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1、生命诚可贵 ...
-
“呦,赵大队长这时候愿意聊了?”听到这话,任合玉专门跑到他面前回了个中指。
向光行一把把任合玉推开:“总是在‘关键时候’出现的任大师可以先往旁边捎捎。”
任合玉的位置被向光行占据,但他没有盘问赵勇的心思,一双眼睛就盯着人背上的包。
赵勇把这包当心肝护着,之前对付他的时候,向光行本来想悄摸把他包摸走的,结果赵勇太敏感碰不得,向光行手才碰到包,消极对抗的赵勇就突然开大,向光行直接被踢出几米开外。他摸一次赵勇踢一次,动人不动包的理念传达得极其到位。
向光行的目光太遭人烦,赵勇紧了紧背包带:“喂,你们不是要跟我聊?这里面谁能说得上话?”
沈遂十分上道,立马退后一步:“景哥来,景哥来。”
沈从没推辞,问道:“触发轮回的条件是什么?”
“喂,杨慧然不是说找不出来嘛,你怎么还问这个浪费时间。”任合玉不爽道。
沈从当然知道找不出来,他问的是十楼那个怪物。
跟沈遂一样,沈从不信。他不喜欢把主动权交给别人,就这么糊涂地跟着游戏蹿。而且沈从脑海里依稀有了猜测,虽然不太完整,甚至逻辑链很薄弱,问赵勇这个也是为了谨慎起见多掌握点信息。
赵勇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看了眼沈从,又看了眼任合玉,他还是回道:“不知道,侦查带回来的消息是动静大了会惊动它导致轮回,其他的就没了,详细信息是我们应该带回去的。”
那这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沈从:“你想聊什么?”
终于说到了正事上,赵勇绷着的脸有了丝松懈:“打个商量,我不干扰你们,还是去抓我的怪物,你们也别干扰我,在一楼想干嘛干嘛,想出去我也不拦着行不?
我只想完成任务,那老头要炸你们也不是我的授意,后面几次是他被炸懵了,只想着同归于尽,我本来是不赞成的,你们也能看到我在阻止他。”
停顿几秒,赵勇又说:“老头我可以帮你们处……定住,保证他打扰不到你们。”
赵勇的提议其实也是他们的想法,只要赵勇不动不动就定他们,谁在乎赵勇要做什么呢。
几人对视一眼,沈从点了头。
然而向光行却突然出声:“放你走可以,包里宝贝得给我们一件。”
不提包还好,一提赵勇的脸又绷住了。
只是眨个眼的时间,绳子松垮落地,赵勇已不见踪影。
“嗯?去哪了?”
“说到做到。”
声音来自头顶。
众人抬头一看,赵勇一脸不屑站在楼梯上,手指一动,像是在空中画了个形状。食指再最后一指,老人的身体就“僵”了。
秦翛岁眼一亮,还专门扒拉了几下老人,果然动不了了,就连说话都不行。
“我给你们合作只是为了少费点功夫,你们绑不住我,不要得寸进尺。”这话明显是在警告向光行。
向光行还没什么反应,沈从突然福至心灵:“你好像很赶时间。”
陈述句。
但赵勇没回他,世外高人般挥挥衣袖走了。
不过沈从注意到了,他的脸部肌肉绷得更厉害了。
末了,似乎还是不放心,赵勇到底留下了一句:“说到做到!”
看来时间确实是赵勇最在意的点。
杨慧然走过来:“怎么放赵勇走了?你们问出什么了?”
“能问出什么。”任合玉坐在地上,“赵勇只知道抓怪物……喂,你能不能给个准话,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回去?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我真的要死出阴影了。”
见确实没什么进度,杨慧然也坐在了地上:“你要是实在想知道可以努把力跟游戏背后的人聊聊天,深入探讨一下为什么要把我们搞到这里面。”
“嘁——”任合玉翻着白眼拖着音,嘴撅得能挂住一个人。
一楼的氛围整个沉寂下来。许多人都从被炸死的阴影中缓了过来,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眼神空洞地望天望地。
“乐安,身体难不难受?还认得我不?”周康威半扶着人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靠墙坐下。
“我没事。”周乐安摇摇头,“爸,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能有什么事,你老子多厉害你不知道,当年打几份工还债我都不流个汗的,要不是这死地方我还没摸清楚,老……”
老居民房的一楼也就那么大,七八十个人哪怕离得不近也绝对拉不开一米的距离,任合玉闭着眼都能听出来是谁在说话。
坐着恢复了点体力,任合玉嘴就“痒”了:“喂,你这么宝贝你儿子,一秒钟不看到都要急,等你死了怎么办?”
“……”
周康威的脸一下黑了,周乐安也不太舒服,正想说“让她积点口德别把咒人当乐趣”,周康威就先开口了。
“跟你有屁的关系!你姑娘说话没大没小的,没有娘教啊?没有娘教就把嘴巴割掉!”
那个一口川普的老大哥也跟着附和道:“就是,你个女娃儿也不小了,要学到起改寡了,再恁么说话没得门嘛,到社会上就没得人惯事你了,有的是人整治你。”
任合玉不以为意:“那怎么了,我不过在说事实而已,怎么就成咒人了。再说本来就是嘛,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管着。
要我说都这么大了,就该先把钱还了,哪有光享福不付出的。”
每句话都说的十分不客气。但出乎意料的是,周康威并没有被激怒到丧失理智,只是一脸厉色地回道:“哼,只有没用的人才会讨嘴上功夫。我儿子有多优秀我最清楚,他以后是要当大老板的人,一年赚几十几百个亿,过年回来都……”
又开始了。
他爸一上头就什么话都敢说。小时候也是,吹什么考这个第一那个第一,吹什么参加比赛又得了多少奖金,还没门的事都被他说得信誓旦旦。他倒是自豪了,苦了周乐安天天在后面给他“擦屁股”,被迫优秀的日子一过就快二十年。
“爸,得了。”周乐安扯了下旁边人的衣袖。
任合玉不理解:“那也是你儿子的钱,也不是你的,你怎么这么自豪?”
“屁话!”周康威眼一瞪,“他是我儿子,赚再多钱也是我儿子,他的就是我的,他的钱和我的钱有什么区别,我想要多少他就要给我多少,他敢不要我啊!没有我都没有这个家!”
任合玉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我还是不理解,父子只是个身份而已,哪来那么深的感情……”
这再聊下去肯定会打起来,但众人经历了这么一遭,心累到只想坐着放空。奈何任合玉和周康威的嗓子一个比一个大,你一句我三局的开始争论为什么感情深,凭什么感情不深,硬生生在众人耳里震出了3D立体环绕音,跟有虫子在耳朵里反复爬一样不适,抬手捂捂耳朵都嫌累。
算了,当电视看了。
两人到底是没有打起来,杨慧然简单一句“打起来可能会被判破坏游戏进程被随机抽中上天”就把气上心头的两人震得一动不敢动。
其实按杨慧然对游戏的看法,说不定它们还乐地看玩家内讧,你打我我打你,热血战场“甜蜜蜜”呢。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两个人安静下来,真不真不重要,有效果就行,反正第一次玩游戏的菜鸟不会深究这些。
秦翛岁有些无聊,她视线转了转,在某个身影上一顿,起身往那边走去。
“你没事吧?脸色好白。”
临春还没抬头看清是谁,说话的人就挨着她坐了下来。临春往旁边移了点给人腾位置。
“……没事。”
临春擅长于冷冰冰地讲道理,面对这样温和的、有些人都能当作口头禅的关心,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回避,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处于理性的下风。
秦翛岁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这个游戏世界做得还挺逼真,npc都跟真人似的,主观能动性比我们都强。嗯……世界观也很完善,几乎没有漏洞,每个人的反应都和所处的身份位置符合,偏末世环境早就的敏感多疑也体现得淋漓尽致。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么多人都弄进来,你说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能力逆天到可怕了。”
临春现在不是很想说话,但想要锻炼人际交往能力的心占了上风,在脑子里挑挑拣拣着不会冷场的话。
“其实不用那么想。所有的脑补都来源于不了解,就跟距离产生美一样。你之所以觉得它能力逆天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对这个游戏的了解太少,所知的信息支撑不了世界观的构建,不知不觉就给它套上了一层滤镜。
但只要我们走进点再看,说不定真相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那个背后的人也没那么厉害,它能做到的这些很可能是依靠了什么我们没听说过的技术。就比如古人看现在的VR、AI,在我们看来习以为常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就是神迹了。不是对方能力太强,只是我们认知的还不够。”
要是其他人多半就顺着秦翛岁的意思附和下去了,偏偏临春回答的就这么一板一眼,偏偏秦翛岁就喜欢这种调调,和人说话的兴趣更大了。
秦翛岁:“那你觉得以它这个技术,这里的一切是npc还是真人?”
临春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问题问的也太惊悚了,如果是真人的话……
“如果是真人的话……那……就死了很多人了。”临春喃喃着。
秦翛岁瞬间就反应过来,临春说的是在这个世界里,在那场洪灾里,在现在的怪物堆里,死去的人。
她想了想,从回忆里咂出了点味道来:“你好像很看重人。”怕问得太深入引起临春的反感,秦翛岁委婉地吐出几个字,只要临春有一点不对她都能丝滑地换个话题。
临春格外的直白:“不是看重人,是看重生命。”
她看着秦翛岁,半天没说出话。
外貌和说话习惯上带来的不近人情被刻进了基因里,在临春几十年的生命里,几乎没人主动跟她说话,就算有也在说了几句话后就和她渐渐疏远,跟朋友分享她这人好像有点问题,说话直白又死板让人不舒服。
她不是没改过,但收效甚微。每个人的评价和反馈都不同,往往每次的改变都不能带来令人满意的正向反馈,临春在如何与人交流这片海里来回打转,最后又被一个“假”字打到海底,再也没了交流的欲望。
直到后来她决定从基础研究转到临床,才又重新捡起“交流”这门课程。
仔细观察了秦翛岁的面部表情,见人依旧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她才总结般认真说道:“生命很珍贵。”
“诶。”秦翛岁突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说你说规培生来着,规培生是什么意思?”
临春没发出“任合玉”式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感叹,没有医学常识的人她见过太多已经接受良好,她言简意赅解释道:“医学生在正式成为医生前都要进行规范化培训,以提高临床技能和医学理论水平,时间一般两到三年。”
“那你还有多久规培结束?是不是很快就要成正式医生了?”
“……估计成不了了。”临春的语气少有地低落下来。
眼看人情绪不对,秦翛岁正要转移话题,就听临春说道:“我前不久出过很严重的医疗事故,因为急着想救人,想抓紧时间判断好给药……家属故意隐瞒了病史,但是我的责任也很大,他们的慌张明明很明显,但是我当时就是没有看出来,对患者的观察也不到位……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临春顿了好一会儿,“后来闹的挺大的,我赔了很多钱才和家属达成和解没有坐牢……我进游戏的前一秒刚收到医院的处分通知……”
“我觉得你很厉害。”秦翛岁突然说。
“怎么突然说到厉害上了?”临春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接着秦翛岁的话题说下去,“我以前也觉得我挺厉害的,天生就比人更理智更冷静,不会被情绪左右判断,也总能找到更快捷的学习途径。
但是天外有天,医学也是一门人类学、情感学、沟通学,医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在医情绪,不管是强势还是怀柔,没有一个厉害能救命的医生是不会和人沟通的,可是我引以为傲的性格优势偏偏成了最大的阻碍,而且我还改不掉。
我的导师早就说过不建议我上临床,研究更适合我,但是我就是想试一下,我总觉得依我的能力不会栽在这上面,我能找到两者的平衡,但是事实不依人的意志转移。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处分,与其再在上面浪费时间,我打算转去研发医药多做贡献。”
秦翛岁第一次遇到能这么直白剖析自己的人,她终于想到被自己忽略的一句话:“你为什么这么想留在临床?”
“从理论到实践是块很大的鸿沟,人体的复杂不是天天坐研究室就能弄明白的,从理论到实践是块很大的鸿沟……其实也是我钻牛角尖了,总觉得干临床才能最大化实现我的目标,那种亲手救回一条生命的成就感让我上/瘾,只有那个时候生命的伟大才……”
眼前突然走过一个人影,临春打了个壳,她朝人走的方向看过去。
“景哥,你干嘛?别丢下我啊!”沈遂赶紧起身跟上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