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跌落之后的礼物》择夏

5、五 他站在我这边

　　谢子骁是班里化学单科最高分，只扣了三分，甩平均分15分的存在。在这个班主任教化学的班级，虽然班级总排名13，但话题度远远盖过班级第一。

　　当然有些人习以为常，比如王宇，吴钰颖。

　　林蔚然只是看了下自己的成绩和排名就回到座位上，班级第六，年纪两百左右，属实有点意外。

　　但仔细想了像，开学一个月，班里大多数男生还在排资论辈，称兄道弟，课上活跃的异常，根本没认真学习的心思。女生只有十几个，但总体这回班排名都是中游及以，估计其他班也是。这场考试除了点醒梦中人，几乎没什么参考价值。

　　她继续看上个课间没看完的小说杂志，没加入到任何一场互相安慰或者话题讨论中去，她很享受放松的状态，至少她不是其中慌乱的一员。

　　上午第四节政治课最后十分钟，林蔚然又饿又困，只能靠画画勉强打起精神。下课铃响后，林蔚然一边加快补充人物的头发细节，一边让宿舍长李若英先去吃饭不用等她。

　　教室下课后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只剩下了林蔚然，陈佳佳和谢子骁三人。

　　描补最后一点细节，陈佳佳朝林蔚然这边走了过来。

　　“为什么到了高中，你还是比我考的高。”陈佳佳像只高傲的小狮子，气势汹汹，开门见山，不留一点粉饰太平的余地。

　　对方先发制人，林蔚然嘴巴里组织的共进午餐的邀请搁浅在了舌尖，只差0.6秒。

　　这是开学后，陈佳佳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第一句发生在开学第一天。

　　陈佳佳也是林蔚然的初中同班同学，不同于杨冉玥和林蔚然作为分配生，陈佳佳中考成绩刚好过了学校普招线几分，是普招生。

　　谁曾想，殊途同归，开学第一天，在班级分配榜上又看到对方的名字。

　　她们又刚好一前一后在13班教室门口的队伍后重逢，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虽然在暑假衔接班一起上了一个月，早知晓被录取到同一个学校，但分班结果还是对两人产生了一定的冲击。

　　依旧是陈佳佳率先打破沉默。

　　“林蔚然你知道吗，中考前的考试里你总分能比我高50分，我不明白为什么，但一直把你当榜样，可中考后，你的形象就在我这里崩塌了……现在我们又被分到了一个班。”

　　这次，林蔚然像第一次一样，被直白的话语冲击到不知所措，说不出任何话，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能让双方保持体面。

　　于是呈现出的是一副面无表情，爱搭不理的样子。

　　拳头砸到棉花上，陈佳佳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丢下一句“下次我一定会考过你的”的宣言后，大步流星，离开了教室。

　　经过这两次放话，迟钝如林蔚然也顿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陈佳佳把她当做了对手，高中的第一次月考，让中考后失去资格的她，又重返“赛场”。

　　总结下来就是。

　　她又被陈佳佳盯上了。

　　这是个令人心累的消息，林蔚然机械地将几本书摞在一起，把笔收进笔袋里，仍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机械行动的表皮下流淌着人类的血液，情绪也并不能机械地去控制或者阻断，它像河水一样在内里涌动，侵蚀着她的防线。

　　林蔚然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初中和上升空间逼仄的班级。她仍在被讨论，被追赶，被督促，时时刻刻，明里暗里。即使跌了一跤，觉得终于可以喘口气了，陈佳佳的两句话又彻底打破了她的臆想

　　林蔚然拖着慢吞吞的脚步将教室的灯和前门关了，又原路返回，关后门走人。

　　游走着路过好几排空座位和课桌上筑起的书墙，本来飘逸的视线被突然出现的谢子骁固定住了。

　　他半倚在课桌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翻动着小说书页，耳朵上挂着黑色的有线耳机，甚是怡然自得。

　　林蔚然只能祈祷他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其实用下战书描述刚才的场景更贴切）。

　　于是她假装无事发生，开口寒暄，心里期冀谢子骁配合她的表演。

　　“你不去吃饭吗？”开口声音滞涩，眼神飘落在他的桌角.

　　“在看小说，不急。”

　　“哦，那我先去吃饭了，再见。”这句对比上句，流利又快速。

　　“等下，我现在看完了，顺道一起去吧。”谢子骁摘下耳机，对上她的目光里的慌张，很坦然地自说自话，“走吧，我没什么要带的。”

　　“嗯”林蔚然此时的心情更加混乱了。

　　这时候整栋教学楼里静的出奇，静得能清晰感知自己心脏在跳动，沉默跟着他们到了教学楼的大门。

　　教学楼到食堂不过八十米的距离，从东门出来，可以沿着一条笔直的林荫道走到东食堂门口。

　　“刚才你为什么没怼回去。”谢子骁脚步放的很慢，声音也很平淡，但探究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

　　林蔚然意识到，谢子骁不是会配合自己表演的人。

　　所以她极力克制自己的表情和声音，低头看着太阳投在地面上的斑驳的树影，试图组织恰到好处的表述。

　　“当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但那话说得莫名其妙，挺让人不爽的。”他挑起眉毛追问道，“你不觉得吗？”

　　“但她中考考的比我高挺多的”林蔚然仍是陈述事实，避免情绪认同。

　　“那也很莫名其妙，让人不爽。”他的语气明显加重了些，还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好像是站在我这边说话的”林蔚然模糊地意识到这点，笑着回应道，“嗯，是有点。”

　　谢子骁这种简单直白的表达很符合林蔚然的脑回路，一下子就把她从记忆和情绪交织的混沌之中拉了出来

　　“对，就是莫名其妙。无法理解这种把身边人塑造成偶像，幻想破碎之后，又要踩上一脚的行为，这是她的自我投射和自我欺骗。我没有理由为此买单。”逻辑理顺了之后，林蔚然豁然开朗，笑得生动了起来。

　　林蔚然薄薄的单眼皮笑起来弯成了两道新月，饱满白皙的脸颊肉被嘴角向上堆在了一起，像粉嫩的水蜜桃，而且今天恰好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短袖。

　　距离食堂还有两三步的距离，两个人决定“分道扬镳”方便“掩人耳目”。

　　林蔚然从东门进，去吃油泼面，谢子骁拐弯从西门进，吃快餐。这两个窗口又正好面对面，隔了一整个就餐区。

　　林蔚然吃饭比较慢。她的小学和初中都是走读制，午饭是边吃边看电视里放的动画，法制新闻，动物世界度过的。晚饭也是家人聚在饭桌上聊天消遣的时间。

　　现在高中寄宿，如果和其他人一起吃，她会集中注意力，跟上别人的吃饭速度。但一个人吃，她就会放空自己，并且合理安排每一口饭，面条要均匀的粘上葱花，米饭每一勺都荤素搭配，不仅胃填满了，大脑也有中分的放空时间。

　　毕竟吃完饭回去，还要继续学半个小时左右才会午休。所以如果上午她学的比较累，就会让同伴先走，自己慢悠悠晃到食堂，独自进食。

　　今天来得比平时晚，林蔚然依旧吃得不急不慢，面吃到一半，前后左右桌的人早就收拾好“战场”撤离了。

　　虽然喜欢慢慢进食，但也受不了四面完全没人“作陪”，又没有电视机的背景音，感觉有些孤单，于是她加快进食速度，嘴巴也被塞得圆鼓鼓的。

　　但很快，她发现举到嘴边的水杯里，一上午剩下四分之一的水已经喝完了。而现在塞进嘴的食物进退两难，嘴巴逐渐感到食物停滞的腻味，但生咽又几乎是做不到的。

　　正想着要不要去隔壁的小卖部买个饮料回来再继续吃，一瓶蜜桃汽水出现在眼前。

　　她抬头看，是谢子骁。

　　这是第一次收到男生给的水，她下意识很快地用手挡住嘴，蹦出一声含糊的谢谢。

　　庆幸的是，谢子骁没有看她蒙圈的表情，撂下一句不用谢就走了。

　　林蔚然回宿舍的路上，脑袋蒙蒙的，只感觉这个中午发生了很多事。记忆像透明贴画一层叠一层，最后午餐贴上的粉色的蜜桃图画盖住了下面层层叠叠图层形成的斑驳的灰。

　　蜜桃汽水很甜，那个人是清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