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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场白·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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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允许你背叛我!”
楼下忽然传来嘶吼声,姜礼忐忑地跑下去,看见容妆精致的女人站在茶几前,眼眶发红,浑身颤抖。
对面高挑的男人端坐在沙发上,没反应,像没听见似的。
熟悉的场面,让姜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转身想逃开这里。
但那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冷笑,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发疯般地追上她。
“尹卓尔。”
女人喊出男人的名字,“你很爱她是吧。”
姜礼迈着的腿忽然一僵,浑身像被冻成冰块一样,动都动不了。
她惊恐地回过头,发现女人正把刀尖对着她,回头朝着男人狞笑。
然后紧握着刀把,咬牙切齿地捅了过来。
“那我就让她消失!”
不要,求你了,不要!!!
见男人朝她扑过来,姜礼歇斯底里地喊着,可她莫名地哑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干巴巴地让唇瓣一开一合。
她定在原地,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死死抱住她,再一次,替她挡下了这一刀……
“啪”。
手术室的灯骤然熄灭,姜礼从愣神中激灵了一下,眼前还印着血红一片的残影,和刚刚亮着的手术灯一样。
恍惚间,她看见医生朝她摇摇头,说:“抱歉,我们尽力了。”
姜礼的大脑瞬间宕机,视野慢慢模糊,回过神时,她已经跌坐在病房里,呆呆地看着白布下熟悉的轮廓。
失血过多。
血,他流了好多血,满地都是刺眼的红……
这时高跟鞋声在楼道里回荡,姜礼恍惚地抬起头,转眼就被容妆精致的女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不疼。
姜礼麻木地看着她。
“都是你害了他!”女人指着她鼻尖痛骂,“要不是为了你,他怎么会死!!”
胡说!姜礼猛地站起来,每个汗毛都在颤,他没死,你胡说,他没死!!
但她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替你挡刀!”女人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猛地掀开白布朝她喊,“都是因为你,姜礼,都是因为你!”
不!
苍白失色的面孔刺痛了姜礼的双眼,她瞬间扭过头,崩溃地失声尖叫了出来。
“啊!不要!!”不——
惊叫声穿破梦境,满屋回响,姜礼猛地睁开眼睛,撑着床坐起来,大口地呼吸。
视野被夜色占满,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
她从梦境中抽神,呆愣着良久,眼眶蓄满的泪水一下子全都溢出来。
慢慢适应黑暗后,她才迟钝地摸摸脸颊。
湿漉漉一片。
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姜礼心有余悸地开了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她只睡了三个小时,比昨天还少。
姜礼无力地靠着床头,等噩梦的画面逐渐消散。
半晌后,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手臂无意碰到放在上面的一本书。
书“啪”的一声落了地,姜礼赶紧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她把书抱进怀里,像找到一个支撑,梦呓般地喃喃着。
“下次来我梦里,能不能换个开心的场景啊。”
她哽了哽。
“尹卓尔,我说多少遍了。”
“不许再……给我挡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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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缠了姜礼一个多月,每每从中惊醒后,都会辗转难眠。
无数次因为精神恍惚被经理批评后,她终于在闺蜜余温的劝说下,鼓起勇气来了医院。
其实她不想来医院。一是不愿耽误工作,二是她怕,因为这场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
每每看见门口的救护车,匆匆推进来的病床,她就会小腿一痉挛,浑身发软。
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任由她搂着撒娇的人。
下一秒,就那么倒在了血泊里……
“哒哒”。
医生忽然用笔敲了敲桌子。
姜礼回过神,发现医生正观察着她的神色:“还好吗?”
“嗯……”
“怎么了,简单描述一下吧。”
“我……”姜礼顿了顿,嗫嚅,“我,我睡不好觉,每天都梦见他……死了的场景。”
说完,眼眶腾地又红了。
“谁?”医生试探地问。
“我……爱人。”
“状况持续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医生看了她一眼,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去隔壁屋。”
键盘敲击完,打印机随即发出咔咔的声音,一张印了字的单子慢慢被推上来。
姜礼按医嘱拿走单子去做检查,从屋里出来时,外面排队的人连忙带着孩子往里进,似乎很赶时间。
梦游一样检查了半天后,她拿着成堆的检查报告,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医生看了看,没说什么,只是问她:“家人跟你来了吗?”
姜礼摇摇头,她不是本地人,只是想在珩暇市扎根打拼,身边就只有余温一个可靠的朋友。
更何况,她也不想让爸妈担心,千里迢迢地跑来外地照顾她。
医生又在电脑上记录了什么,说:“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建议住院治疗。”
那么严重吗?姜礼顿了顿。
可是她还要工作,她在的明榆公司是百强企业,入职机会很宝贵的。
“我先给你开点药,不要随意停药,记得少吃刺激性食物。”医生边嘱咐边在药单上写着用法服量,“药房取药。”
医生没有具体说是什么原因,但见各式各样的药从机器里落下来,她便知道了。
姜礼愣了愣。
原来她病了。
……
从医院出来后,姜礼捏着检查报告,眼神空洞地往前走。
没几步,便踩到了堆叠在一起的落叶堆,发出咔嚓一声响。
虽然医生不说,但她认字,她看过检查报告,最后一行写着,PTSD,抑郁和焦虑,疑似精神分裂。
总而言之,就是精神创伤,因为记忆混乱,并突然目睹了亲近人的死亡所导致。
这些事反复闯入意识或梦境中,让她陷入高度焦虑的状态,并且开始回避任何能引起创伤性记忆的场景。
姜礼呆呆地想着医生的话,忽然耳畔传来急促的鸣笛声与刹车声,一抬头,发现眼前的绿灯早已变成红灯。
挂在鞋面的枯叶被风吹远,她在原地站定,低头看着手机,余温给她发了一连串的消息,问她检查的结果。
姜礼如实回复,恍惚着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问了好几遍“姑娘,去哪里”后,她才胡乱地把检查报告叠成一团。
“不好意思啊,师傅,去明榆大厦。”
“好嘞,系好安全带。”
姜礼答应着,两手在车座附近摸了摸,将抓到的两条带子扣到一起。
也许是太久没睡好觉,上车后她屡次打哈欠出神。
偶然看了一眼手机,她发现妈妈忽然发来了很多条消息,于是点开。
姜母:小礼,最近怎么样?
姜母:昨天做了个不好的梦,心里有点不踏实。
姜母:知道你要强,当初没拦着你,但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姜礼看后眼眶一酸,瞬间倾诉欲达到顶峰。这是第一次,她很想离开这里,回家依靠着妈妈。
她在聊天框里试探地输入着:妈妈,我有一个同事的朋友去世了,她有点接受不了,就生病了,还挺严重的,医生说要住院,但她怕耽误工作,不想住。
姜母:这怎么能行,生病了就得治,不能逞强。工作可以再找。
姜礼故作无事地回复着,就见她又发了一句:有事别逞强,妈妈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高高兴兴的。
姜礼心里一拧,这时车颠簸了一下,身边的一袋子药咔咔作响。
她对着屏幕一直在纠结,最终还是在下车前做了决定。
她并不怕累,只是她最近的状态……低落寡欢,失眠恍惚,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又会做噩梦,然后惊醒……时间一长,她确实有点承受不住了。
所以她决定,必须要安静地休息一段时间了。
是妈妈的话,让她有了正视和面对病魔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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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榆大厦外表看起来金碧辉煌,但工作压力很大,氛围也很紧张。
午休过后,员工进进出出,电梯很快满员,等待的每个人都漠然地看着手机。
姜礼匆匆忙忙跑过去,没几步就气喘吁吁,她自嘲这一病不仅精神恍惚,体力也有点跟不上了。
她蹲在地上休息了一会,打了卡后,没有着急回办公区域,而是在人事经理的办公室门口等。
她有点紧张,因为经理不是个好说话的。
果然说明来意后,她又得到了他不屑的目光。
“姜礼,你上个月就说不舒服,一连跟孟总请了三天假,今天又请了半天。”他睨着她说,“咱们公司的双休不够你用啊?再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姜礼忍不住辩解:“但是我真的生病了……”
经理:“啊,谁没个小病小痛的?不都好好的吗?”
这话让姜礼深深无奈,意识到和他争论没有意义,便平复心情说:“经理,我不是请假,我是来辞职的。”
经理愣了一下:“确定?”
“嗯,我会递交申请,孟总那边,我也会说明的。”
姜礼说完,不再废话,转身离去。开门时,听见经理在后面嘀咕了一句。
“不就是失恋了吗,以为谁不知道,至于那么矫情?”
姜礼停滞了一下,垂眸。
如果真的只是失恋就好了。
……
被经理阴阳怪气了一顿,又戳了痛处,姜礼有点闷闷的。
她回到工位写了辞职信,出办公区域时,刚好碰上了总裁秘书小唐,于是叫住她:“唐姐。”
“哎。”
“孟总在吗?”
“孟总去接客人了,一会儿就回来。”小唐笑眯眯地说,“你有事吗?我帮你转告。”
姜礼看她抱了一摞文件,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我等等他吧。”
小唐点点头,转头离开了。
姜礼独自站在走廊里,听着不远处办公区里,清一色的噼啪的敲键盘声。
她听的莫名烦躁,于是拿着辞职信,空洞地往电梯口走了走,希望能和孟总碰上。
走着走着,她恍惚间感觉前面有人影,越来越近了,身上还环绕着淡淡的松木香。
那一瞬间,她觉得天旋地转的,一下子就站不住了。
和卓尔身上的味道一样。
“哎——”见她就快倒进对方怀里,孟之听有点吃惊地拦了一下,“小姜?你在这干什么啊?”
姜礼梦游一样抬起头:“对不起对不起孟总。”她稳了稳,又赶紧给刚刚撞上的男人道歉,“对不起。”
对方很淡漠地回答:“没事。”
声音好熟悉,不,简直一模一样。
姜礼忍不住抬起头,透过眼里冒出的一片金星,依稀分辨着眼前的人。
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笔挺的西装,高挑身材,亚麻色短发,发梢微下冷峻的目光勾人摄魂,还带着些不属于表面年龄的精明。
他……
视线清晰了,猝不及防地,姜礼看清了他的脸。
她整个人都一震,连连后退,似乎被电流穿过身体,骨肉酥酥麻麻。
一定是错觉……
姜礼一直退到墙壁旁找支撑,思绪半天缓不过来,仿佛溺了水,水又骤然凝固,把她冻结在冰里。
她心口忽然抽痛了几下,随后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变故把对面两人惊到,呆了一瞬,双双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