梁上，洞穿了窗户纸，望里瞧。
　　书房内，两名黄色宫装的女子相挨着而坐，年长者正是天后，另一个豆寇少女宛然便是天后唯一的女儿——玉女公主。
　　“玉儿，你精于金石之道，你看这两张行文可是一人所写？”
　　玉女公主捏起那角紫色的笺纸，又看看旁边那幅三尺见长的报春图，道：“母后，乍看之下，这字相象七分，然从笔意看，图中所题之字更显柔韧，似乎又只有三四分。”
　　天后奇道：“如何又成三四分了？”
　　“母后，书画之人胸中写意不同所出作品，高低立分。我更觉得好奇的是，这紫色的笺纸，不知道是何料所做。这边，竟似被烧焦的。”玉女公主蹙着眉：“母后，你真得认为太子哥哥真是这笺纸的主人所害吗？”
　　天后脸色僵了僵，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在亲生女儿的面前，她终究是个慈祥的母亲：“玉儿，母后只想保护好你，这就足够了。”
　　玉女弯着脑袋，笑：“母后，玉儿也会保护母后的。”
　　“天晚了，去睡吧。”
　　“这纸明早就得送还到父皇那去，玉儿还想再看看这笺纸是什么所做？”
　　天后知道自己女儿就喜欢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嘱咐她小心别弄坏之后，便回殿就寝去了。只留玉女一人在书房，对着这紫色笺纸发呆。
　　一缕清风飘过，玉女公主忽然觉得困意连连，没一会，便伏在书案上沉沉睡去。
　　书房中养着一缸鱼，上有莲叶田田。青雾飘过，蓝色宫装的女子从莲叶间一步步走了下来。她怔怔地看了一会熟睡的玉女公主，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浮上一层水光，末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用薄绢裹了手，从玉女手边捏起那角残缺的花笺，又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张完整的紫色花笺，比了痕迹，作下记号。这才将花笺放回原处。
　　蓝色宫装的女子退到石缸边，又是一阵青雾，这偏殿门帘未摇，窗栓未动，只田田莲叶微微摇晃，这书房里又只剩下玉女公主一人而已，仿佛刚才那蓝色宫装的女子从未出现过一样。

　　昱日晨，老君，无偈天尊，暹罗丞相带一千金衣天卫，浩浩荡荡地开往灵界行宫——蓝宫。
　　蓝宫早在昨晚便被天兵天将围了个严严实实。
　　蓝宫外，黑发当风，白衣如雪。
　　老君轻摇薄扇，暗叹：“如此晶莹剔透的人物，已许多年未曾遇见了。”
　　暹罗丞相在想：“这眼神气韵，就连皇家真正的公主也无如此风华。”
　　无偈天尊则笑：“无双公主，一夜歇得可好？”
　　“无双初次踏入天界，就得如此礼遇，自然歇得甚好。只是累无偈天尊一夜奔忙了。”白笛微微一笑，眼神深如幽潭：“是以，皇兄已备重礼酬谢各位，如果快的话，三日内便该到了。”
　　轻轻一句话，令众人心内大跳。蓝宫昨夜被围得水泄不通，她又如何传讯？
　　老君看着眼前淡然浅笑的女子，心里一顿。他是少数几个知道昔日明清之事，了解灵界与天界恩怨的人，对方说灵王的礼三日内便赶到，恐怕这礼，筹谋多时，是整个天界也承受不起的吧？
　　暹罗丞相则看了一眼老君，老君的薄扇顿在胸前，似乎也在考量。他心里在想：“如果依天帝之意，此时将无双公主囚于天牢，五皇子再进攻原城，灵王便只能受制。”
　　无偈天尊则暗笑：“既然灵界早有准备，如此，在旁人眼中，太子倒是真象被他们所害。”然后，他得意的大喝：“白笛，你谋害天界太子，以下犯上，罪不可恕。”
　　白笛面上不变，凉凉道：“无偈天尊见一国公主不行礼，是否也为以下犯上？其罪就可恕了？”
　　无偈天尊顿时色变：“放肆！别说你已是阶下之囚，就凭你一个野公主，也敢让我行礼？”
　　“啪”清脆地一声，还未等众人反映过来，无偈天尊的脸上便映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野公主？你不过是一派尊主，于皇家而言，又是什么！”
　　“你！”无偈天尊又气又怒，气的是自己根本就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自己又是如何被打了个巴掌；怒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挨了一巴掌，实在有辱脸面，怒极之下，便有些口不遮拦：“来人，把蓝宫的人都给我杀了！”
　　却见白笛纤长如玉的手指翻转，无数青蔓从宫墙下钻出，青蔓节节升高，直入上空，不多久，将整个蓝宫覆于青蔓的保护之下。
　　白笛眼神冰凉如水：“暹罗丞相，说我谋害天界太子，可有真凭实据？可有我伏罪的证词？要囚禁一国公主，可有通禀我王知晓？要杀我灵界行宫之人，他们又犯了何罪？”
　　暹罗丞相皱眉道：“公主稍安勿躁，我等此来，只是请公主做个见证。”
　　“哎，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桃花与玫瑰两人联袂而来，昨夜虽然听说蓝宫被围，不明真相的两人立时就要赶来，后又听说无双公主已睡，双方未起冲突，是已第二天一早两人才赶了来，一眼便看见整个蓝宫被青蔓保护了起来。
　　“呵，桃花姐姐，玫瑰姐姐。”白笛笑道：“无偈天尊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可不只是做个见证一般简单吧？我只得将蓝宫护在修罗绝阵下，免得无辜遭殃。”
　　修罗绝阵？修罗杀魔！传闻中魔界二次进攻明珠城，连魔界的混采乾坤亦被折于此阵下。天界诸兵将的神情骤然一凛。
　　桃花皱了眉，想了想，从天兵中穿行过来，立在白笛身边，沉声道：“老君，请你给我两国一个交待。”
　　老君心想：“刚才无偈天尊挨的那一巴掌，在场恐怕只有自己看清楚了，此等功力在天界已少有敌手。这女娃存心激怒无偈天尊，得以让她有理由将整个蓝宫保护起来。此等心计，又是如此光风霁月的人物，如果两国有一日真的短兵相接，就算没有灵王，这女子，亦可领袖群伦。”
　　再看花国主事宫主碧桃宫主，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虽然百花仙姆已有让步，但是花国真正主权的人，还要看这位主事宫主。今日若真按天帝之意将灵界公主囚于天牢，到时恐怕连一点转寰的余地都没有。
　　老君前后思量许久，才道：“碧桃宫主多虑，天帝命我等请无双公主移驾引凤台。”
　　这话一出，不仅暹罗丞相与无偈天尊大吃一惊，连桃花亦觉惊讶。这架势，哪是来请公主移驾地呀。
　　然而，居引凤台，以引凤之意，实候凤之寓，天界有位名“侯凤”，又名“凤侯”，为各皇子正式命名皇妃之前称。
　　白笛眼神为之一缩，心里暗骂：“好计谋！太子已有正妃，将我移入引凤台，必只能为三皇子与五皇子妃，老君，这是要挑起我与花国的间隙吗？呵呵，三日之后，就让你们打自己嘴巴吧。”
　　白笛转头对桃花低声道：“碧桃宫主，我本无意天界，今日此等情况，容不得我不权且答应，只能再另想法子脱身才好。如果我一旦被诬陷，或许又成第二个莲花，还请姐姐立回明珠城主持大局，以防魔界趁机入侵。海师公子被困在重洋南边一个荒岛，具体地址我还没查到，姐姐不可再错过寻觅。”
　　桃花一愣之下，随即紧握住白笛的手，眼中闪动泪花：“多谢，你小心些。”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我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