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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夜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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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秦怀声把尸检报告拿给他,“吴丹云死的不一般。”
陈桉拆开档案袋,看到描述的时候眉头拧在一起,“休克?”
秦怀声说:“嗯,准确的说是被人注射了某种试剂之后造成了暂时性休克。她的左臂有一个细小的针孔,凶手在她休克的时候砍下了她的双手,所以切口还有细胞活动的痕迹。后续凶手应该是把她放进了热水里,热水加快了试剂在血液中的循环速度,导致死亡。”
陈桉问:“什么试剂?”
秦怀声无奈摇头,“这个我没法弄清楚,我没在她干涸的尸体里提取到可检测的试剂液体,但是初步判断应该是一种能让人神经肌肉麻痹的试剂。尸体浸泡时间过长加之天气炎热,模糊了死亡时间,只能大概判断是六月七号凌晨到六月八号上午六点左右。”
陈桉点头,“幸苦了。”
秦怀声脱下工作服,“那我先下班了陈队。”
“好。”
路过工位的时候发现白硕还在,就顺便交代他去找找那几个爆料的博主,他怀疑吴丹云的死是多方人预谋的结果。
开车时出神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他习惯了在回家的路上梳理线索。
就目前看,吴丹云一个靠抄袭和找枪手成名的坏脾气作家,杀她的人有可能因为她的性格而杀她,也有可能因为她的身份而杀她。如果是性格,那那个人一定跟她有所接触,甚至很熟,熟到能在吴丹云家里随意走动。如果是因为身份,那么凶手就有可能是她曾经加害过的任何人。
不过,像她这种大IP的作者,会跟圈子扯不上关系吗?
所以本质上吴丹云还是个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人物,这种人只要跟她有利益关系应该都比较好接近。
只不过他目前最怀疑两个人,岑云、夏依如。
从大城市回来的岑云推开陈旧的木门,扬起的尘土呛的她直咳嗽,她的东西不多,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就够装了。
门前长满了杂草,她内心却异常平静,她花一天时间把这个破败的小院打扫的干干净净,四方邻里都搬离了这里,她一个人住也落得清静。
岑云去超市买了点菜和水果,幸好院里挖的井还能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系在提水桶上,然后下沉触到水面,朝一边使劲儿,水桶倾倒,她的视线也在倾倒、模糊……
“你好。”
“啊?”岑云吓了一跳,手一松绳子掉了下去,水桶也跟着下沉,沉到井底。
她回头看着这个一身正气的男人,拢了拢头发,“你找谁啊?”
陈桉出示了证件,“警察,你是岑云吧?”
岑云点点头,“是。你有什么事吗?”
陈桉开门见山,“吴丹云死了,你知道吗?”
岑云登时瞪大了双眼,“真、真的吗?”
陈桉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观察她的表情,她除了惊讶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几分钟后他说:“是的,就死在扶摇小区。”
岑云像是被吓到了,双腿一软扶住井沿才堪堪站住,“怎么会这样?”她眼珠一转,定定的看着他,“她是怎么死的?”
陈桉隐瞒了些东西,只说:“她死在浴缸里,死亡的时候双手被人砍下,手段极其残忍。”
单听描述岑云就有几次想要呕吐的欲望,她拍着胸脯缓口气,“对不起,我、我不太能接受的了。”
陈桉收回审视的目光,态度温和了些,“我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岑云眼尾发红,点点头,“好。”
两人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陈桉抬头看了看这棵陈年老树,岑云带着两杯温水走过来,见他对桂花树感兴趣主动开口说:“这棵树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在,现在我辞职回来它还在,真好。”
陈桉接过温水,“辞职?”
“嗯。”岑云坐下来,眼神疲惫,“我六月六号的时候就跟吴丹云提了辞职,她同意了。”
“为什么辞职?”
岑云微微低头,不自觉握紧了水杯,“因为我受不了了。”
几分钟后她开始了缓慢的叙述。
“四月初我被原来的公司裁了,我丢了工作,现在的工作特别不好找,又正正好赶上毕业季,人家公司都要那些年轻的新鲜的力量,我这种学历一般资历一般的哪里争的过他们。我失业了快一个半月,本以为我会一直失业下去,但是五月中旬我看到了吴丹云招聘助理的信息,我就把简历投过去,第二天就正式上岗入职了。”
“她的招聘信息写得特别好,助理开的工资也很高,8k,我没有犹豫,跟她签订了合同。”岑云握着水杯指节越发的白,“但是,等我进去了才知道她招的不是助理。”
之后的话她似乎很难开口,挣扎了很久还说陈桉帮着说出来的,“因为她让你当枪手。”
她抿着唇,最终点点头,“是。不止我一个‘助理’一个工作室有八个‘助理’,我们每天要干的就是看书,看到好书再讨论怎么拆解、融合。”
“那些爆款书籍上的字句都是我们一个字一个字从别人身上剥离下来,再拼凑在一起的。”
“把别人的‘孩子’剥皮抽筋,挑剔出最完美的骨头,组成新人物的脊梁。”
她的用词哀伤凄厉,让陈桉觉得她与写作应该有不解之缘。
起码她应该是一个怜惜文字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这种事干多了真的会麻木,后来我拆书拆的越来越熟练,她有爆款也不会亏待我们,给我们涨了工资,我想着在哪儿干活不是干,我也就继续跟着她。”
“但是她要的越来越急了,甚至双开了书,每天让我们阅读上百本小说只为了找寻一个合适的开头,我身体本就不好,每天盯着屏幕看已经很累了,她还强制我们加班,一点不顺心就对我们破口大骂,我忍了一周直到我身体倒下,发烧住院,才提出要辞职。”
岑云的眼里泛起泪花,“谁知道她根本不肯我离职,因为我知道了她爆火的内幕,她怕我泄密,我再三保证过不会泄密,她不放心,我也怕她用什么极端手段,只好作罢,转而提出要当小助理,不干抄袭融梗的事了,她同意了,但是我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她、她态度很不好,把我当仆人使唤,每天不是言语打压就是扬言要扣我工资,我做错一点小事她就要对我破口大骂,严重的时候还要动手,跟我以前的老板一样。我毕业两年却在公司受尽折辱,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六月六号,她办完漫展,我当晚告诉夏姐我实在忍不住了了,要辞职回家,我向她保证过我一定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求她放过我。”
“夏姐人很好,她同意了,早上六点趁吴丹云还在睡觉我就走了。”
陈桉说:“你说你走的时候吴丹云还活着?”
岑云抬起头,略有茫然地说:“对啊。”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我走到的时候她应该还没起,她不会起那么早的,屋子里好安静,我怕当面跟她起冲突,拿上行李箱就走了。”
陈桉没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你平常都睡在哪里?”
他看过吴丹云的户型,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根本没有多的地方给岑云睡,以吴丹云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让岑云跟她睡。
问到这个,岑云重新低下头,吸吸鼻子,“在厨房打地铺。”
陈桉皱了皱眉,她的眼泪猝然砸在手背上,“她不喜欢我,我知道。她觉得我不如别的‘助理’听话,换到她身边当助理的时候她百般刁难,一开始是她一个人住在那里,后来她突然说要我陪她一起住,但是又没有房间我只能在厨房打地铺。”
陈桉拿出口袋里的纸巾递给她,她接过时小声说了句“谢谢”。
整理好情绪,重新抬起头说:“我走了还挺开心的,回到乡下空气好、物价低起码不用过伺候人的日子,就挺好。”
陈桉问:“你觉得吴丹云会跟谁结仇?”
岑云眼睛又大又圆,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人畜无害的感觉。她扭头看他一眼,突然哼笑,“她跟谁结仇都有可能吧,那种性格。”
陈桉微微皱眉,她眼里的冷意与刚刚哭泣时无辜的脸庞带给他强烈的割裂感。
“细说。”
“在网上,她带头抄袭,跟网站合伙人同流合污,打压了多少小作者。在现实,她欺压员工,背后又有多少个‘我’。”岑云微微颔首,“说实话她死了我还挺痛快,我没本事没胆量,但总有人有。”
陈桉嗅到了杀意,“你想过杀她?”
岑云咬住下唇,“是,但是我没力量也没胆量,她为什么在我最低谷的时候欺压我,我就是讨厌她。她死了,只能说是大快人心。”
陈桉对她的恨意不予评价,“你觉得你们身边还有谁有明显的恨与杀意?”
“身边?”岑云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敢说,眼神飘忽,最后弱弱的说,“没有。”
陈桉紧盯着她,她只觉得身边的气压好低,低的快要窒息。
“确定没有?”陈桉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给她个台阶让她下,“那说说夏依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