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晓幺九

25、第二十五章

　　可是世间的巧合没有那么多次，等待顺其自然的契机，就等同于坐以待毙。

　　文心觉得把温语冷言冷语推走了，又热情主动地再去找她，如此反复，如此跳跃的行为，同样会伤害到温语。

　　她的生活，又回到没见过温语的之前的那些日子，周末的时候依旧去叶锦工作室赴约，叶锦问她怎么郁郁寡欢的，她只是用了一句“最近忙，有点累，没事的”就打发了；再下个周末照常回家陪伴父母，父母问她还要不要带番茄回去给朋友，她还是说“最近忙，有点累，不想带了”；周末方彤约她出去郊区走走，她依然以这句“最近忙，有点累，下次吧”搪塞了。

　　“最近忙，有点累”这句话好像很万能，适合用在任何颓废又不想被人知晓的托辞里。

　　只是现在的生活里多了一只兔子。

　　她把兔子摆件拿回家里，想念温语的时候，她就静静地看着它们，说几句话。

　　她问小兔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跟小兔子说：“我有点想你。”

　　她问小兔子：“我能不能去找你？”

　　她跟小兔子说：“我想去找你了。”

　　而温语暂且听进了祁安若的话，不再过于殷勤地去找文心，躲了起来，如她所愿，远远地想念着她。

　　她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如果没有一个人主动联系，给直线画一个拐点，那她们将不再交集。

　　温语小心翼翼地在寻找合适的地方，下笔。

　　她会经常去文心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会漫无目的地开车到文心家楼下，但她们都没遇到。

　　温语想遇到，又害怕遇到。

　　她会在微博破天荒地发私人动态，内容是：想吃不太酸的番茄了。然后一个月来每天都去查看评论。她希望看到文心的这条微博，或许当时关注文心，她也没想过有一天，希望她看到的是这样的内容，苦涩又新鲜。

　　可是没有，文心没有去看微博。

　　粉丝看到温语第一次发与工作无关的内容，第一次这么远距离感受到这么近的她，纷纷在评论区留言表达自己有多幸福，纷纷祈求她以后要多发与生活相关的微博，难掩的激动瞬时铺满评论区。

　　还有人说要给她公司寄几十箱番茄，说要为她种一片番茄园，说要做番茄造型的花束，下次演奏会送给她。

　　全世界都在讨好她，而她却只想讨好那个，让她想吃番茄的人。

　　五月中下旬的气候闷热、潮湿，尤其连日来的绵绵细雨，把人催眠得无精打采。

　　那条小路的樱花早已凋谢，文心还是每天都要经过这条路，看着逐渐散去的美好，骤然惆怅。

　　樱花明年还会如期盛开，可是来过又走了的人，明年还会不会在？

　　文心和方彤依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同事关系，方彤有点气馁，主动约了文心几次，都遭到拒绝，她觉得文心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对她格外照顾的前辈姐姐，她感觉到文心对她有种莫名的疏离感，虽然还是会和她一起聊天、吃饭，可是没有以前那么爱逗她、开她玩笑，下雨天不再主动说要送她回去，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这个人的关注，远比对自己的要细心得太多。她不记得自己放在驿站很多天的快递，可她会帮文心记得，会提醒她等会回家记得去拿；她看天气预报知道明天会下雨，她会记得提醒文心要带伞，可后来自己却忘了带。

　　可是她的用心，文心并不知道。她一直努力想让文心看到，可是文心从来都没有多想。

　　她对方彤并没有刻意的疏离，只是不再有多余的心思，去照顾其他人的感受，只觉得自己不太开心，不想再勉强自己，在所有人面前保持阳光、积极的一面，所以她时常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安静地感受这份忧伤，然后在某个瞬间，怀念起曾经心动的点滴。

　　但她知道，自己和温语在社会地位上和经济上的差距太大，所以她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再去主动靠近。

　　她也不知道，在她和温语的这段关系里，自己应该怎么做，能怎么做，还没有等到一个很好的时机，让她能够顺理成章地去问候温语。

　　从此她们就像两条河流，曾汇入过同一个大海，又分流往两条平行线，甚至连分别的交点都没有。

　　温语的世界巡演还没有结束，她还是忙着各地去演出，直到最近，才回来深城。

　　她去公司参加完会议，又怀着侥幸，开车来到文心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赌一场偶遇。

　　她路过那条曾经开满樱花的小路，一片的粉色已经变成斑驳的黑点，花期已经完结，再绚丽，也免不了一场凋谢。

　　她在心里感到惋惜。

　　来到咖啡店时，她透过落地玻璃门，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文心，站在点餐台那里，身穿灰黑色的西装，宽松又合身，发髻下稀疏的碎发，尽显磊落大方，与第一次在这里遇到的她一样，似乎一切都没变化，即使一个多月没见，没有联系，她依然能令她心跳加速，狂喜又安心。她欣然，准备推开门走进去见她。

　　只看见方彤灿烂如花的笑脸向文心走近，她拿着两杯咖啡，文心接过一杯，腾出的手依旧纯熟地勾住了文心的手臂，文心回应以一个微笑，两人朝门口的方向走来。

　　温语惊慌地转身，她快速走到停车场，驱车离开。

　　她没有方向地开在路上，追溯着过往，一幕幕的笑脸、温柔、关怀……真的好远。

　　远到好像是一场醒来许久的梦，时过境迁，而留在梦里的，只剩下自己。

　　她感到心痛、撕裂，心里的小虫贪婪又疯狂地咬噬着她的心脏，一口一口，啃干抹净，尸骨无存。

　　但她依旧不舍得将它取出，杀死。

　　她没有勇气，像当时的自己，可以大胆地评论她的朋友圈，问她是不是恋爱了。那时候，她也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可是，她以为能够承受得起。

　　然而，感情在与日俱增，她逐步深陷泥沼，已经没办法做到全身而退。

　　她宁可不知道答案，继续给自己希望。

　　她害怕知道她有了爱的人，不知该如何扔掉已经折断的双翅，继续流浪人间。

　　她流浪在这座城市的道路上，越开越迷路。她不是真的天使，回不到仙界，她只是凡人，承受着失去所爱的疼痛。

　　祁安若的来电，把她从神游中叫回。

　　祁安若问：“到家没？”

　　“嗯，快了。”温语努力克制住崩溃，不露破绽地回答。

　　祁安若没有察觉异样，继续问：“明天5月28日，你生日，回家吗？”

　　温语这才想起来生日到了，得回家一趟，她说：“嗯，回。”

　　“那我还跟往年一样跟你一起回去？明天下午来接你？”祁安若说。

　　“好。”说完，温语挂断了电话。

　　那夜，温语无眠，睁眼到天亮，看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往前走着，她祈求着，能让她忘掉这一场晴空万里、而后大雨滂沱的梦。

　　她看着日光渐渐明亮，她没想到，从不曾期待过的生日，竟然会在第三十四个，收到一份如此沉痛的大礼。

　　她起身去煮咖啡，坐在餐桌前，她想起一个多月以前，她在这里给文心发去咖啡的照片，她看了可爱的兔子，尝到了一点幸福的甜头。可是第二天，她们就突然从彼此生活里离去，那么彻底、干净。

　　再想起昨天的文心，神采奕奕，笑容满面，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恋爱中的人。

　　她们应该是在一起了吧。

　　温语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