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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剪头发也能受欺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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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男人的身躯挡住了外面射进来的灯光。
昏暗狭窄的通道里,两个人相对而立,声音在方寸之地内回转得很是暧昧。
林琅看光芒给陈玘描的一层白边,与他的脸形成了鲜明的明暗对比,他的影子覆盖过来,像是要永远地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林琅看到他就想笑。
不是嘲笑他。
而是,这个世界上有陈玘这个人的存在实在是太好了,能在陈玘身边真开心啊,每次确认一遍这简单的事实,都会又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外间人声鼎沸,却有小小的角落能容纳他们。
林琅说:“嗯,没过多久我就成年了,到时候不能再算是早恋。”
“啊那你有想收到什么礼物吗?”
陈玘嘴一快,想也不想地顺着问了,杀神是个善良的杀神,女孩子的十八周岁生日肯定要图个仪式感的。
这么一操心,形象又成了和蔼无害的老父亲。陈玘生气,他憋了好久才在林琅面前憋出来杀气脸的,怎么老是破功。
林琅装举棋不定道:“我仔细想想啊……”
陈玘又皱眉干咳,挽回一下凝重的训话气氛:
“咳,你回去慢慢想,我们先说正事——我们的目标是冲击大赛金牌,所以别被花花世界吸引,千万不能队内恋爱,尤其是跟那几个主力。为了避免培养的男女队主力是情侣,大赛中出现感情状况导致男女乒双双失利,让国家花的心血全部白费,大赛直接报废,主力间不能谈恋爱,情侣间弱的那个自动撤掉所有培养资源为强的那个让路。我不希望我辛苦培养出来的你,成了哪个野小子的牺牲品。”
后面几个字真是硬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想虚空索敌,不管那个家伙存在不存在,敢拱他家的白菜先揪出来打一顿再说。
林琅故作震惊,频频点头,仿佛是真把陈玘的话听进去了。
正当陈玘以为训话奏效了,林琅又来了一句:
“陈玘教练,那我找个比我弱的男队员谈恋爱不就行了。”
睁大眼睛装无辜。
陈玘已经看穿她单纯小白花面容下的一肚子坏水了,伸手重重地弹她脑门,弹出了响声。
“疼。”
“我不管你是不是真这么想的,我作为过来人告诫你,女孩子一定一定不能跟废物谈恋爱,找配不上自己的男人就是自甘堕落!菜会传染!你跟个菜狗子谈,天天双人练菜球,最后菜到了一块去,生个更菜的小孩,我真把你逐出师门不认你。”
狠心下了重手叫林琅千万牢记,手一挪开,便看到林琅白皙的额头现出红印子了。
林琅一边蹙眉喊疼一边偷偷观察陈玘的反应。
按照平时的套路是能诓来陈玘的心疼的。
但这个问题的份量太重,陈玘其实心都在颤,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曾经许多天赋卓绝却为情之一字自毁前程的同期女队员。
陈玘接着沉声宣布:“别人我不管,我不想看你因为别的事情分心,在拿到单打冠军前我不会同意你恋爱。我就这么跟你说,谈恋爱成绩下滑的全是女运动员。那谁和那谁,偷摸谈恋爱谈了七年,男方说分手就分手不耽误找网红找白富美,姑娘家伤心地把世界杯打稀碎。”
职业运动员生活环境单一,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接触不到复杂的社会环境,青春期一上头容易不管不顾。修成正果的少,抱憾终生的多,最恐怖的是等到她们幡然悔悟的那一天,队伍已经不会再收留主动断臂放弃战斗的战士。
望断天涯路,无处是故乡。所谓“爱情”放错了时间,简直是为女运动员量身打造的陷阱。
彼此的陈玘想不通她们为什么会那么傻,运动员怎么可以放弃胜利呢,大家都那么爱牺牲奉献的话,冠军干脆靠让产生好了。
“听明白了没有?”陈玘厉声要个答复。
他有原则,大事必须弄得明白清楚。
“听明白了。”
“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
林琅捂着脑门垂头看脚尖,丧气服帖的鹌鹑样,适当的时机演听话顺从。
“我看看你脑门什么情况,哇真红。”陈玘扯下来她的手,把头掰到便于观察的角度。
“陈玘指导左手的神通还是在的。”
“那是。”
陈玘一挨小徒弟夸就特别听不懂好赖话,把纤长的左手提到林琅面前晃了晃。
林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陈玘的滚烫从脸颊烧到了指尖:“你你你你你——”
又是紧张犯磕巴。
“有个问题想请教——关于运动员和教练的恋爱关系,队里有相关规定吗?”
林琅是想着,总不能自己被下了“恋爱禁止令”,陈玘却一身轻松地去当花蝴蝶吧,不患寡而患不均,可不能让她瞪眼干着急。
本意是平a一下试探陈玘的态度。
没想到这次陈玘沉默得过于认真。
在漫长的空档期里,林琅玩他的手指。陈年老茧还未褪去,先天条件极好,钳制住拍子便不会脱手,难怪可以在横拍直拍间跳跃。
在眼睛不方便发挥作用的时候,触觉原始又灵敏,林琅顺着拂过他燃了火焰的掌心,那里繁复的纹路仿佛在眼前蜿蜒。
陈玘不说话,没有动,没有反应。
应该是卡了。
林琅隔几秒钟捏他宽厚的手掌,等待他感官复苏。
陈玘想到了他年少时那一段懵懂酸涩的感情。他对那个女孩笑得无害单纯像是能被随便拐回家,怀揣着小心翼翼放开了所有骄傲,在姐弟恋罕见的年代不怕在人前放低姿态一口一个姐姐。
他没完全跟林琅说实话,因为他还见过有一对情侣是男方狠狠地受到了影响,是唯一一例。
某次单打比赛临上场,他多余刷一眼手机看到了她与别人的婚讯,魂不守舍打出了最差成绩,与最有可能拿到金牌的荣誉失之交臂。
陈玘用力抽回了手,老茧从她捏紧的指缝里很擦过去,认真叫她的名字:
“林琅,真的不行。”
拿金牌甚至都要比顶着压力阻碍走到一起容易。于林琅,不如专心备战;于他,三十多岁渡情劫简直残忍,再被伤一次肯定孤寡后半生。
林琅等着陈玘慢慢说原因。
只要给出来的理由是年纪、备战之类的她都可以接受。
只要陈玘没有拒绝她对他世界的进一步占领。
但是陈玘没有拓展开来的意思,不行就是不行。
“真的不行”,看来他尝试过说服自己,失败了,真的没有办法了。
林琅把下巴抬高,放轻松语气,在陈玘的眉头紧锁面前报臂装云淡风轻:
“嗯好。”
林琅迈步绕开他,推门:“我继续练球了。”
陈玘没转身,没应声,林琅打了声招呼松手,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没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国乒的训练节奏太快了,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往上攀登。
林琅一天三练忙起来甚至抽不出来空去外面理发,新长出来的碎发挺拔坚硬地往四面八方炸毛,陈玘不管她的仪容仪表,她自己更懒得管。发如情丝,不可断绝。
耗着吧,拖着吧,至少他们都被拘在这支队伍里,名字被排列进同一方荣誉。
林高远跟林琅等人练混双,天天对着一坨炸毛头发,实在是看不下去:
“你知道我是广东时尚男明星吗?不行,你得赶紧把你的头发修一修。”
“饶了我吧,我已经累得洗完澡一挨枕头就睡着。”
林高远眉飞色舞:“不出去也好办啊,我给你剪,我技术和审美可好了,外面的Tony确实不值得信任。”
林琅捂住脑袋,其实她更不信任他。
“你看,你看,东子的头发也是我给修的呢,多好看啊。”林高远怕她不信,还把樊振东拉出来背书。
林琅观察了一下樊振东的海胆头,真诚发问:
“给男生剃个头就能说明你的实力了吗?他这发型你给我个推子我也能推。要不然你让鳗鱼也同意,我排她后面。”
林高远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想在给鳗鱼理发之前先找个人练手。”
林琅气得说不出来话。
林高远好说歹说一阵劝,说什么林大师出道首秀,审美高级,时尚品味绝佳,不收手工费,头发长影响球感……和樊振东两个人一阵忽悠,在食堂找了个角落把林琅按在座位上。
找食堂阿姨借了塑料的一次性桌布,抠了个洞往林琅头上套,樊振东扯着边角兜碎发。
“等一下你手里拿的剪刀不是理发剪吧?为什么跟我早上剪裤脚线头的那把一模一样?”
“拿啥不是剪啊,你就说快不快吧。”
等林高远把她的头发霍霍完,林琅接过镜子一看真实地哭了,是被丑哭的。
怎么说呢,不能说林高远是诈骗。
因为确实给她剪了个樊振东同款。
但由于他们两个不是一个性别,所以这发型被林琅顶着实在是难看。她好怀念自己以前的头发,能扎能放,训练时能勉强捏出来个晃悠晃悠的小团子。
林高远头伸过来看:“真哭了?”
“真丑哭了。”
樊振东递纸巾:“哭吧,食堂纸多。”
能借别的事由哭一场真好。
盘旋在心头的阴霾有了正当的出口。
林琅没哭出声,用纸巾简单吸了一下眼泪,看到群里发的文件是真“哇”地哭出声了:
“别笑了,队里发了通知,报名三大赛的资格从现在开始采用新办法!”
原本国乒采取能者居之,不看过往成绩,三大赛报名前开始队内循环赛、资格赛,能靠实力打出来的,不管资历多浅都能上。
现在取消了队内选拔,采取积分制。
在本周期内男女队各自世界排名最高的三人才有报名的资格。
世界排名是根据积分来的,积分这种东西,说水也挺水。有些商业赛的积分能比肩奥运会。并且,商业赛往往是各国选手试验新技术新打法的场合,容错率高,商业赛有些选手温和得如同绵羊一般,到了大赛赛场马上化身不要命的疯子。
陈玘和林琅备赛的战略一直是不畏浮云遮望眼,剑指三大赛,暂时不参加商业赛,保持打法的神秘,叫外国对手想研究也找不到资料,拿到大赛资格横空出世技惊四座。
因而她这个周期的积分,居然是0哎。
陈玘:【?】
管理员撤回了“陈玘”的消息。
林高远也撒开剪子痛哭:“我这个周期没参加商业赛啊!曼昱是特别想争取下一届奥运会团体资格,也没打外战。”
樊振东提醒道:
“你们赶紧找你们教练商量一下怎么办。看看现在还有什么商业赛能刷分,能报的全报上。”
“我还没打过外战呢,泄露了技战术咋办?”
“都什么时候了,先能上大赛再说。”
紧急情况到来,陈玘和林琅很自觉地迅速碰头聊公事,不提风月,林琅抽抽嗒嗒网上报名,陈玘奋笔疾书地给她填纸质备份的报名表。
以往陈玘填报名表的字迹一笔一划得像小学生,现在跟时间赛跑,潦草些顾不上了。
林琅,女,左手横拍,XXXX年X月X日生……越潦草连笔,这行字越眼熟。
陈玘心惊着悄悄打开钱包,跟那张出现于2006年的纸条对比。
相差无几的内容,更反映出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仅连笔的位置、转折相同,关键笔画的力度轻重也别无二致!
复制粘贴一般的像。
陈玘冷汗下来了。
他怎么会,在2006年就预言了林琅的出现?
如果真是他写的,他为何没有一点印象?
灵异故事再现。要潜伏多久,故事的主谋才会收网?
林琅突然抱怨:“为什么一下子改了大赛报名规则啊?”
陈玘做贼心虚,猛地抬臂压住钱包,大幅度的动作让林琅不免诧异。
“哦,可能是乒羽中心的领导想要赶紧推动乒乓球的商业化,积攒民众基础吧。像奥运会四年一次,如果运动员只盯着这类大赛参加,确实不利于其他商业赛的发展。”
林琅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将陈玘的反常看作他面对她时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