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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借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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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萝倒不想杀她。
“孟离,咱们带上她上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就说是我的侍女。”
孟离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
杨萝默认她同意了,在戴春和震惊的神情下把她拖上马车。
“我们身量相仿,我的衣裳你应该穿得下。”杨萝从包袱里翻出一套衣裳来,塞进她怀里,“换衣裳吧,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别穿得灰扑扑像个男孩子,多不美啊。”
说完杨萝就钻出马车,把空间留给她。
孟离抱着剑靠在树干上假寐,听到声响睁开眼睛看向杨萝,身形一下子绷紧了,如一支蓄势待发的箭。
“怎么了?”杨萝笑盈盈地问道。
“你会武。”孟离道。
杨萝坐在车辕上,左腿曲起,手肘搭在膝盖上支着下巴,“嗯,我也没说过我不会武。”
孟离眼神愈发凝重了。
“别这么紧张嘛,我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还是需要你保护的。”
“你功夫不错,是从小练的童子功吧?是师门传承还是无师自通啊?”
孟离转过头去不看杨萝。
孟离把最后一个山匪踹飞,一转头,杭府的城门已遥遥在望。
此时距离她们遇到戴春和那日已经过了三日了。
这一路上她们碰到的山匪多如牛毛,正如戴春和所说,这些山匪杀伤性并不强,大部分都是落草为寇的农民。
孟离平静地坐回车辕上,拉起缰绳,赶着马车朝城门奔去。
城门萧索,只有一队卫兵把守关隘,连一个进出的人都没有。
卫兵身披重甲,个个神情肃穆,步履稳当,装备精良,往那儿一战就是威武之师。
杨萝的马车被卫兵拦了下来。
“站住,你们是谁,来杭府做什么?”
杨萝撩起车帘,道:“官爷,我和妹妹是从京城来杭府寻亲的。”
卫兵皱眉,语气严肃道:“杭府近日发生了命案,城门不许进出,你们回去吧。”
“官爷,劳烦您行个方便吧,我们是来投亲的,无依无靠,实在是无处可去。”杨萝瞬间换了张脸,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地看向卫兵。
卫兵不为所动,“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赶紧走,别逼我动刀剑。”
孟离摸住腰间的长剑,握住剑柄欲拔利剑出鞘,却被杨萝按住手腕推了回去。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打搅官爷,等过几日命案查清了,我们再来。”杨萝笑盈盈道。
孟离瞧着杨萝这堪称绝佳的变脸技术,抿了抿唇,松开了手,将马车调了个头,离城门远去。
杨萝坐回马车里,戴春和不解道:“你不是要进杭府,怎么被人家一拦就回来了?”
杨萝吩咐孟离在附近找个地方落脚,这才道:“你没瞧见吗?方才那一队人马少说有上百人,而且是难得的精锐,我们硬碰硬,没有胜算。”
“更何况,杭府内情况未明,贸然闯进去只怕会打草惊蛇,寻亲未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不划算的买卖,我向来不做。”
戴春和没想到这一层,赧然地沉默下来。
杭府是整个江南的中心命脉所在,封城事关重大,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实在是可疑。
杭府外依然是人烟寂寥,孟离驾车走过两个空荡荡的村子,才勉强看到一缕炊烟。
敲开这户庄户人家的柴门,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从里面拉开了门,半个身子躲在门后,怯生生地望向她们。
杨萝从马车上跳下来,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小妹妹,我们是过路的行人,如今天色渐晚,可否容我们借宿一晚?”
小女孩一转头跑进屋子里,连门都没有关上。
杨萝抬起头看戴春和,问道:“我很吓人吗?”
虽然上辈子朝堂上那群老东西很怕她,但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如今她可是个大家闺秀。
戴春和在杨萝的注视下慢慢偏过头。
虽然孟离动不动就举刀砍人,而且时常冷着一张脸,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平易近人的杨萝叫她有些发怵,不敢多说几句。
杨萝叹了口气,却见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妪牵着小女孩从屋子里走出来。
杨萝站起来,朝老妪微微颔首,“老人家,打扰了。”
老妪步履蹒跚,头发全白,脸庞枯如树皮,“姑娘,听柳芽儿说,你们想借宿?”
杨萝道:“是,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容我们借宿一晚。”
老妪欲言又止,看了杨萝他们好几眼,道:“好吧,你们随我来。”
“老人家,我们这一路走来,觉得人烟稀少,莫非你们这村里只剩你们祖孙二人吗?”杨萝问道。
老妪沉默片刻,粗哑的嗓音带着历尽沧桑的悲苦,道:“差不多了,都走了,去外头了。”
“为何此地的青壮年都不见了?”
老妪道:“姑娘能到此处,想必已经见过外头那些人了,他们就是。”
杨萝的心沉了沉,果然如此。
杨萝道:“老人家可否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妪推开房门,摇了摇头,道:“姑娘,歇息一晚之后,你们就赶紧走吧,别留在此地了。”
老妪牵着柳芽儿走了,只是柳芽儿却不时地回头来看杨萝,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天色将暗,杨萝三人动手铺了床,点上了蜡烛,等着天色慢慢暗下来。
柳芽儿敲了敲门,将一盆野菜羹端给她们。
“给你。”
杨萝蹲下来,瞧着野菜羹心里不住地叹气,脸上却笑着说道:“谢谢你。”
柳芽儿手指搅着打补丁的衣服,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杨萝,让她忍不住心软。
“柳芽儿有什么话要和姐姐说吗?”
柳芽儿回头看了一眼灶房,低声道:“姐姐,你能把我爹娘找回来吗?”
杨萝问道:“你爹娘去了哪里?”
柳芽儿道:“我爹娘进了府城,好久没回来了。”
杨萝道:“那村子里的其他人呢,也去了府城吗?”
柳芽儿摇摇头,“不是的,他们晚上就会回来的。”
杨萝眼底掠过一抹深思,“你爹娘去了多久了?”
柳芽儿道:“很久了。”
柳芽儿眼底漫上泪花,“柳芽儿想爹娘了。”
杨萝拿袖子轻轻擦掉柳芽儿的眼泪,“好,姐姐答应你,帮你找爹娘,别哭了好吗?”
柳芽儿点了点头。
杨萝道:“柳芽儿给了我们野菜羹,姐姐也有东西要给柳芽儿。”
杨萝从行李中翻出两块硬邦邦的炊饼,“拿着吃吧。”
虽然没有荤腥,但对柳芽儿来说,干瘪的炊饼也比吃了近半个月的野菜羹要好得多。
她咽了咽口水,伸手想拿又不敢。
杨萝把炊饼放到她手里,笑道:“去吧,和奶奶一起吃。”
柳芽儿嗫嚅道:“谢谢姐姐。”
而后一溜烟儿跑进灶房去了。
孟离抱着剑站在窗边冷眼看着杨萝把最后两个炊饼给了柳芽儿,盯着柳芽儿的背影看了许久,第一次主动开口道:“你把干粮都给了她,你吃什么?”
路行此处,杨萝早前备下的干粮就只剩最后那两块炊饼了,本以为今日进了杭府便得以补充,不曾料到竟然连半步都踏进不了城门。
杨萝抱着野菜羹起身,朝孟离举了举,“这不是有的吃吗?”
“日日吃炊饼也不好,偶尔换点口味。”
杨萝自如地把野菜羹放到桌上,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嚼,野菜苦涩而喇嘴的味道让杨萝不禁皱了皱眉头。
虽说当年做锦衣卫的时候也曾经风餐露宿过,比这东西难吃百倍的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但想起柳芽儿这样瘦成皮包骨的孩子,心里头颇觉不是滋味。
戴春和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在山寨里饱一顿饿一顿,有什么吃什么,没得抱怨,拿起筷子和杨萝一起吃饭。
还没吃两口,老妪就拉着柳芽儿回来了,将两个炊饼放下,道:“柳芽儿不懂事,拿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实在是抱歉。”
杨萝把炊饼塞进老妪怀里,“老人家,您别担心,这东西我们还有,只当是我们的借宿钱,说到底还是我们占便宜了。”
老妪拿着炊饼叹了口气,在柳芽儿巴巴的眼神下,把炊饼收下了。
“姑娘,今夜可能有些吵闹,你们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明日天不亮就走吧。”
杨萝和孟离交换了一个眼神,问道:“老人家,为何这么说?”
老妪道:“姑娘别问了,照着做便是了。”
老妪不欲多说,又牵着柳芽儿离开了。
戴春和再迟钝也能察觉到这个村子的古怪,心里发怵,拉了拉杨萝的衣袖,“要不咱们走吧?这里瞧着实在是太古怪了,你想,这十里八乡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们祖孙两个人,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吧?”
杨萝被她说得一笑,调侃道:“你不是秀才之女吗?子不语怪力乱神(1),没听说过吗?”
戴春和恼了,“我是说真的!”
杨萝可有可无地点头,抬头问孟离,“你怎么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孟离道。
“是啊,我好奇得很,这个村子究竟有什么古怪。”杨萝勾唇笑道。
月上中天,外头传来细微的兵甲相撞之声,杨萝蓦地睁开眼睛。
孟离站在虚掩的门缝之后,手掌握住剑柄,蓄势待发。
杨萝吹息了蜡烛,室内瞬间一片昏暗。
外头却有数十支火把的火光透过破洞的窗纸照了进来,拉长蜡烛的侧影。
“柳大娘,门口那辆马车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家里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