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懦吻》徐明猪

25、第 25 章

　　番外三

　　有孩子后姜珉变得很爱哭。

　　比如此时。

　　关慎尔刚回家，就看见家里的一大一小正抱着哭，身边的保姆怀里还抱着个哇哇大哭的，泪水与鼻涕齐飞。他顾不上脱外套，连忙冲过去询问情况。

　　姜冉见到爸爸后自动就停了哭声，只有姜珉还在掉眼泪，关慎尔又心疼又好笑地给他擦眼泪：“怎么了，姜冉欺负你了吗？”

　　“我没有！是妈妈先哭的！”姜冉大叫，“我问还有几天上学，然后妈妈去看了日历就哭了！”

　　关慎尔瞬间明白了缘由，他先牵着姜珉坐到自己腿上，让人靠着哭；然后揉揉姜冉的脑袋，给他擦干眼泪；最后让保姆把只是单纯凑热闹一起哭的关心抱走。

　　“这么不想上班呀。”关慎尔温柔地亲了亲姜珉的额头问。

　　这已经不是姜珉第一次因为上班哭。

　　第一次哭是在姜冉出生后，产假结束即将复工那天。关慎尔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床铺空了，去儿童房找人时，看见姜珉正对着姜冉掉眼泪。关慎尔心中惊惧，以为姜珉患上了产后抑郁症，第二天便强硬地把人带去看心理医生，这或许是有用的，过后姜珉不再有什么异常。

　　第二次哭是在姜冉第一天上幼儿园那天，他们都特意请了假送孩子上学。

　　上学那天姜冉本来早上出门还开开心心，一进幼儿园就开始嚎啕大哭，死活拽着姜珉不撒手。他一哭，惹得周围的小孩也哭起来，呼喊声此起彼伏，忙得幼儿园老师不可开交。最后还是以关慎尔承诺“放学后爸爸妈妈第一个来接他”，姜冉这才堪堪忍住眼泪。

　　离开幼儿园，关慎尔先送姜珉去上班，车还没停到他们公司门口，就发现姜珉也在掉眼泪。关慎尔本以为姜珉哭是因为孩子第一天上学伤感，还想逗他两句，没想到人下一秒就开始坐在副驾驶上嚎啕大哭不想上班。

　　他是真的哭得很伤心，也很熟练，像是在关慎尔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哭过很多次一样，关慎尔隐约感觉自己发现了姜珉的另一个秘密。

　　关慎尔想起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他在学校门口见到一个很瘦弱的同学红着眼睛从汽车上下来，垂头丧气地往学校大门走。当时他觉得很好玩，怎么还有人这么大了还厌学，再后来他知道了这个厌学的同学就是姜珉。

　　这么多年，姜珉是一点没长大。小时候厌学，长大后厌班，很有可能姜冉哭着不想上学也是遗传的他。

　　他没有笑姜珉，关慎尔有些自责此前没能察觉到这个秘密，他先是提议今天请假不上班，被姜珉拒绝后，又温和地同姜珉商量：“今天我提前一个小时来接你下班，然后我们一起去接姜冉放学好吗。

　　“你看早上送姜冉上学，已经少上一个小时班了，中午午休两个小时，咱们下午再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你今天只用上四个小时班，还能赚一整天的钱，是不是很划算。乖啊，咱们不哭了好吗。”

　　姜珉边哭边吼不准拿哄姜冉那套来哄自己，但还是乖乖在下车前擦干眼泪，顶着红肿的眼睛去公司，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事实上，要不是天天被领导赶出去推销业务，姜珉其实是不至于这么恨上班的。这几年他们公司越发变态，法定退休年龄还延后了，姜珉一想到等自己年过半百的时候还得这样上街推销，就恨这份工作恨得牙痒痒。

　　再加上关慎尔前年离职后开始自己当老板，再没人能和他分担这行的痛苦，姜珉心里那个恨，比恐怖电影里的鬼还沉重。

　　恨归恨，姜珉又窝窝囊囊地坚持了三年。这三年里姜冉幼儿园毕业了，他和关慎尔又有了关心，眼看产假要结束了，明天送完姜冉上小学，他又要去上班了。

　　此刻姜珉哭得喘不上气，泪眼模糊间发现姜冉还在一边看自己，羞得把脸埋进关慎尔怀里。他越是想停住哭泣，眼泪越是掉得厉害，关慎尔心疼地亲吻着：“宝贝，不伤心了好吗，咱们明天请假不上班了。”

　　“不行，我没假了。”说到请假，姜珉哭得越发崩溃，他都计划好了过几个月要和关慎尔一起出门旅行，如果现在请了假，到时候假期就连不上周末玩不了那么多天。

　　一想到这里，姜珉更加伤心，为什么上班以后假期会这么少。

　　姜珉越伤心，关慎尔越心疼：“怎么办呢宝宝，要不然辞职吧，本来我也看不惯你们那个公司。”

　　“不行，今年都干一半多了，我要拿年终奖。”

　　伤心是会传染的，姜珉实在太伤心了，惹得姜冉也被感染又开始掉眼泪，但他很乖，哭的时候还不忘安慰扯着姜珉的手指安慰：“宝宝，别哭了。”

　　被自己的孩子叫宝宝，姜珉本就脆弱的情绪又被刺激到了，边擦眼泪边骂关慎尔这个资本家不准叫自己宝宝，因为他们有天然的阶级矛盾。

　　“那要叫你什么呢宝宝。”关慎尔把姜冉也一起抱进怀里，一大一小依偎着他，“叫你包子？馒头？”

　　姜珉抽抽噎噎地去捂关慎尔的嘴，不让他再乱说话。关慎尔笑着亲了亲姜珉的手心，然后帮怀里的两个小朋友擦眼泪。

　　不像姜珉，姜冉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关慎尔见他已经平静了，便支开姜冉：“小冉去帮爸爸照顾心心可以吗？”

　　姜冉懂事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去隔壁房间找关心了。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关慎尔感觉自己胸前又湿了一片，他捧起姜珉的脸，果不其然地看到姜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这么讨厌包子、馒头的称呼呀？”关慎尔很有耐心地哄他。

　　姜珉摇摇头：“其实我自己哭一会儿儿就好了，我就是没忍住。”

　　“我知道。”

　　“我是不是给小冉做了不好的榜样？”他有些懊恼地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问，“他明天要读小学了，要是从此厌学不爱读书考不上初中怎么办？”

　　关慎尔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又惹怒了姜珉：“你还笑！有这么好笑吗！”

　　“宝贝，你从小厌学也没见你考不上初中呀。”关慎尔亲了亲姜珉挂着泪珠的左眼睫毛，“小冉随你，智商高，不会考不上初中的。”当然厌学也随你。

　　姜珉肿着眼睛问：“真的？”

　　按理来说姜珉哭成苦瓜样，根本算不上好看，可关慎尔被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盯，只觉得姜珉可爱极了。

　　“真的。”关慎尔又亲了亲他的右眼，“就算考不上，我们也有钱给他买个初中文凭、高中文凭，到时候给姜冉一路买到博士怎么样？”

　　姜珉气笑了，冒出个鼻涕泡，一并蹭在关慎尔外套上。这外套是上周姜珉刚买给他的生日礼物，关慎尔爱惜得很，现在被姜珉蹭上鼻涕也只能忍了。他哭笑不得地给姜珉擤鼻涕，哄着人去餐厅等待开饭。

　　但姜珉此时很是依恋他，非拽着关慎尔的袖口不撒手，关慎尔只好牵着他一起去隔壁房间接姜冉吃饭。

　　“妈妈！”刚走到门口，姜冉就咚咚咚地跑过来抱住姜珉。

　　姜珉蹲下搂住姜冉道歉：“对不起小冉，吓到你了。”

　　姜冉眨巴着眼睛，拍拍姜珉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以后我长大了，不上学保护妈妈。”

　　“不行，你上你的学，妈妈有爸爸保护。”关慎尔听得头疼，立刻反驳，家里有一个不想上班的就够了。

　　趁他俩斗嘴，姜珉走到一边去看关心。关心早就哭累睡着了，躺在婴儿床上显得小小一只。她这么小一个小孩，哭起来的时候却是地动山摇般的动静，姜珉他们有时候都怕她嗓子给哭坏了。

　　他摸摸关心的小脸，叮嘱好保姆，赶在关心醒来继续哭前赶紧和关慎尔、姜冉一起溜去吃饭了。

　　但姜冉厌学这事还没完。

　　第二天早上，姜冉果不其然从起床开始就在哀嚎。他哭得没水平，眼泪半天才挤出一点点，只能骗到姜珉。姜珉越哄他，姜冉演得越来劲，眼泪逐渐流畅地往下滚。

　　眼泪迅速打湿一张又一张纸巾，姜珉感同身受极了，他想有些苦自己吃了就没必要让孩子吃，转头用眼神向关慎尔求助：要不今天别送小冉上学了？

　　关慎尔无语地把姜珉拉开，低声温和地和姜珉说：“宝贝，你是我们这个家里最辛苦的人，不可以你辛辛苦苦上班的时候，姜冉却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玩，一家人要同甘共苦对不对？他必须接受知识的毒打。”

　　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姜珉几乎被说服了，他有点犹豫地看向姜冉，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

　　姜冉鬼精鬼精的，对上姜珉的视线就知道当下局势对自己不利，默默提高了哭喊的声音。姜珉关心则乱，刚想再去哄，被关慎尔拦了下来。

　　关慎尔让姜珉先去吃早餐，等人走后，他蹲下跟姜冉讲道理：“小冉，把脸擦干净去洗漱换衣服了。”

　　哭声顿了一下，很快又不死心地继续响起来。

　　这招只对姜珉有效，关慎尔冷静地看着他哭，等他哭累了，才毫不留情地点评：“你哭起来比你妈妈差多了。”

　　姜冉简直惊呆了，这是爸爸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他嘴巴一撇，委屈地、真心实意地哭了出来，他再也不要喜欢爸爸了。

　　关慎尔欣赏了几秒，赞许地点点头：“这样哭才对，比刚才真实多了。”

　　他拿过纸巾给姜冉擦眼泪，边擦边说：“妈妈是最爱你的，不要让他担心好不好。上学有很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对不对？”

　　想到妈妈，想到幼儿园里交到的朋友，姜冉边哭边乖乖点了点头。

　　见他这么乖，关慎尔也缓和了态度：“你一会儿开开心心去上学，放学我和妈妈第一个来接你，晚上带你去吃汉堡可以吗？”

　　“我还要可乐和薯条！”姜冉眼睛亮了起来，哭声也瞬间止住。

　　自从有了孩子后，关慎尔就往家里请了专门的营养师来负责一日三餐，确保健康好吃。但小孩子才不管什么健康不健康，能吃上顿汉堡薯条一类的垃圾食品，姜冉做梦都能笑醒。

　　对着这双酷似姜珉的眼睛，关慎尔心里软软的：“可以，炸鸡翅也给你买。”

　　姜冉高兴坏了，欢呼着冲去卫生间里洗漱，生怕晚一秒钟上学，就会被爸爸收回吃汉堡的权利。

　　守着姜冉刷牙的时候，关慎尔看了一眼餐厅的监控，姜珉正在乖乖吃早餐，不知道等会儿送完孩子后他又会哭成什么样。也许等到关心读幼儿园的时候，就会变成三个人一起抱头痛哭。

　　他伸手摸了摸兜里的礼物，也不知道手里这张一定能中奖的彩票能不能安慰好姜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