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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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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依言抓了把铜板出来,放在秤上。
一百枚铜板,在秤上的重量却不足一百文,和方才的一吊钱一样,少了十文的重量。
杨萝偏头看向司道玄。
司道玄对小二道:“给这位大姐吧。”
小二得了吩咐,只能收下这一吊钱,不再磨叽。
杨萝和司道玄依旧在茶楼叙话。
杨萝捏着一枚铜板仔细观察。
杨萝瞥了司道玄一眼,“你怎么想的?”
司道玄道:“你心中有数,不妨说来。”
杨萝道:“去年年末,我因为京城粮价过高心生疑窦,南下江南彻查江南粮案,回京之后,卞笛用京城粮仓抚平了粮价,我那时并没有多疑心,以为此事已经全然揭过,可是如今瞧着,并没有。”
“大梁的铸币权一直掌握在朝廷手里,开国以来,用的都是大梁通宝四个字的印信,所用的铜也是京郊九方山的矿藏,可是,这钱币的重量却少了十分之一,一文钱拿在手里是察觉不出来,可是一吊就不一样了。”
“方才那小二抓的一把铜钱,竟然没有一枚是真钱。”
司道玄沉眸,“你的意思的,这些都是□□?”
杨萝道:“怕是如此了。”
如今市面上,只怕是□□的分量要比真钱要高了。
粮产减少,□□横行,难怪物价飞涨。
杨萝沉吟道:“或许我们都忽略了什么......”
司道玄道:“卞笛手握户部,此事他必然不会不知。”
杨萝下意识地点头,呢喃道:“卞笛是王家的人,王家与雍王府脱不开干系,此事若没有王家的掺和,只怕是行不通的。”
“雍王的封地雍州,就在江南道。”
杨萝去江南,仅仅是去了杭府,并没有踏足雍王的封地,此时想想,当时应该去瞧瞧的,如今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倒是显得被动。
杨萝总觉得这其中有一根看不见的弦牵动着,可是这根弦到底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私铸铜钱是死罪,此人胆子如此大,想必来头不小。”
杨萝沉吟着,“你觉得,此事,要不要交给官府去查呢?”
司道玄道:“朝中有何人可信?”
杨萝摩挲着指尖,道:“我倒是觉得,可以借此机会,扶持些自己的人了。”
司道玄眉梢微挑。
“我记得当时授官之时,你和表兄都进了翰林院,但是那位榜眼杜玉书,并没有入翰林院,反而进了大理寺,是吗?”
司道玄颔首道:“不错。”
“你觉得,杜玉书如何?”杨萝问道。
私心里,杨萝并不希望把纪昶音卷入这种纷争之中,思考人选的时候,也没有把他考虑在内。
司道玄道:“可以一试。”
杨萝道:“既如此,那不如将此事透露给他。”
司道玄眉头一皱,攥紧的指尖又松开了,慢慢地点了头。
此事暂且搁下不谈,司道玄将今日皇帝的意思告诉了杨萝。
杨萝倒不意外,只是淡声道:“知道了。”
隔日,杨萝便听闻王之敬和卞笛同时被皇帝召进宫里去了。
长平郡主道:“陛下不知为何,突然想修皇陵了,将舅公和表姨父都召进宫里去了,问了表姨父如今户部的钱粮如何。”
杨萝道:“陛下修陵寝本就是情理中事,只是,陛下自从登基以来从未提过此事,怎么突然想起此事了?”
长平郡主道:“据说是那位颇受陛下宠信的青山道长所说。”
“青山道长道,皇陵乃通达天地神灵之处,若要与神灵沟通,便要修陵寝,陵寝的图纸,由这位道长提供。”
杨萝心里想的却和长平郡主不同。
张淑妃是司道玄的人,青山道长又是张淑妃举荐的人,杨萝有理由怀疑,修皇陵这个主意,是司道玄授意青山道长办的。
司道玄有自己的步伐和意图,杨萝不想掺和此事,便道:“所谓天地神灵之事,我也不懂,陛下既然信,想做便做吧。”
长平郡主叹了口气道:“如今国库并不充盈,陛下想修皇陵,也未必能成。”
眼下还不到收税的时候,户部如今的账瞧着也不好,想要挪出银钱来给皇帝修皇陵,那后头半年,朝廷的用度支出又该如何?
杨萝道:“陛下想修,就不会没有。”
长平郡主道:“我听闻,舅公驳了陛下的想法,只说年初户部没有这个预算,况且江南赈灾,朝廷已经支出了几百万两银子,如今没有什么余钱,不肯松口。”
王之敬心里清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皇陵要修,只是不能此时修,否则朝廷的财政赤字只会越来越大,更何况北燕来朝,还有一大部分的贡品要随之赐下,着实是没有盈余了。
但是皇帝如今正在兴头上,驳了他的面子,皇帝会善罢甘休吗?
杨萝道:“卞尚书没有异议吗?”
长平郡主道:“不曾听说,表姨父只说没有钱了,倒也没有急着驳陛下。”
王之敬是在朝廷混久了的老狐狸,他自己依靠身份能和皇帝拉扯,但卞笛却是按兵不动,若是皇帝真的坚持,只怕最后,这笔钱还是要花出去的,卞笛在此事上能隐身,不让皇帝心头留下刺。
“罢了,咱们也不提这些了,”长平郡主道:“因着北燕使团来,陛下要去围猎,我们雍王府也要随驾出京,你是第一次随驾围猎,我来瞧瞧你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杨萝道:“我不过是配角,倒也不必准备什么。”
长平郡主笑道:“如今陈翰林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你也得陛下青眼,你们二人随行也是陛下钦点的,自然要上心些。”
杨萝随手折了一枝桃枝在手,道:“陛下召我去围场,不过是怕这朝中无人能应付北燕人的骑射之术,丢了大梁的脸面,拉我垫背罢了。”
长平郡主不解道:“北燕人骑□□良,可是咱们大梁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豚彘,更何况,禁军夏统领的功夫也不是吃素的。”
杨萝笑了笑,“夏统领哪能轻易动手,况且只怕届时北燕的皇子公主会亲自下场,我如今背着县主的名头,无论如何也能和两位皇族较量一番。”
脸面的事情,皇帝看中得很。
皇帝希望能压北燕一头,只是他自己的亲生孩子年纪尚小,就算上场也未必能成,几位亲王世子骑射之术皆是平平,届时自然免不了用得上杨萝。
长平郡主道:“北燕皇子和公主如今在咱们大梁的地界,只是行事嚣张跋扈,着实是奇怪,除了上次在玉颜斋那一回,那四皇子,见着陛下也不曾下跪,对着我兄长大放厥词,他们倒是真不怕。”
杨萝道:“当年断岩关一战,虽说最后汾阳侯大败北燕,但是这些年北燕休养生息,国力日盛,不比大梁如今内忧外患,只怕他们是有了开战之心,所以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长平郡主蓦地一惊,“什么?!”
皇帝身在高位,未必看不透,他想借着围猎的机会敲打一下北燕,拖延开战。
杨萝安抚她道:“郡主放心,不必大惊小怪的,如今还到不了那种地步,我不过是在猜测罢了。”
杨萝看事情比她看得透,长平郡主脸色煞白道:“若是围猎场上,你也胜不了北燕的人,会如何?”
杨萝思忖道:“或许,北燕会更肆无忌惮地开战吧。”
杨萝没有说,若是真的要开战,皇帝大概率不会在此时结果了她的性命,毕竟留着她还有用。
所以,和北燕的这场围猎,她到底是应该胜呢,还是不应该胜呢?
长平郡主忧心忡忡地走了,杨萝送她出门,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气。
小姑娘家,还是太稚气了。
午后杨萝又去了一趟陈家米铺,碰巧遇见了前来查案的杜玉书。
上次进士游街,司道玄风头正劲,杨萝也不曾仔细瞧过他身后杜玉书的模样,今日一见,倒颇有些眼熟。
杜玉书也没想过,竟然会在此处碰到他日思夜想的女子。
他压抑着胸膛里激荡的情绪,哽咽道:“姑娘,姑娘还......记得我吗?”
杨萝道:“你是?”
杜玉书像是一腔热情被浇了盆冷水,一下子熄灭了,勉强勾起嘴角道:“姑娘或许不记得了,年前的一个雨天,我被赁屋的房东赶出来了,是姑娘给了我盘缠银子,让我能继续在京城待下去。”
“若非姑娘仗义援手,我只怕,也不能熬到今日,早就回老家种地去了。”杜玉书赧然道。
杨萝恍然道:“原来是你。”
杜玉书道:“是我,姑娘还记得?”
杨萝道:“自然,只是没想到,还能在此处见到你。”
杜玉书也不曾想到。
他发现了市场上流通□□之事,加之京城物价飞涨,尤其米价涨得飞快,这才来米铺暗中调查。
不曾想,竟然能够再次遇见杨萝。
杨萝道:“大人来米铺,也是来买米的吗?”
杜玉书摇摇头道:“我是发现市面上流通的铜钱有异,这才来查案的。”
杨萝道:“哦?那大人可查出什么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