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Flank

43、浮岛

　　李梦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从最开始的晚上睡不好，到后来整夜整夜睡不着，就连贾坤都说她的脸色差到不能上台，蒋秋南因为这个明里暗里的讽刺挖苦她，起初她还会反驳到后来却连反驳的劲儿都没了。
　　休息室里的保险柜里放着她们的私人物品，李梦中途休息想到保险柜里拿一颗维生素吃，打开柜子引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名牌！
　　橙黄色镶边团簇着中间的数字。
　　她被吓了一跳，拿起名牌狠狠攥在手心，四下张望无人，才敢拿出来确认，4001！
　　不是她的。
　　这张名牌的出现让她无限惶恐，太阳穴深处传来的刺痛击碎了她的理智，她在无人的休息室大喊：“谁！是谁？为什么会有名牌！你到底想做什么？”
　　耳朵里传来嗡鸣，她眼前仿若出现幻象，那人逆光而来，上半身被光糊住辨别不清，百褶裙下的一双细腿正缓步向她走来，李梦向后一步，猛地跌在地上。
　　“啊……”她想叫但叫不出来，只能攥紧了名牌，锋利的四角刺穿手心细嫩的皮肤，红色液体从掌心流出，她却一心只有恐惧。
　　“梦姐……”
　　来自遥远的呼唤，空灵又哀怨。
　　她嘴唇嗫嚅，无声地说：“不是我换的、不是我，她已经下去陪你了，你别来找我……”
　　“梦姐！”
　　铿锵有力的声音把她从幻觉中叫醒，逆光不清的脸逐渐清晰，李梦满头是汗，“莹莹……”
　　“是我。”王莹莹扶住她，“你怎么了梦姐？”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声，蒋秋南也穿着百褶裙出现在她面前，双手环胸，轻蔑一笑，居高临下的说话，“李梦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吧？脸色这么差，跟鬼似的。”
　　蒋秋南扫她一眼越过她离开。
　　“梦姐你流血了！”王莹莹发现了她的手，“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李梦猛地甩开她，护紧了手中的名牌，慌张起身，“不用。”
　　原以为蒋秋南说她有精神疾病只是挖苦她，不曾想她竟然直接告到了贾坤那里，贾坤一听马上找来了精神医生要给李梦做鉴定，此刻李梦正被压着前往诊所。
　　“我没病！”她推搡着要挣脱她们的钳制，贾坤看她这个样子越发坚定这个精神鉴定得做。
　　“我走了R&E怎么办？我不去，你们肯定是跟那群医生串通好了，好卸下我的队长之位，我不去！”慌乱中李梦从桌上抽了一把水果刀在空气中划拉两下。
　　贾坤害怕她真捅伤人，赶紧安抚她，“好好好，不看、不看。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聊行吗？”
　　“不！”李梦眼眶猩红，“我不要，我不要落得唐小悠那个下场！”
　　一屋子的人都奈她不何，小助理突然火急火燎的赶过来附在贾坤耳边说：“林冉失踪了，警察找上门了！”
　　也不知是不是助理太过紧张，这消息被一屋子的人听了去。
　　那股恐惧像蚂蚁一般顺着她的脊梁往上爬，所过之处都是痛痒，李梦眼神失焦，嘴里喃喃道：“林冉失踪了……”
　　“他都失踪了……是报复吗？”
　　贾坤还没来得及解决李梦的问题，警察就带着人找上门了，他不得已跟随郭燕去摆平这些。
　　他走以后，李梦顿时失去所有力气，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半晌，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大喊着：“我要见陈桉！我要见陈桉！”
　　她拨开人群冲了出去，正好碰上陈桉带人来见贾坤，陈桉看见如此消瘦苍白的人，皱了皱眉头，上次见的时候她还是光鲜亮丽的女团成员，短短几天怎么变成这样了。
　　下一秒，她说：“陈警官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声音颤抖，含泪的目光在向他求救，贾坤顿感不妙，抓住她的胳膊，又对陈桉陪笑脸，“陈警官，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好，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我没有！我没有精神问题！”李梦努力挣脱他的桎梏，愤恨地看着他，“我很好！”
　　贾坤的笑僵住了，眼里的狠厉再也藏不住，李梦努力回视他，打定了抛开所有的决心。本来对峙的二人，被陈桉侧身往前一步的姿态阻断，“警方办案，公民理应配合，你说对吧，贾经理。”他声音不大，偏偏有种不容置喙的威慑力。

　　李梦主动要求离开这里，她挑了一家远离“梦蝶”的咖啡厅，看着车子渐行渐远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咖啡厅很安静，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甚至对服务员微笑道谢，与刚刚失控发疯的女人，仿若两人。
　　她慢慢解开右手缠绕的纱布，说：“这个伤口是被名牌刺伤的，也是被……六年前的她刺伤的。”
　　陈桉不去打搅她，她眼底隐隐有泪光浮动，半晌，她说：“这个公司根本就是吃人的！”

　　六年前，李梦远离家乡来到大城市谋生，17、18年那会儿选秀在圈里掀起了一股潮流，随处可见的海选大字报和时不时弹出的网页广告。
　　起初她只想在城市里找一份工作好好的生活，但她学历不高，找不到什么清闲工作，她做过服务生、按摩师、理发师，这些都需要长时间工作，但工资却不理想。
　　某天，她接待了一群小姑娘，她们穿着暴露，出入按摩场所，嘴里兴奋的说着选秀，其中一个女孩叫唐小悠。
　　十八岁的唐小悠确实很美，开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两只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看着你，她很灵动也很有记忆点。彼时的她也不算有钱，躺在按摩床上时她信誓旦旦的跟她的小姐妹说，她一定会当成大明星。
　　后来她确实成功了，她去了选秀，还把李梦也带进了选秀，所以她跟李梦的第一次相见并不是在‘明星有你’的录制现场，而是一家昏暗的地下按摩会所。
　　选秀招聘进去的人有很多，全都是十七八的小姑娘，除了……罗凡音。
　　罗凡音看着就比她们小，骨架小，性子怯怯的，但她的脸却跟唐小悠出奇的神似，有人还将她们戏称为双胞胎姐妹。有了长得像这点，唐小悠组建的小团队又多了一人，所以在下一次选房间的时候她有意把跟随她的几个人都选在了一起。
　　当年的选秀很盛大，竞争也很残酷，两百多号人一路淘汰最终只选出了两支队伍，一支被小厂家看中签走，另一支则是R&E。

　　“原定要跟我们一起出道的罗凡音在出道夜前夕消失了。”
　　李梦记得那个夜晚，罗凡音突然被通知不能出道，理由是她被选中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名牌，“这枚名牌就是害死罗凡音的直接原因。”
　　陈桉接过这枚名牌，“4001？”
　　“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李梦微蹙着眉，“陈警官，听说过AB分级吗？”
　　分级？他不懂娱乐圈，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突然苦笑一声，“也是，除了梦蝶没人会知道。”
　　“梦蝶不是正经公司，他们大量招募练习生是为了给有钱人源源不断的输送‘货物’。”她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招募到的练习生会被管理层定义为A类和B类，A类推出去，包装成明星，为梦蝶赚钱，B类被送往一个秘密的岛屿供给有钱人玩乐。”
　　陈桉想过“梦蝶”也许会是个皮包公司，做些拐卖妇女的犯罪勾当，但很显然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罗凡音退赛不是她本意。”李梦眼眸浸满泪水，重重砸在玻璃桌上，“我们见过她被带走，她被套在麻袋里，带走。”
　　她几乎要撑不住，心率逐渐攀升，她感到要呼吸不过来，“我和唐小悠都看到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唐小悠置换了名牌。”
　　陈桉从她略微凌乱的言语中还原了实情，“你的意思是，原本他们选中的人是唐小悠，但是唐小悠将名牌换给了罗凡音，罗凡音才被带走的，4001其实是罗凡音的名牌，对吗？”
　　“……是。”李梦继续说，“在选秀里，我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选中谁的通知是梦蝶某工作人员私下告诉我们的，唐小悠被选中时，还兴高采烈的以为她要嫁给某个金主当阔太太了，后来弄明白了才知道那不是好地方。于是她换走了罗凡音的名牌，而我作为帮凶帮她隐瞒。”
　　“这么大个节目没有人发现吗？”
　　“节目是先录后播的，播出的时候出道战已经结束了，后来唐小悠找到导播假模假样的说自己的编号打错了，这事儿也就到此结束了。”
　　“AB层级的事梦蝶所有人都知道吗？”
　　李梦摇摇头，“不是。只有少数人知道，毕竟被打为A级的人几乎不会降为B级。”
　　“那有人从B级升为A级吗？”
　　李梦仔细想了想，“有。”
　　“谁？”
　　“林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