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波涛》孖橘

4、错过

　　“冒昧地问一下，面试得怎么样了？”
　　任纪南脚步放慢，“今天是二面，等下周和人事谈完薪酬，就可以上班了。”
　　“祝贺你。”何清嘉说道。
　　任纪南挑眉，“说实话，要去上班了，也没有很开心。”
　　两个人相视着笑了笑。
　　任纪南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
　　两个人走到小区门口，何清嘉问他，“你住在几栋。”
　　“2栋。”任纪南回他道。
　　何清嘉刷卡进入小区，“我住7栋，我们进这个们就得分开了，怪不得还没有见过。”
　　响起一阵来电铃声，任纪南一边掏出电话，他朝何清嘉摆摆手，“再见，有空联系。”
　　何清嘉点点头，跟他说了再见。
　　“怎么啦，小少爷？”任纪南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何清嘉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有一根弦在何清嘉的脑子里忽然动了一下，何清嘉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又不知为何自己会觉得熟悉。
　　走到家门口，顾云起给他发了微信，他一边开门一边看手机。
　　香格里拉大酒店，附带一个酒店定位。
　　何清嘉回了一个问号。
　　接着顾云起发了一条语音，“后天，纪彦结婚的场地，我帮你打听到了。”
　　何清嘉有些郁闷，回了个扶额的表情。
　　“你想去吗，你想去看一下的话，兄弟可以陪你一起下油锅。”
　　不想。何清嘉实在是太疲惫，他回完两个字把手机往沙发上一甩，忽视不停响起的提示音，抓了条毛巾就走进浴室洗澡。
　　温暖的水流从头顶流遍全身，何清嘉认真洗了把脸。
　　何清嘉躺在床上，有些心神不宁，他打开手机，在他回复不想以后，顾云起又发了几条语音。有苦口婆心劝何清嘉下个油锅给他看个笑话的，又劝他不如放下过去就地娶宁致的，絮絮叨叨，何清嘉给他发了个砍头的表情，让他闭嘴。
　　他不希望他故事的结局是，他站在婚礼现场，亲眼看着自己所爱之人牵着别的人手，许诺一生一世。
　　第二天何清嘉回实验室做实验，他的毕业论文的数据已经出来了，接下来就是统计制表，修改论文格式，翻译投杂志，流水线一般的流程。
　　他现在主要在忙导师的两个课题，新买的实验试剂刚到，他今天给小白鼠都称了重，计算出来试剂用量。
　　很快到了中午，何清嘉脱掉实验用的白大褂，在更衣室的柜子里，放着一个袋子装的菠萝包，他拿出手机，宁致20分钟前给他发了信息。
　　今早去翠华了，给你带的菠萝包。刚没看见你，给你放在更衣柜里了。
　　对了，今天中午不用等我吃饭，我回家吃。
　　何清嘉换好衣服，一边啃菠萝包，一边给宁致发消息，“好吃，谢谢小致。”
　　下午要开实验小组的成果汇报周会，何清嘉的导师叫贺岩，是医院心内科主任，临床的事情很忙，所以周会一般都由何清嘉主持。
　　周五晚上的饭堂只剩下青瓜炒肉片，何清嘉随便吃了一点。
　　晚上8点，何清嘉路过牛杂店，没有看到想看的身影。
　　他拿出手机，翻到任纪南，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他发过去的几个定位。何清嘉不知道他的实际年龄，不知道他为何从国外回来，他今天还有去找工作吗，是不是还和昨天穿着一样修身得体的西服。
　　他充满了好奇。
　　他斟酌了一下称呼，问道，“南哥，出来喝糖水吗，我在正门这里。”
　　他把文字发过去，又翻开相册找了一张糖水店的菜单图，给任纪南发了过去。
　　任纪南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清嘉，我在开车，导航显示还有5分钟到，你可以稍微等一等我，然后一起去喝糖水吗？”
　　他那边的声音很杂，背景音是导航播报的声音，还有声音很小的音乐声，他答应到，“好，我等你啊。”
　　广州的周末路况不能太相信导航，任纪南驾车经过小区门口，已经是大约15分钟以后。
　　何清嘉站在路灯下，树木的影子把他遮了一半。
　　“清嘉，我停好车就来。”任纪南打开车窗叫他。
　　何清嘉正低着头左右脚轮流踢一片树叶，没留意到自己等了多长时间，他听见任纪南的声音，抬头看过去。
　　任纪南开的是大众辉腾，何清嘉大声说，“好，你先把车停好。”
　　任纪南便把车窗关上，从侧边的停车场入口开了进去。
　　他今天穿得休闲，米白色裤子，浅灰色的上衣，没有带腕表，带了一只运动手表，刘海没有梳上去，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这是你的车？”
　　男人聊天都喜欢从感兴趣的开始聊。
　　任纪南摇头，“不是，是我姐夫的，他家住在番禺，不好搭地铁。”
　　两个人往糖水店的方向走。
　　“要走很久吗？”任纪南问。
　　“不远。”
　　何清嘉话刚落，任纪南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又怎么了，我的小少爷。”
　　又是这一句，何清嘉冥思苦想，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为何这句话如此熟悉，路边的声音太吵，何清嘉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给你妈了，不指望你，我知道你会紧张。知道了，我刚回到，准备和邻居出去喝个糖水，明天上午8点准时到，我这里离酒店离得近，你早点休息。”
　　何清嘉实在好奇，所以听任纪南讲话听得仔细，电话没聊完，两个人已经到了糖水店，装修简陋，糖水名称密密麻麻写了满墙。何清嘉找了张小桌子坐下来。
　　“你帮我点吧。”任纪南把手机拿离耳朵跟何清嘉说话，讲完又贴到耳边。
　　何清嘉给他点了一份经典的红豆双皮奶，给自己点了一份芋圆烧仙草。
　　“好，彦彦，那我挂掉了。”
　　挂电话的任纪南眼神里有掩盖不住的宠溺和温柔，他的双皮奶上得快，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红豆的甜糯和双皮奶的嫩滑完美融合，还混着恰到好处的奶香，他朝何清嘉竖起大拇指，“好好吃。”
　　何清嘉的烧仙草刚上，他边吃边问道，“刚和你讲电话的是谁啊。”
　　多少有一点冒昧，但何清嘉很想知道。
　　“我外甥，他明天结婚，今晚事特别多。”
　　任纪南几口就把一份双皮奶吃完了。
　　“在那里办婚礼啊？”
　　因为刚刚任纪南说这里离酒店近，附近上点档次的，能办婚礼的，就那么几家。
　　“香格里拉酒店，户外婚礼，今天去看了一眼布置好的场地，还不错。”
　　何清嘉只觉得眼皮直跳，“有新郎的照片吗，我有个朋友，明天也在那里办婚礼。”
　　任纪南打开手机，调出新郎给他发的电子婚礼邀请函。
　　封面上的，抱着美丽新娘的，正是何清嘉刻在心底的面孔，熟悉又陌生，纪彦的样子几乎没有变，脸上的棱角比原来要鲜明，他的眼睛依然深邃明亮，他脸上的笑容幸福地刚刚好。
　　何清嘉呼吸一滞，心口堵得难受，他的记忆忽然涌了出来。很多年前纪彦在村里义诊，他会借村支书的电脑和他舅舅用□□视频，何清嘉站在电脑后面，听到接通以后里面传出来的第一句就是，怎么啦，我的小少爷。
　　何清嘉那时问，为什么他舅舅要叫他少爷，纪彦说，因为他妈妈家现在只有他一个小孩，外公外婆和舅舅都这么叫他。
　　嘴里的烧仙草尝不出味道，“你这么年轻，是纪彦的舅舅？”
　　“我是家里老幺，我大姐比我大了将近20岁，对了，你认识纪彦 ？”任纪南看着墙上的菜单，没有注意何清嘉脸上的表情，“还有什么推荐的吗，一份不够吃啊。”
　　何清嘉让自己的眼神尽量坚定一些，“是啊，同一个学校的师兄，年长我几届。”
　　“我试一下芝麻糊吧 ，看起来就很好吃。”任纪南又点了一份，“清嘉，你也是学医的？”
　　“嗯嗯，今年升研三，你应该不是学医的吧。”
　　任纪南点头，“我不是，我是学会计的。”
　　“纪彦师兄不是一直在国外吗，怎么回来了？”何清嘉尝试着问。
　　任纪南指婚纱照里面的新娘给他看，“当然是因为他老婆啊，若溪本来在国外读研究生，读的也是会计，在我原来的事务所兼职，我给他介绍的，两个人谈了几年，打算回国安定下来。”
　　婚纱照上面依偎在纪彦怀里的女孩子，笑得很明媚，穿着洁白美丽的婚纱，幸福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今天的仙草冻不知道是不是过火了，吃到嘴里有一些苦，“纪彦师兄这些年，还好吗？”问出来觉得不对劲，又补了一句，“在国外的医疗环境待过，应该不太想回国吧。”
　　任纪南的芝麻糊到了，黑糊糊的，看起来像一个漩涡。
　　“纪彦工作能力过硬，在哪里都会过得不错的。”任纪南说道。
　　烧仙草已经被何清嘉搅成了渣渣，吃了半天，才吃了一点点。
　　“你那份不好吃吗？”任纪南问他。
　　何清嘉看着碗里浑浊的液体，心里五味杂陈，“没有，是好吃的。”
　　他端起来，味同嚼蜡地吃完。
　　“对了，清嘉，我想买一辆车通勤，有推荐的吗？”任纪南问道。
　　这问到何清嘉熟悉的领域，“想买什么样的，预算多少？”
　　“商务一点的，没有具体的预算，但是考虑到经常见客户，还是要买好一点的。”任纪南说道。
　　“现在广州的牌照不太好拿，混动或者电动的话，会快一些。”
　　任纪南摇头，“不喜欢混动或者电动，感觉技术还不是很成熟。”
　　“你公司在哪里？”
　　“在猎德，其实坐地铁很方便，但是年薪百万，总不能天天坐地铁，我不要脸面，公司也还是要的。”
　　任纪南昨天说工作不好找，今天提了一下自己是学会计的，以何清嘉对会计行业的了解，能有这样的年薪肯定是大佬级别。
　　“南哥，你怎么也回国了？”
　　任纪南回答的真诚，“我原来工作的事务所倒闭了，恰好我又离婚，听到纪彦他们要回来，我考虑了一下，也打算回来发展。”
　　好奇点太多，何清嘉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问，“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