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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十字架上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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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重来了。
沈从在一片哀嚎声中走出活动房。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们不是把活都干完了吗?你他妈耍老子!”
“你冷静一点,我早就说过敷衍会出问题的,是谁先乱放的钢管需要我提醒你吗?”
“他爹的又怪我了?赵勇根本就没仔细看,根本就是你在扯谎骗我们!你给老娘死!”
“怪我咯,刚才我还替你挡了一棒呢,态度给我放好点……”
“所以到底怎么回去啊?我们不会在这里困一辈子吧?我们都会死掉的。”
“悲观主义都给我死远点,整天传播消极思想,妈的心情都不好了,再多说一句我先把你干了!”
“推狗屎推,赶着去投胎啊?操,忍个屁忍,把老子当猴耍,老子先把你耍了!”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粗犷的嗓音直接在悉悉索索的讨论声中绽开,震得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来看向声源。
是万甲一。
被来回遛了两三遍,他心里正憋着气,刚刚被赵勇那么一推,当即就冒了火,袖子一捞就要跟人拼命。
赵勇连眼神都没多分给万甲一一秒,侧身抬脚随意一踢,万甲一就落到了三米开外,一口老血推着搡着冲出万甲一口中。
万甲一的爆发太过突然,众人面面相觑,眼里带着不解和隐隐的期待。出于某种微妙的心里,众人的脚钉在原地,没人动弹一下。
赵勇视线扫过众人,威严无声压在人群头顶:“不想吐血的就识趣跟我走。”
撂下这句话,赵勇头也不回地走了,至始至终没再看万甲一一眼。
万甲一脸色一黑,硬是把到口腔的血吞了回去。
能徒手拽牙的人不该被轻视。
赵勇正从万甲一身边走过,突然感觉脚踝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流。
他低头一看,脚踝里被狠狠地插进了一把螺丝刀,螺丝刀的另一端被万甲一攥着,他还在不断使劲往深里戳。
那一脚太重,万甲一被踢得直抽气,根本爬不起来。他不再挣扎,利索保住赵勇的腿,螺丝刀继续往上一划,有更多的血从口子里跑出来,给万甲一的手染得通红。
“去死。”万甲一吐出一句话。
“啧。”赵勇毫无所动,无味一嗤,浓重的眉死死压着,另一条腿却抬起准备把人踢开。
“哎……”有人依旧预料到万甲一的惨状,率先给人定了死刑,提前用嘴哀鸣一声。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一直隐形的钱来多不知什么时候现了身,在赵勇之前出了腿。
“砰!”
“哐当!”
万甲一被高高踢至空中,又在最高处重重砸下,连带着墙边那个突兀的、正燃着火焰的煤气灶也一起砸倒。
一瞬间灶罐分离,煤气罐咚咚咚往外滚,煤气灶倒扣在地上,蓝色的幽灵转移到万甲一身上,刹那就把人给整个埋了起来,只把万甲一的痛苦喊叫声放出踢到众人耳边。
“啊,这个火怎么烧得越来越大了!”
“快闪开快闪开!”
一股焦味很快向四周散开,人群下意识退后,脚踩着脚远离中心。
这火莫名的毒,一分钟没到就给人烧得只剩一副骷髅架子。
沈从往事故的另一位主角那看了眼。
赵勇的脸色更严肃了,盯着钱来多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审视。
钱来多没管旁边神色丰富变换的人,冷漠看着焦骨的眼神有些放空。突然,钱来多眼珠一动,视线聚焦到沈从身上。
那双眼黑沉得像深潭,尘封在里面的忧愁刚被沈从触到点边就没了踪迹。
“你们终于来了!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
“啪嗒”一声,好像是有人开了灯,世界重新亮了起来。但并没有太亮,路灯昏暗,摇摇晃晃,亮一会儿闪一下,亮一会儿闪一下。
又换场景了。
沈从看着眼前的景象。经过上一轮,玩家数量缩水很多,一下去了几十个。剩下的玩家零零散散地站着,眼神里是同样的迷茫。
站在人群最外面的人正侧对着沈从,身型、脸、声音都很熟悉,是赵勇。但又和工地的那个赵勇不太一样,看起来要年轻很多,身上带着忽视不了的蓬勃朝气,自信外放,还没有工地工头那胡子邋遢的糙样。
赵勇面前站着个穿着保安服的老年人,门牙掉了一个,左半边的牙也掉得稀稀落落,像被啃过的指甲一样起起伏伏,说话漏风得厉害,再加上又带着方言,咬字不清,除了第一句的“盼星星盼月亮”,后面的话沈从都没听清。
不过从老人和赵勇脸上如出一辙的凝重来看,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景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景哥你怕吗?你放心,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不会再让你为我付出了。”
衣角又被人拉住。
沈遂瘪着嘴,眼眶红了一圈,如受惊的兔子般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后,身体一颤,满脸惊慌,嘴上却说着保护的话。
试问,谁能不为这份感天动地的兄弟情掬一捧感动的泪水?
细节把控得死死的。
但沈从一点不信。
“小娃,你别怕。”周康威恰好又跟沈遂站在一起,听到他的哭腔就说了话,“人死卵朝天,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你就跟在你周叔后面,周叔保护你。”
说完,周康威又看向沈从:“你也是,跟在我后面,再大也是小孩,把自己顾好就行了,其他的不要管。”
除了脸上有点青,眼睛有点肿,周康威的身上倒是没什么伤,周乐安也只是嘴角破了点,手背上有擦伤,应该是被周康威一直护着的结果。
沈遂扯了扯嘴角:“谢谢周叔。”说着,沈遂又低下头,声音低落下来,“周叔,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哥哥为了我,还被人敲了好几棍子,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嗨,看你又想东想西的,你再这样周叔就不喜欢了啊。你还是小孩子的嘛,这有什么的,再说哥哥顾着弟弟天经地义,你哥要是自己跑了,那才是没个人样。”周康威看了眼沈从,嘴里还在念叨,“你也不要想那么多,小孩子嘛,只要听大人的话,那就什么都好说,你看当年我家乐安给我添了多少债我也没说过他,听……”
“爸!”
周康威似乎说到了什么敏感的地方,周乐安就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炸着一身毛喊了出来。
周康威被吓了一跳,转头有些愤怒地看着身边眼神就没友好过的儿子:“嘿,你老子才为了你被敲了几棍子,命都差点丢在那里,你还有哪里不满意?说都不让说,一天瘪三瘪四的,老子说话的时候,你做儿子的听着就是了,还想管你老子啊!”
“爸……”周乐安拖长的音调里带了点妥协。
“哎呀,周叔,您别生气,乐安哥哥……”
“还瞪我,老子太给你脸了是不是!几十年没打过你想尝一下味道啊?”
估计是被周乐安多次打断说话,觉得被驳了面子,周康威吼得有点大声,动作也有些激动,但好在人群沸腾,没几个人侧目过来。
“行了,别吵吵了。”赵勇和老人结束了对话,黑着脸看向人群,“我知道大家大半夜赶过来不容易,但是时间紧任务重,楼上那些臭狗屎还在兴风作浪毒害群众,我们没有休息的时间。
现在给你们五分钟就地解决屎尿屁,该喝水的喝水,吃东西的吃东西,五分钟一到,马上动身,必须在规定时间里把事情解决!”
说完,赵勇领着老人走到了旁边说小话。
安静的人群重新沸腾起来,搞不清情况呼朋引伴的居多。
他们现在处在一个老式居民楼里。水泥墙面上拉满电线水管,地上铺着杂物纸皮,狭窄的楼梯被挤在最角落。
“你们看!这什么东西?”
有人喊了一声。众人立马寻着声源聚在一起。
居民楼的一楼中间有块空地,桌椅零散地摆着,上面放着几副牌,地上有已经冷却的烟头。
被重重桌椅挡着的后面,靠墙立了个十字架,十字架上用粗麻绳子绑着个人。
那人全身赤/裸,头发杂乱,发丝上沾着未知的白色丝状物体,头耷拉在肩头一动不动,血迹从嘴角流下形成一条蜿蜒诡异的线,从脚踝滴落到地上时,“哒哒哒哒”地染成一片河,还挺有节奏感。
“这是……钱来多?”
十字架上的人的脸被血迹糊得彻底,但那仿佛被一万字忧愁刻出的眉骨太过特别,很容易被认出来自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