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天界之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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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位于天界牢山极北处，玉皇谷剑只身一人，来到了天牢外。一眼便看到磷光中，涂满咒语的门槛，设有重重禁忌的牢门，悬挂着许多响铃的用天蚕丝织成的天网。牢门上方，一左一右有两只狴犴守候，青面镣牙，狰狞可怖。
狱门口，一精小黑瘦的狱官迎上来，前来行了一礼：“下官张三参见殿下，下官奉天后之命前来迎接，请殿下随下官来。”
玉皇谷剑略点了点头。
张三在前引路，很快便到了牢门外，然后将腰牌一摇，从左边狴犴脚下打开了一个宽不足一尺的侧门。张三侧身进去，站在里面弯腰等候。
玉皇谷剑脚步稍微一顿，才跨步迈了进去。走到阴冷潮湿的牢道上，响起银丝靴特有的回声时，玉皇谷剑方才想起，刚才在牢门外，也没有见到一个守卫。不过，张三将他带到一个偏僻的牢门时，张三的话让他打消了疑虑。
“按照天后的吩咐，太子在里面，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有劳了。”
玉皇谷剑眼见他退得远了，才伸手打开没有上锁的牢门。进去，只见一条牢道通向深处，只有豆大的油灯幽幽的闪着昏黄的光。约莫行了二十丈远，转弯便见一个独立的牢房，以整块石壁凿成一个宽约三丈的天然囚室，囚室门用了两件特殊的东西，这两件东西玉皇谷剑认得，一件是死去狴犴的筋制成门柱，坚不可破。另一件是老君常用的辟邪拂尘，挂在牢门之上。玉皇谷剑看着辟邪拂尘，心里想：“帮大哥的人倒是多。”
“是……谁？”
沙哑的声音，让玉皇谷剑有些不敢确定是太子的声音，他从腰间的香袋中取出了随身的夜明珠，一豆珠光，隐隐照见石室，石室还算干净，石床石几石凳俱全，石床之上铺有床褥，石几之上有一茶壶，看一眼玉皇谷剑没找着人，第二眼，才看见石床后的角落里蜷着一个阴影。
“大哥吗，是我。”
“三……三弟？”那团阴影终于动了，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披散的头发，拉茬的胡子，尖尖的下巴，苍白的脸颊，深陷的眼眶，无神的眼珠，怎么看，都不是太子该有的模样。就算颈上带着的失灵锁封住他所有的灵力，手足能动，也不至于衣冠不整到如此！
“大，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玉皇谷剑的惊讶是真实的，扶天大地的规矩：一国的王子公主，地位尊荣，就算入狱，也不能丧失仪表。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玉皇谷剑沉默地看着他。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如此模样吗。”玉皇至阳慢慢在石床上坐下：“三弟，与当年在狱中莲花所受的，我应该感到庆幸了。这所牢房，当年正是曾关押过莲花的地方……”
玉皇谷剑没听下去，他眼前浮现的是，当年千恳万求波尊王爷带他到审讯现场见到莲儿的情景。就算身带桎梏，也抹不去她绝世之姿，就算白衣斑斑，却依然折不去她清冷高洁的气度。
“你不来，我不敢奢望，你既来了，我知道，只有你会救我。”玉皇至阳沙哑的声音继续：“因为你从小，就爱着莲儿。你要为莲儿翻案，就必须为我翻案。”
玉皇谷剑心里一惊，这话切实地击中了他的要害。暗想难道是自己平常低估了他吗？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玉皇谷剑斟酌着开口：“大哥，是天后，命我来看你。听说你绝食，天后不忍，三弟更加不忍。”
“哼。”玉皇至阳冷笑：“不忍，她会不忍！三弟，你心知肚明，陷害莲儿与陷害我的方法同出一辙，你不觉得，如果你再不出手，下一个目标有可能就是你吗？”
“我，至远，你，三个人我们是最好的，四弟夭折，父皇对飞化最是疼爱。至远，从小就是一副冷性子，你呢，聪明也淘气，后来遇上莲儿，你是真的将她放在心里了，呵，这小捣蛋闯的祸还少吗，你呢，心甘情愿的惯着。连在银河边打伤了龙王儿子，你呀，就跪在我宫门外，非得让我出面解决。三弟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到底也没能护得住莲儿啊。”
玉皇谷剑沉默，敛着眼，唯眼底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
“你们背地里笑我这个大哥无能，我知道。牡丹再怎么样，都是我的正妃，莲儿是她最疼爱的，可我护不了这个小姨子，就连收拾她的尸骨都不能。”
玉皇谷剑心里冷笑：“好一个称职的大哥哥。这么些年，这话还是头一次听说。”嘴上却悲愤道：“大哥，求你，别再说了！”
“好，我不说，关在这石牢里，都快关傻了。”玉皇至阳叹了口气：“三弟啊，这一关啊，人也想明白了，能自由的活着真好。我要是能出去，就到玉城陪你大嫂去，这些年，我对不起她呀。”
玉皇谷剑一愣，旋即心中嘲讽更甚：“好一个太子殿下！打着莲儿的牌，联络兄弟的感情，再提出去玉城，是想告诉我你会弃太子位吗？来让我救你？呵，你现在才想明白牡丹的好处吗？大哥，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如果你不去找牡丹，或许我还会有点相信你放弃当天帝。”嘴上却连连安慰：“大哥，太子哥哥，您不要胡思乱想。您会没事的。”
“我的生死掌握在父皇手里，虽然在狱中，他们倒也不会怠慢我。只是海若，一个弱女子，就关在牢道尽头的死牢里，不知道怎么样了。三弟，你能替我去看看她吗？”
“这，天后……大哥，请不要为难谷剑！”
“三弟，海若好歹也是你的嫂子，你就替哥哥去看看她好吗？”
玉皇谷剑皱着眉，显得十分为难：“大哥，死牢是不能探监的。”
却不料，玉皇至阳在石床上冲他跪下了：“三弟，就算大哥求你了。”
“大哥，这使不得，这使不得！”玉皇谷剑大感头疼，实想不该来这一趟，只得靠近牢门单腿跪着。
却不料玉皇至阳披头散发的下床奔了过来，隔着牢门低声道：“海若那里有件要紧物事，你务必取到手。”
玉皇谷剑再想说话，他已经伏下身去，将额头扣在地上，不再动弹。看他这架势，似乎海若手中真握着什么东西，当年莲儿案是从人界引起的，虽然前番审案推出上官丞相的死相，却让文丞相顶了罪。海若也是人界公主，很有可能她手中还握着重要的东西也说不定。玉皇谷剑心中如此计较，言行反而似是不堪其扰，跺脚道：“好，我就去。”脚步一点，便往牢道深处行去。
玉皇至阳站起身，望着玉皇谷剑匆匆离去的身影，忽然笑了，笑得那个诡异，笑得那脸上的皮起了褶子，只见他手指往脸上一抹，露出一张与玉皇谷剑极为肖似的俊美脸庞。
再说玉皇谷剑奔出去数十丈远，已能听见女子嘤嘤哭泣之声，忽然慢下了脚步。一丝不祥的感觉浮上心头。他当机立断，就要从原路返回。
忽听，来路上脚步声响，转眼便见张三急慌慌走来：“殿下，糟了，巡察营来了。”
天帝手下，有一骑巡察营，巡察各地，有监属汇报之职，直属于天帝指挥，世称巡天卫。
“他们怎么会来？”
“好象是来提审太子的。”
这些人深夜提审，必是领了天帝的旨意。这时让人见了他玉皇谷剑在此地，绝不是好兆头。
“还有其他路吗？”
张三挠了挠头，皱着眉响，忽然一拍大腿：“殿下，有一条，处决死囚的道能出去。可是……”
牢道内已经传来了整齐的军靴声响，看来，巡察营已经来了。玉皇谷剑也不及多想，抓住张三的肩，急步一点，就往前行。
在死牢旁边，张三打开了石壁上的开关，领着他从阴深深的牢道向外走去。
迈进石壁的那一刻，玉皇谷剑下意识的看了死牢一眼，海若的脸隐在烛光中，俱是重重黑影。
出得牢道，便是一座祭祀狱神的小庙，此处本是用来镇压死囚怨气之用。两人刚走过小庙，便听传来一声诧异的惊呼。
“三殿下，您怎么在这？”
小庙旁，两个天卫持戟而立，惊疑地看着他们。
玉皇谷剑正待说话，见两道银光闪过，两名天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却是张三先行下手！玉皇谷剑心里一突。
张三走过去拔出匕首，回身道：“殿下，这里就是出口。”
说着，弯腰拍向两名天卫横尸旁的枯井上，那只生满铜锈的龙头。平日里处决死犯的刑台后，露出一道只容一人弯腰行走的小门通向牢墙之外。原来这里是运死尸的地方。
玉皇谷剑眉头不动，一边走向小门，一边道：“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
“殿下请放心。”张三待玉皇谷剑走入，按动了关门的开关。然后看看四周无人，快步抱起一个死去的天卫欲掷入枯井之中。
那道通向天牢之外的门在缓缓合上，忽然，一阵阴风从门缝隙中刮过。
张三忽觉心口冰凉，一把戟洞穿了他的胸口，这时，他听见了门咯吱合上的声音，一种悲凉的笑容凝结在他的脸上。
天牢外，树林处，玉皇谷剑拍了拍手。
两道黑影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一人道：“殿下，五皇子刚从天牢里出来，往军中去了。”
另一人道：“兰花仙子在往殿下宫中的路上，乘轿，约一刻钟就到了。”
“盯住五弟！”玉皇谷剑言毕，人已腾身而起，迅即不见身影，这是堪于莲花仙子“箭竹束雾”相媲美的绝顶轻功——烟云九天！
不知应该感谢兰花仙子喜好的风雅作派，还是玉皇谷剑的轻功着实太快。在兰花步入紫光宫花园之中的时候，玉皇谷剑也堪堪赶在她之前，作出一番从寝殿出来，急着出门的样子，十分巧合地撞上了兰花。
“殿下，您也来夜下赏花吗？”兰花仙子手持一盏夜明珠灯笼，在珠光中盈盈含笑。
玉皇谷剑一番急赶气息颇为不稳，当下也不说话，只微笑不语。
一笑倾尽天下，形容男子太过，但在兰花看来，何时见过其如此春风满面？当下喜上眉梢，款款上前，一双玉手轻轻拉住玉皇谷剑衣袖，作小女儿状：“去年在殿下园中栽种的奇种，双月幽昙兰花，今日便是花期。兰花央殿下一同观看，如何？”
玉皇谷剑正需要一个人来证明今夜行踪，于是他点了点头。
兰花自是高兴，见他也没如往常般拉回衣袖，心里如食了蜜。低了臻首，羞答答地将手轻挽入他的臂膀，只觉着他气息略略粗重，心下得意一笑，媚声道：“殿下请。”
玉皇谷剑也不推脱，随着她往园中深处走去。
他们身后，匆匆赶来解围的叶灵，看见这一幕，惊得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约莫过了一刻钟，叶灵才见两人一前一后回来，玉皇谷剑的脸上清冷一片，兰花仙子跟在后面，脸上红霞未退。
“叶灵，送兰花仙子回行宫。”
叶灵心中又是吃了一惊，从打小跟着殿下起，除了已故的莲花仙子，可没女人能让殿下差使过他。瞥见玉皇谷剑眼中锐利，叶灵心中纵使疑问满满，也只能堆上满脸的笑：“是，殿下。兰仙子，您请。”
兰花款款行礼：“殿下，兰儿告辞。”
叶灵又是一阵鸡皮疙瘩。
玉皇谷剑站在原地，目送兰花离开，才转身，揉了揉早笑得僵硬的脸颊，往寝殿走去。才走到寝殿门口，却见门旁立着一个黑衣蒙面银发老人。
玉皇谷剑愣了愣，也不说话，打开殿门，将老人引进了殿中。
灵气发出，防御屏障打开，那银发老人揭下了蒙面。如果到过前些天那个选妃宴现场的人，看到这个人的长相的时候，会惊人地发现，与那天以郁家刺绣点亮众人眼的暹罗容玉，极其相似。
没错，这个人就是当今的天界丞相，暹罗梗。
“丞相深夜来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暹罗梗冒出一句话：“五皇子要对灵界下手！”
“灵界？”玉皇谷剑挑眉，嗤笑道：“他要对抗无双公主的定西军吗？”
“不。”暹罗梗摇头：“灵王有意招凌家堡主为驸马，凌家虽然只一商贾且行事一向低调，殿下上次命我查凌家，我从各种渠道探听所知，这凌家，明的暗的商号据说遍步天下，近乎控制了扶天大地一半的财富。”
玉皇谷剑眼光一利：“一半财富？”
“没有人查得清楚。”
“离域中人当然查不清楚。”玉皇谷剑心中想着，到底是没说。顿了顿，他问：“五弟要怎么动手？”
“方才，天帝召我，已同意五皇子持兵入原城，明是帮助定西军，暗里却是要占得原城，争得这兵家必争之地。”
“没错，占得原城，等于扼住了灵界南方的大门，更甚至可以控制花国。”
“天帝似乎有此意。”
“哦？”玉皇谷剑心里暗骂：“老头子别得不行，提防他国坐大威胁他天帝之位的心思倒是不减。”
“按理说，定西军不可能受此窝囊气。”
玉皇谷剑眼色沉沉：“丞相有所不知，听说茉莉仙子正带着莲儿供奉在花国祭殿的凝脂莲花往天界而来。”
暹罗梗顿时惊住。
“丞相，接下来，就得靠您在罗王叔这边周旋了。灵界那位无双公主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五弟得逞，两虎相斗，我只要收得些许渔利即可。”
“老臣明白！”暹罗梗蒙上面巾，告辞离去。
玉皇谷剑转入内殿，脱去外袍，仅着丝质里衣躺于锦被之上，看着重重莲花纱帐，回想这一夜发生的一切。
兰花虽然厌恶，还有利用的价值。
天牢之行虽然看似机关重重，但他还有能力善后。
老君说只要不伤太子性命，袖手旁观吗？玉皇谷剑露出一抹浅笑，弃太子又要维持住在天界的超然地位，我就不怕你不示好。
玉皇谷剑从怀中掏出那枝明珠凤簪，看着明珠中存映的莲花容颜，他呢喃道：“今儿老君这物件又免了你一桩冤罪，莲儿，就快了，你再等等。莲儿，你知道吗？那绿萼梅仙作为倒有几分象你，可是我不能让凌家重返扶天，夺去我天帝之位。”
玉皇谷剑继续自言自语：“莲儿，你在，恐怕要阻止我，你一定宁愿让我做个逍遥王。可是你看，连你都保不住，我还逍遥什么？那绿萼梅仙今天来信说少时情谊，我怎么不记得与什么梅仙有瓜葛，呵呵。她还说什么恩怨尽了，必加倍报之，我看她自己都有麻烦了。”说着，摸向衣袖，不觉脸色一变。
脱下里衣，怀中物件尽落于锦被之上，药，丹，信符，各色要紧物件都在，老君给的木盒也在，唯独没有那张紫色的花笺！
玉皇谷剑一跃而起，将一边外袍扯过细翻，也未得见！这外袍袖中除了几枚防身的银针并无
他物。
难道遗在路上，或者落在牢中了？随即他便否定了，这内袖有线扎紧，又套在外衣袖套内，怎会遗落？老君本事虽高，却不会做这下作之事，兰花的功力有限，也不可能让他神鬼不知的取去此物。
玉皇谷剑百思不得其解！双眼盯着明珠凤簪，脑中忽然灵光闪过，幼时他夺了莲儿刚制出的幻颜莲珠，莲儿着恼扬言要将幽兰宫的折兰觖学来，将莲珠偷回去。最后自然作罢，莲儿不会去向她讨厌的兰花学，兰花也不会教，那幽蓝色的珠子现在就被溶在这枝凤簪中，映出莲花的绝世容颜。
折兰觖！玉皇谷剑的眼中泄出一丝杀机。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天界之争(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