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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谈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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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聪装傻道:“什么人?”
杨萝门清,勾唇笑了笑,“大人何必在这里跟我打哑谜,我和陈大善人,明面上唯一的交集就是在菜市街上替他打跑了你的人,何以我和他在当夜一分开,就被你带走了?”
赵聪道:“我昨夜派出全部的江南护卫军外出,自然找得到。”
杨萝摇了摇头道:“但时间对不上,护卫军是在我和他分开之后大概一个时辰才围禁全城,而陈大善人是分开之后立刻被抓的。”
赵聪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起来,叹道:“你很聪明,如果你愿意同我站在一起,何愁我......大事不成啊?”
杨萝眉头微微紧了紧,这是什么意思?
杨萝还没理出什么头绪,赵聪便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选,做我的女儿,还是救外头那个女人?”
杨萝道:“这个答案,赵大人心里清楚。”
赵聪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并不意外,他松泛地往后靠了靠,“既然如此,那你要怎么做呢?”
“心疾的药,你只能换一样东西。”
“大人说笑了,”杨萝摩挲着指尖笑道:“我从来没说过,要把治疗心疾的药交给大人。”
赵聪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陈岭陈宁和关山月都在我手里,你一个都不救?”
杨萝笑道:“大人啊,不管是陈岭陈宁还是关山月,与我其实都并没有多大干系,非亲非故的,我为何要救啊?”
赵聪眯起眼睛,“那你方才出言阻止本官罚陈宁,又是为什么?”
“我在试探大人的态度。”杨萝道:“其实大人并没有真的想罚陈宁,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来试探我罢了,我和大人都是一个目的。”
赵聪闻言深吸一口气,“你很聪明,但你太聪明了。”
“这件事情其实不难猜,”杨萝这么多年来办了这么多案子,又常年在中枢浸淫,嗅觉灵敏,她能做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绝非是浪得虚名,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已经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了。
“你应该是在京城得到了什么消息,若无意外,是卞笛透露给你的,他知道锦衣卫同知荣齐已经得到圣旨,离京前往江南。”
“所以他告诉你准备好应对之举。”
杨萝说出卞笛的时候,赵聪的脸色就已经沉下来了。
“杜老板告诉我,你一直将粮布贩往北燕获取巨额利润,所以我猜官府和你的私库都没有多少储粮,所以你打上了粮商的主意,江南的粮商里,最好拿捏的就是陈家。”
“因此,你先是找上陈岭,让他捐粮,他不乐意,你就找了地痞流氓当街拦路,可惜被我截下,所以你准备来硬的,直接给陈岭安一个死罪,抄没陈家的家产。”
“这样,你就有了粮,算算时间,荣齐快到了,你必须保证所有环节万无一失,所以你围了城里所有的街巷,人心惶惶,无人敢拂逆你,荣齐来的时候,你就能用陈家的米粮赈灾,让所有人都吃上饭。”
见到赵聪已然面沉如水,杨萝勾起唇角,慢声细语道:“抚平灾情平安过冬,又惩治了奸商,府库充盈,一箭双雕,你的政绩又添了一笔。”
“同时,远在京城的卞笛可以参童弼一个诬告之罪,更甚者,可以上升到党争,因为司家之事,陛下最不喜欢臣子结党营私。”
“童弼倒了,户部就顺理成章落到卞笛手里,你的事情可以无声无息地揭过。”
杨萝没有搭理赵聪青筋暴跳的怒容,继续道:“而告诉你陈岭和我的行踪的人,就是——古董铺的杜老板。”
赵聪气极反笑,“你怎么知道是杜老板,在本官面前污蔑清白百姓,可不是一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杨萝上下打量着他,胸有成竹地笑道:“就当我是猜的吧,杜老板从前和陈大善人有过约定,如果有事相商,就在门前挂一个灯笼,事毕,就将灯笼撤下。”
“想必你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在红灯笼撤下的时候,就有人跟着我们了。”
“更何况,杜老板知道赵大人与北燕私下交往交易之事,想必与大人,关系匪浅。”
当时应该是大部分人都冲着陈大善人去了,而她的注意力都在关山月身上,竟然不曾察觉。
赵聪盯着她,眼神如毒蛇凝住般阴冷,“你倒是会猜。”
也没有说是不是。
“既然你不救,那这些人我也没必要多留了。”赵聪恍然不在意这些人命,在他眼里,都是贱命一条,不值得他费心。
杨萝道:“大人有没有想过,杀了他们,对大人而言,有什么弊端吗?”
赵聪嗤笑道:“你不是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吗?”
杨萝道:“是啊,我不在意,但我在意大人你的死活啊。”
“虽说你我多年不见,但到底血脉相连,”杨萝漫不经心道:“我若有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生父,说起来也面上无光。”
赵聪呵道:“你放肆!”
杨萝道:“大人还没习惯我放肆吗?”
赵聪被堵得脸色铁青,但看着杨萝和自己有四五分相似的面庞,生生把火气压下去。
当年他和纪安也曾花前月下柔情蜜意,试想过未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若是个男孩,期盼他聪慧识礼,若是个女孩,希望她乖巧可爱。
独独没想到,会是杨萝这种不服驯的野马烈性。
赵聪道:“说来听听。”
“大人在江南主政多年,却一直被方文谦压一头,方文谦当年是提携过大人,但是如今他已经死了,难道大人不想顶替他的位置吗?”
杨萝的话像是石落静湖,一下子荡开涟漪,拨动了赵聪的心弦。
自古利益动人心弦,赵聪不会不动心。
“童弼年事已高,有个什么一星半点的差池,只怕也要退位让贤,卞笛比大人还要小三岁,卞笛可以谋求上位,大人为何不行?”
“大人别忘了,当年方文谦就是从江南布政使的位置上调任户部尚书,大人难道不动心吗?”
杨萝轻声细语说来循循善诱,戳中了赵聪心里最隐秘的角落里。
卞笛可以,为什么他赵聪不行?
难道就因为他卞笛娶了个好媳妇,是王首辅的女婿吗?
“童弼是李复的岳父,你如今是李家的女儿,你怎么会为了我把童弼拉下马?”
杨萝转了转手腕,“大人,你还不知道吧?我母亲之所以会死,一个是因为李复昏庸懦弱,另一半原因,就是李复的续弦童氏,童大人的女儿步步紧逼,我与童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李君慈自小与母亲纪安相依为命,赵聪倒更愿意相信杨萝的这番说法。
“说到底,你是我的亲生父亲,你上位,对我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你的条件呢?”赵聪冷静地问道。
“放了陈岭和关山月,我会给你想要的。”
赵聪闻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果然还是妇人之仁。”
但杨萝这话一出,赵聪心头的石头却放下了。
杨萝色厉内荏,不过就是个心慈手软的女人罢了,成不了气候,他到底还是太高看她了!
赵聪懒洋洋地靠上椅背,“你有什么办法,能达成此事?”
杨萝道:“很简单,来江南调查大人的荣齐,是我的人。”
锦衣卫的分量如何,赵聪心里很清楚,即便杨萝已经死了三年,锦衣卫依然是陛下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甚至于后来者荣恩,比杨萝更狠更不择手段。
荣齐身为荣恩的养子,二人是一丘之貉。
“只要我告诉他大人勤勉施政,爱民如子,再给他一些呈交陛下的文牒,此事也就成了。”
江南离京城千里之遥,陛下的眼睛看不到这里,自然是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否则赵聪也不会在江南逍遥多年。
江南山高皇帝远是好,但执政中枢是多少官员梦寐以求的事情,赵聪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仅此而已?”赵聪犹疑道。
杨萝笑着摇摇头,“大人啊,您还不清楚吗?童弼告发大人,只要大人无事,再加上卞笛大人从中斡旋,他绝对不可能再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再坐着了。”
“那卞笛呢?”
杨萝道:“那卞笛就更简单了,方文谦在户部做的事情,难道他就没有做吗?”
方文谦要在京城放粮抑制粮价,就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瞒着童弼,那必然只能吩咐卞笛去做。
此事一旦揭发,卞笛也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然而赵聪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沉默良久之后,他开口道:“我答应你,但是,必须等我升官之后,陈岭和关山月,我才能放了。”
“而且,陈家的粮,也不能不给。”
“陈岭是个硬骨头,我威逼利诱软磨硬泡都不成,如今既然达成了交易,也就是说陈家无罪,如何能让他给粮呢?”
抄没有罪之人的财产和私自扣押无罪之人的财产,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陈岭无罪而赦,那么也就不能抄没他的财产,他怎么会答应给粮?
“我去牢狱里见见陈岭,必然替大人说服他心甘情愿献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