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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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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醒了。
她睁开眼睛,见姐姐顾珂柔撑着头坐在床边打盹儿。白薇低着头坐在脚踏上在做针线,感觉到安宁的动静她抬起头,赶紧将手里的针线放到簸箩里:“昭仪,你醒了?”
顾珂柔闻言也惊醒了过来看向安宁,两人见安宁这次清醒之后眼神中的晦暗之色褪去了许多,不由得都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曹院判施针拔毒颇有效果。白薇扶安宁坐起身,顾珂柔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问询:“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安宁这一次醒来,觉着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之前总是昏昏沉沉,整个人浑浑噩噩,这会儿听姐姐一提,有了饥饿的感觉:“饿,想吃东西。”
白薇赶紧应下:“奴婢这就去吩咐。”
白蔻进来传话:“昭仪,贵人。周嫔娘娘来了。”
周嫔进了屋子见安宁坐着,露出了笑容:“想着过来看看你,正好赶上你醒了。前几日每次来,你都昏睡着。”她坐下仔细端详了一番安宁的面色,“看着精神多了。”她转眼看向顾珂柔,“我才听说江贵人的事情,她好歹毒的心思。”
安宁昏睡中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江贵人怎么了?”
顾珂柔将事情原原本本同安宁说了一遍,末了道:“她出身温国公府的旁支,咬死了是因为当日你在马球场和江韬武斗,导致他右手落了残疾怀恨在心,因此才想报复。太后娘娘降了懿旨,将江贵人剥了名分打入冷宫。圣上查到这里,也就只好罢了。”
安宁沉默着没有说话。周嫔见状轻轻握住她的手:“便是知道她后面还有人,太后娘娘降了旨,这事儿也只好到此为止,只当她真是为了她家三哥报仇。”
“我原本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我的日子,岂料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置我于死地。好一出连环计,围场放毒蛇不成,就借着毒蛇的毒性掩盖下毒。”安宁气红了眼睛,“姐姐,咱们就这般由着她们欺负不成?!”
顾珂柔安抚安宁:“她身后是太后娘娘,是整个王氏,想要动她谈何容易?”
“动不了她,就与她争!与她抢!去做那个能主宰他人生死的人!”安宁看向姐姐和周嫔,“咱们是想过安生日子,她愿意让我们过安生日子吗?这样的人若真入主中宫,哪儿能容得下其他人半分?!”
顾珂柔与周嫔对视一眼,周嫔劝道:“你还病着,不要太动气,气大伤身。”
“周姐姐。”安宁抓住了周嫔的手,“我宁愿你是皇后。”
周嫔面色微微一变,赶紧伸手捂住了安宁的嘴,低斥道:“病糊涂了吗?这种话也能浑说?!”
安宁拉下周嫔的手:“她今日连连拿我开刀,可是我做过什么?不过是嫉恨我得四叔的宠爱。若是除了我,下一个便是我姐姐和你!她只能容忍臣服于她势力的人,或归属于王氏家族的附属之人存在于这个后宫之中!周姐姐,与其等着被人放暗箭,不如我们自个儿主动争一争!”
周嫔与顾珂柔一时间均陷入了沉默。三人正相顾无言时,外面传来了通报声:“圣上驾到。”
顾珂柔与周嫔赶紧起身接驾。明帝进了内殿,见安宁正坐在那处看着他,看着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心里也是一喜,快走几步上前:“感觉如何了?”
“四叔。”安宁扁了扁嘴,委屈地看着他,眼眶一红含着泪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她们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我真恨她们!”
明帝闻言微怔,看了看顾珂柔和周嫔,知晓她们肯定同她说了实情。后两者见安宁和明帝有话要说,安静地行礼退了下去。
待只剩他们二人,明帝才轻声劝慰:“不是你的错,是她们被权势蒙蔽了双眼。她们嫉恨的从来也不是你从我这里得到的宠爱,她们想要的是借着我这个皇帝的身份所能得到的东西,怕你挡了她们的路,所以才会对你除之而后快。说起来,还是因为我让你入宫,才连累了你。”
安宁偎进朱弘辉的怀里:“四叔,我害怕。我运气好,逃脱了一次两次,可我运气能一直这么好吗?再有下次,我是不是就没命了?”
她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他握着她的肩头,心里泛起了强烈的心疼和内疚。
烛火将他二人相拥的影子投在青砖地面上,他注视着地上的影子,想起这十几年来在这深宫中,他总是独自一人。夜深时他便是这般孤寂的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一直是他一个人。
他情不自禁地微微用力,现在他有了她,在丝毫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走进他心里的第一个人。
他身为帝王,却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事事都被太后操控掌握。他明知毒蛇和投毒的事情必然同惠妃脱不开关系,太后降了懿旨处罚了江贵人,他也只能让事情到此为止。惠妃这般无所顾忌做事阴毒,不正是因为背靠太后和王氏家族?
他身为帝王,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诚如她所言,她运气好逃脱了两次,她还能逃脱第三次吗?若是她真因此丢了性命,他能不能为她讨回半分公道?他能作何?怕是只能继续忍受惠妃的存在,甚至忍受她成为皇后,只因她是太后属意的人选,是王氏家族的嫡女。
那种被操纵被压抑的感觉简直就像森森的洪水将他整个人吞没,让他窒息。他心里蓄积地阴暗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低声对她说:“有我。”
太后曾在大行皇帝灵前许下诺言,待他十八岁时,便还政与他。他距离十八岁眼看着只剩三两月,太后似乎已经完全将诺言忘在了脑后,丝毫没有提起,也没有任何让他亲政的举措或态度。
不给他便自己去夺回来!唯有如此他才能挺直了腰为人,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是先帝的血脉,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人,皇权旁落太久,也该回到他的手中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再度向她保证,同时也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有我。”
惠妃从慈宁宫回来满脸不愉,姚贵人过来请安,见状问道:“娘娘怎么脸色不太好?”
惠妃冷笑一声:“如今旁人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算到我头上来了!还说是什么连环计,围场放毒蛇在先,借着蛇毒的掩盖下毒再后。太后将我训斥了一番,可这些事情我哪儿知晓半分?全然是那江贵人自作主张!”
姚贵人原本觉着惠妃把江贵人视作了心腹,将她排除在外,所以江贵人去做这些事,没有让她知晓。但眼下看来,这些事情惠妃确实不知情。她思忖片刻:“江贵人自作主张,反倒连累了娘娘,便是娘娘说此事同您无关……太后娘娘都觉着江贵人背后的人是您,恐怕宁昭仪她们更会这般认为。”
惠妃怒道:“她愿这般作想便由她!”
“娘娘。”姚贵人出言劝诫,“宁昭仪作何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会怎么认为。宁昭仪会在圣上面前说些什么。您说是不是?”
惠妃一滞,眉目间涌上了愁容。姚贵人所言何尝不是她担心的事情?
“娘娘。”姚贵人道,“娘娘不妨以退为进,先稳住圣心。”
惠妃深深地叹了口气。
“娘娘。”周公公着急地进来禀告,“圣上来了!”
屋里两人一怔,同时起身接驾。这还是朱弘辉第一次主动来永和宫,惠妃心里又惊喜又忐忑,摸不准他是因何而来。
朱弘辉大步进了内殿,走到主位上落座,他视线落到姚贵人身上:“你下去。”
姚贵人见明帝神情冷厉,暗道不好,行礼退下后赶紧去了慈宁宫向王太后通风报信。
朱弘辉居高临下地看着惠妃一言不发,片刻后缓缓起身走到她身旁,惠妃抬起头:“圣上……”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跌倒在地,她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捂着自己的脸震惊地看着明帝:“圣上!”
“朕不敢留你这样毒蝎心肠的人在枕侧。”朱弘辉神情淡漠,看着她的眼神冰冷,“传朕旨意,降惠妃为昭仪,禁足永和宫。”
“圣上!”惠妃急了,扑上前抱住他的腿,“圣上可是因为宁昭仪的事情怨我?可此事同我实无半点干系!毒蛇也好,下毒也罢,都非我指使,是江贵人……”
明帝低下头看着她:“自然不是你。就算做下再狠毒的事情,犯下再大的罪过,怎么能是你?你只需要安坐在幕后,让前头的人为你冲锋陷阵就够了。出了事儿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撑起你那张贤良淑德的外皮!全你王氏女母仪天下的气度!”
他话中的森然让她不寒而栗,她顾不上别的,举手发誓:“圣上,此事若同我有半点干系,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用力拂开她,不愿再同她多说一个字,拂袖而去。
姚贵人前脚去慈宁宫报信,明帝将惠妃降为王昭仪的消息后脚就传了过去。王太后闻言皱起了眉头:“什么?”
“太后,您仔细身子。”王大伴赶紧安抚她,“圣上也是一时怒极……”
王太后抬起手阻止王大伴继续说下去:“惠妃妒心太重,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她顿了顿吩咐,“你去点些好东西,送到毓德宫去。”
惠妃被贬为昭仪禁足永和宫,太后娘娘不仅没有为她出头,反倒给毓德宫送来了厚赏。
安宁坐在大殿里,看着眼前堆得满满地赏赐,实在弄不清太后的想法,她问顾珂柔:“姐姐,你说这是为何?”
周嫔道:“许是王昭仪做事太过,圣上动了真怒。太后娘娘便是再偏向王氏女,还是要顾忌圣上的感受。左右只是贬了位份禁足,没有伤到筋骨,再用赏赐安抚,让这件事情先揭过去平息了再说。”
顾珂柔微皱着眉头:“太后定然是不愿中宫宝座被旁人染指。圣上宠爱宁儿太过,太后非但不阻止,反倒一直纵容。从宁儿进宫,到数次与惠妃起冲突,太后都没有偏向惠妃。她的所思所为,实在让人想不通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