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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缠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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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握住她的手,血浸透了两个人的衣袖,“阿慈,他是你的父亲啊,他就是吴恒!”
目光移向呆滞的赵聪,杨萝仔细打量着他的容貌,确实与李君慈的样貌有几分相似。
杨萝心里已然信了三分,只是单凭臆断并不能成事,更何况赵聪看起来丝毫不知情,此事怕还有得磨。
而且,韦氏的反应也很奇怪,吴恒是纪安的丈夫,李君慈的父亲,韦氏只是纪安的兄嫂,何以会如此激动不能自已?
杨萝半强硬地把韦氏扶出了柴房,安抚韦氏道:“舅母,我有些话要单独和赵大人说,您先别着急,事情我会弄明白的,您先回房歇息吧。”
“舅舅去了布庄,很快就回来了。”杨萝意有所指道。
韦氏恍然回过神来,轻轻擦掉眼泪,勉强笑道:“是我失态了,我这就去洗把脸。”
杨萝目送韦氏远去,才重新回到柴房。
赵聪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意味不明地盯着杨萝看,神情一时恍惚。
杨萝席地而坐,大马金刀不羁的模样,叫他突然回过神来——这个女孩不是他的朋友,而是绑了他的敌人。
赵聪一下子冷了脸,“你想说什么?”
那一瞬间的温情散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都不曾有过。
赵聪的生命里原来只有赵曦一个儿子,所有的亲情都倾注在他身上,即使现在妾室有孕,也再带不起他心头的涟漪了。
突然冒出杨萝这么大一个女儿,心里头说不期待也是假的,可是杨萝这个人,却叫他心头惴惴。
杨萝反问道:“赵大人,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想知道什么呢?”
赵聪深吸一口气,“你费尽心机进杭府,是冲着本官来的。”
杨萝不否认,“不错,我确实是冲着大人来的,我是为了方文谦在京城放粮之事而来,既然大人今日来了,不如就一一交代清楚吧。”
赵聪冷嗤,“此事是方文谦一人所为,与我何干?”
杨萝道:“那好,那就来聊聊,江南道土地兼并的事情。”
“大人这些时日瞧着我早出晚归,想必心里有疑虑,我到底查到了什么?”杨萝观察着赵聪的神色变化,勾唇笑道:“赵大人可以猜猜,我查到的这些东西,能不能掀了您头顶这顶乌纱帽?”
赵聪胸膛剧烈起伏,不知道为什么,杨萝这个女人说话,就是容易激起他的怒气,简直是专戳人的心窝肺管子。
赵聪道:“你有什么证据就摆出来,咱们就是上公堂对峙,在金銮殿断案,本官也不怕。”
杨萝低头笑了笑,道:“公堂断案?或许是有这么一日,只是到时候赵大人是否说得出这番话,就不得而知了。”
赵聪抬起下巴睨她,“你不过是个女人,你的呈堂证供如何能信?我是朝廷重臣,到时候谁的话可信,不是一目了然吗?”
杨萝理着袖口,忽然一阵风吹过来,把柴房的窗户吹开了,带进来几片冰冷的雪花。
杨萝起身关窗,把风雪都关在外面。
“大人自接任江南布政使以来,江南道的粮产连年下降,但是我去田间见了些佃农,有个年长的老叟同我说,其实大人刚到任的那两年,粮食丰收,家家富余。”杨萝背对着赵聪道:“这原本是大人的政绩,可是,在吏部的考评记账里,大人任职期间,考评次次为良,不上不下。”
“大人难道甘心吗?”
赵聪压着一口气,“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朝政!”
“我是不太明白,赵大人怎么甘心每一年都被压着,连一丝一毫为自己争取,直入中枢的意思都没有吗?”
赵聪别开脸,没有说话。
他怎么会甘心呢?但是他久居方文谦之下,为了钱不得不低头,方文谦有办法帮他隐匿敛财之事,投桃报李,各取所需罢了。
杨萝道:“田间的佃农同我说,前两年,即使赋税增加,他们赚的也比往年多,可是后面几年每况愈下,赋税越来越多,可是江南在户部的记档里,每年赋税数量相当一致,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那这些钱,都到哪里去了呢?”
“赵大人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赵聪冷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说出这样的话,江南赋税如何,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聪不肯承认,咬死了这件事情与杨萝无关,她不肯说一字半句的,杨萝自然找不着他的把柄。
杨萝信步走到赵聪面前蹲下,撑着脑袋看他,眯着眼睛笑,“赵大人以为这样拖延着,我就拿你没办法吗?”
杨萝捡起一块碎瓷片握在手里把玩,“听闻江南缠足之风盛行,许多年轻女子自幼便被缠足,因为赵大人主政江南,十分喜爱三寸金莲,因而众多家庭效仿,男子娶妻不娶大脚之女,女子的足底若非三寸便嫁不出去。”
“赵大人自己既然喜欢,不妨也试试看,这三寸金莲长在自己身上,是何滋味?”
赵聪面露惊恐之色,大喊道:“你想干什么......啊!!!”
赵聪还没来得及拒绝,杨萝就已经把碎瓷片嵌进他的脚底握住他的足底一掰,骨骼移位的咔哒声清脆动人,听得杨萝心情舒畅。
杨萝捡了块破布把足身缠住,问道:“赵大人,还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赵聪疼得五官变形,脸上冷汗直冒,声音破碎而痛苦道:“你......我是......朝廷命官......我是......你爹......”
杨萝冷漠地看着他疼痛难忍的模样,道:“您认错了,我父亲远在京城,是六品翰林院学士李复,不是你赵聪。”
虽然李复这个父亲当得十分失职,但好歹他给了李君慈片瓦遮头,而赵聪,这个未知是不是李君慈生父的人,却以生父的身份要挟,人品更加低劣不堪。
不知童氏是否早知李君慈不是李家的女儿,所以才要赶尽杀绝?
开始,李复又是否知道此事呢?
杨萝满腹疑问,但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能暂且压下。
赵聪龇牙咧嘴,额头上青筋暴跳,“你......忤逆不孝......残害生父......啊啊啊!”
杨萝又把一块破布条塞进赵聪嘴里,道:“赵大人还是别喊得太大声了,留着点力气吧,还有一只脚没缠呢,且忍一忍吧,很快,您就能拥有您最喜欢的三寸金莲。”
“如何?您可还满意吗?”
杨萝拿掉赵聪嘴里的布条,只见他有气无力地半瘫在墙角,脸色苍白如鬼,却依然恶狠狠地用眼神盯着杨萝,恨不得用眼神从她身上剜出一块肉下来。
“蛇蝎毒妇,你......恶毒知己,寡廉鲜耻,私自关押......朝廷官员,还滥用私刑,其罪......当诛!”
“这些话还是等赵大人能平安出去再说吧。”
杨萝轻盈一笑,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道:“大人不会以为自己可以竖着离开这里吧?”
赵聪震惊地瞪大眼睛,“你简直是......胆大包天!外头都是我的人!”
“大人想必不清楚,外头那些人,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更何况一个个的功夫那么弱,实在是不配做我的对手。”
杨萝眯着眼笑,如同一只诱导狼拔掉自己尖牙的小狐狸,“大人不如还是老老实实交代,我才好放了大人。”
赵聪呸道:“做梦!”
杨萝叹了口气道:“大人啊,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撬开那些自认为很紧的嘴,不如您就招了吧,免受下来的皮肉之苦。”
“哦,您别紧张,所有的事情我都是冲着方文谦去的,毕竟我是李家的人,和童家同气连枝,扳倒了方文谦,童尚书上位,于我也是好事多多。”
“方文谦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杨萝道:“自然是要除掉卞笛了。”
“卞笛与方文谦是一丘之貉,童尚书想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做这个户部尚书,卞笛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抓住了方文谦的把柄,却捞不着卞笛的,这多亏啊。”
杨萝循循善诱道:“只要你说出,此事与卞笛相关,自然能帮童弼干掉竞争对手,大人的荣华富贵依然在手。”
“我不信你,你......反复无常,小人行径!”
杨萝耸肩道:“既如此我也没办法,赵大人自求多福吧,真正的锦衣卫只怕还有几天就到了,不如趁此机会,赵大人好好想想,到时候该如何应付锦衣卫的巡察吧。”
杨萝没再理会赵聪,推开门走了出去,只见韦氏站在台阶上,不远不近地望着柴房,脸上忧心忡忡。
杨萝合上房门,道:“舅母没去歇息吗?”
韦氏摇摇头道:“我睡不下,出来瞧瞧,他......没事吧?”
后半句话,韦氏说得很犹豫。
杨萝道:“不知道,熬过去就好了,叫他也尝尝普通人的苦楚也好,长点教训。”
韦氏还是担忧地探头往杨萝身后看。
杨萝不想叫她去见赵聪,主动挑起了另一个话题,“舅母,您方才说,吴恒也就是赵聪,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为何我母亲一直告诉我,我是李家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