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童话》鸦乐

16、逃离

　　乔冉冉焦急地说，“你难道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被卷入神域的吗？”
　　“我记得……”舍先生努力回想着，“好像是因为我杀了人类。”
　　乔冉冉，“不是好像，是千真万确。你为了给冯安报仇杀了他姑父一家。”
　　舍先生若有所思，“这样啊。”
　　乔冉冉对冯安说，“看来他还是不信，完了。”
　　雨势渐大，众人的心情变得纷乱。
　　冯安，“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呢？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乐乐，“不好！”
　　冯安，“为什么？”
　　乐乐非常不安地看着冯安，“你已经有了崭新的生活，虽然困难但那才是你真实的现在，这里全都是假的，全是以前的记忆你没发现吗哥哥？”
　　冯安意识到乐乐说的是对的，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精神。
　　乔冉冉，“我们只是在这里生活了短短一星期，你和舍先生就已经分不清身在何处，这难道不恐怖吗？迟早有一天，你会忘了你的生活忘了你的朋友永远被困在这里！”
　　乐乐一副要哭的模样，“我们都很高兴你脱离了困境开始认真生活，你却想要再回去，凭什么啊……”
　　冯安垂下眼，“可是现实中，我没有他们了……”
　　乐乐委屈，“你还有我呀，难道我不是你在乎的人吗？”
　　舍先生似乎清醒了一点点，喃喃自语，“重要的是什么呢？”
　　乐乐抓住冯安的手，“不要再沉沦下去了哥哥，这里再美好终究是假的。”
　　冯安感到一阵耳鸣头晕，他以为他那许久不见的老毛病又犯了，正困惑时看到乐乐和乔冉冉背后出现一条漆黑的裂缝，原来不是犯老毛病，而是这不可思议的现象导致众人生理难受。
　　冯安还没来得及开口，漆黑的裂缝眨眼间扩大，里边冷不丁伸出一双手抓住乐乐和乔冉冉的肩膀，那双手明明有些透明看起来病殃殃的，但莫名地力气很大，抓住二人就拖进漆黑的空洞中，在惊呼声中冯安顾不得害怕，他紧紧抓住乐乐的手，也被拖进了莫名出现的空洞中。
　　突入其来的黑暗让冯安感到不适，他睁大眼睛转头去看那个家，缺口在快速闭合，正对上舍先生犹豫不决的眼神，可惜晚了，裂缝消失了。
　　惊魂未定的三人这才去看周围的景象，这里并非漆黑一片，头顶的夜幕中有一轮夸张的圆月，周围都是长着长长枝丫的高大树木，月光从光秃秃的树枝照下来，有种灵魂快要脱离躯壳的寂静。
　　把三人拉进这片森林的那双手的主人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何止是那双手透明，实际上她整个人都有些透明。
　　三人胆战心惊看了这人两秒，忽然异口同声，“花姐？！”
　　花姐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乔冉冉，“花姐怎么会在这里？”
　　乐乐，“是你吗花姐？”
　　冯安，“她为什么要拉我们进来呢？”
　　这位花姐始终不说话，她的眼神空洞一直盯着冯安，令冯安感到害怕，“这肯定不是真的花姐，我们像是被神域带到另一个地方了。”
　　乔冉冉稳定心神，“舍先生呢？他怎么没过来？”
　　冯安感到悲哀，“舍先生…他恐怕要被永远困在那里……”
　　乔冉冉愣住，很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空气寂静无声，这位透明的花姐也不会回答什么，气氛一时之间陷入绝望。
　　众人漫无目的走了一阵子后发现这片树林里除了透明的花姐，还有很多透明的其他人，或许这些眼神空洞的透明体都是落入神域的某位妖精。
　　走着走着，乐乐感觉到自己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有种灵魂真的要脱离身体的错觉，他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身体周围居然有了一层透明的虚影。
　　冯安这才注意到乐乐的异常，一把抓住乐乐，诡异的是这层虚影居然可以触摸，就像…就像这位透明的花姐。
　　一想到这里，冯安变得极度不安，“难道…难道……”难道乐乐也会像花姐那样枯萎死掉吗？
　　乐乐想不出安慰冯安的话，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却还是哭了出来，“哥哥……”
　　看着正在长出花瓣的乐乐，冯安也忍不住掉下眼泪，他死死抱住乐乐，祈求能有奇迹发生。
　　想要离开神域需要献祭生命吗？
　　乔冉冉忍不住拉住一直跟在身后的透明花姐，也陷入悲伤。
　　这片林子像个无尽森林，他们索性坐在一颗树下静静等待即将来临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在乐乐与他虚影最终分离的那一刻，空气中忽然出现一道裂缝，定睛一看裂缝那边是枯萎半截的花姐，是真实的世界！
　　比三人还兴奋的竟然是林子里漫无目的的透明体，它们像发了疯似地往裂缝跑，忽然整个树林震动起来，黑色的树枝扭曲着用极快的速度将一众透明体卷起困在树枝上，它们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乔冉冉推了冯安和乐乐一把，“你们先走，我来找他们的透明体！”一边说着，她一边变成巨人，轻而易举掰断困着花姐和乐□□明体的树枝塞向裂缝。
　　乔冉冉听到裂缝那头有人在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她来不及变小直接撕开裂缝，“我来了！我来了！”着急忙慌跨出去看到眼前真实的花姐她提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乔冉冉呼出长长一口气，回头看着正在愈合的裂缝，还没来得及欢呼就看见里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舍先生竟然也来到那片树林里！
　　“快跑！”
　　舍先生听到熟悉的声音来不及吃惊，本能地往这边跑，眼看就要跑过来，突然伸来一道树枝将舍先生扯住，扯出了透明的虚影。
　　巨人状的乔冉冉发狠地冲进裂缝，一把夺过舍先生和他的透明体，他们几乎是摔出裂缝，直到亲眼见裂缝关闭，众人才终于放下心来，三位妖精的透明体也逐渐回到他们身体。
　　乔冉冉转头看见舍先生浑身是血，“你受伤了？”
　　舍先生摇头，有些失魂落魄。
　　透明体回到花姐身上后，花姐先是恢复了视力，她震惊地看着周围的几人，“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在此之前还没听说有妖精能从神域里完整地逃出来！
　　花姐枯萎的下半身紧接着重新长出双腿，她抬了抬脚，似乎有些不适应，明明是喜事她却叹出悲凉的气，“看来你也杀了他们……”
　　乔冉冉还没来得及疑问，就听见冯安悲痛的声音。
　　明明乐乐的透明体也回归身体，可还是在不断地长出花瓣，感到无能为力的冯安非常害怕以至于开始痛哭，“不要…不要……没有你我会疯掉的……”
　　乐乐安慰，“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冯安，“那为什么还是这样……”看着走来的花姐，冯安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花姐，你快救救他，我不能没有他！”
　　花姐拍拍冯安的肩膀，“放心，他只是要变回本体沉睡一段时间，会回来的。”
　　冯安不解，“为什么？明明你都恢复正常，为什么乐乐不能？”
　　花姐转身示意冯安看向舍先生，舍先生居然也开始爆出鳞片，她解释，“你们之前看到的透明体其实是我们妖精的灵识，身体死掉灵识也会消散，但只要灵识还在体内就不会死。他们两个拥有灵识也不过短短十年和几十年，经历了灵识脱离这么一遭肯定承受不住，变回本体是本能反应，等他们恢复些法力会变回来的。”
　　听花姐这么解释完，冯安才放下心，他紧紧握住乐乐的手，“不要让我等太久……”
　　乐乐点头，“我一定会快点醒来的。”
　　说完这句话的乐乐像是睡着般闭上眼睛，整个人都蔓延起玫瑰，冯安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忽然变成了别的东西，抽出来一看竟是一团玫瑰花瓣，眼前的玫瑰花瓣纷纷落下，随着花瓣一起落下的还有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冯安捧起属于他的这支玫瑰连忙去屋里找空花盆去了。
　　乔冉冉看着即将要变回本体的舍先生，“那你呢？我该把你放到哪里？”
　　舍先生没有回答，变成本体的它用尾巴缠住乔冉冉的手腕晃了晃，转身向屋后爬去。
　　乔冉冉想跟上去，“你要去哪儿？”
　　花姐拉住她，“别担心，他回他的老地方沉睡去了，那屋后有座山。”
　　乔冉冉盯着黑蛇的身影消失在屋后，那边的藤蔓晃了两晃想必它已经离开了这个院子——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
　　乔冉冉，“花姐，你刚说的‘也杀了他们’是什么意思？”
　　花姐露出苦涩的笑容，“在神域中毁掉最在乎的东西就能脱离神域，但神域怎么可能让我们活着出来呢？灵识被抽走终归是死路一条，不过你们的出现还真的产生了奇迹。”
　　乔冉冉感到后怕，“他一定很不好受。”
　　花姐叹出长长一口气，“是啊，即使现在侥幸又活了下去，但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份痛苦，何尝不是一种惩罚呢？”
　　花姐盯着乔冉冉观察了几眼，“没想到你去了一趟神域居然获得了法力，你吃了什么东西吗？”
　　乔冉冉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吃了神域里的东西，是的，我吃了一块蛋糕，可是后来我们在神域里也吃了别的东西，冯安他却没什么变化。”
　　花姐，“或许只有你吃的那块蛋糕是拥有法力的。”
　　乔冉冉，“有道理，在爱丽丝的奇遇里，吃蛋糕确实可以让身体变大变小，那么我现在也是妖精了吗？”
　　花姐笑着摇头，“不，你只是暂时有了法力，或许哪天法力就消失了。”
　　乔冉冉感到遗憾，很快又无所谓，“没事，我也算体验过了，不亏。”
　　冯安抱着花盆在院子里挖土，他小心翼翼将小玫瑰种在花盆里，一边浇水一边自言自语，乔冉冉担心冯安的精神状态，转头对花姐说，“你可得帮帮他，他还没找到变成妖精的方法。”
　　花姐无奈摇头，“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怎么做的。”
　　自从乐乐变回小玫瑰，冯安又开始沉默寡言，所有人都祈祷乐乐能赶紧醒来。
　　冯安每天出门前都会把乐乐的手机充满电，希望他醒来后能及时联系到自己，可惜等待比预想的时间要长太多了。
　　冯安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把花盆抱到店里问老板，“乐乐还活着吗？”
　　老板，“活着，在睡觉呢，挺好的。”
　　乔冉冉，“就算是一株普通的植物，怎么看都是活着吧。”
　　得到肯定回答的冯安把花盆放在吧台上，“嗯，我去干活。”
　　半年后，舍先生归来，他这次变化的人形比之前要年轻一些，不变的是稳重和温润。
　　冯安很激动，他认为乐乐也会马上醒来，可晚上回家阳台上的小玫瑰还是含苞待放的模样，冯安感到委屈，一边流泪一边轻轻戳小玫瑰，“舍先生都回来了，你还在睡…说好的不会让我等太久呢？这可是你第一次撒谎哦……”回应他的只有窗外行驶的车声。
　　第二日，小玫瑰居然开花了，就像是在沉睡中听到了冯安的呼唤，冯安兴奋地把花盆抱到店里给大家看，他的小玫瑰就快回来了！
　　可惜小玫瑰在开花之后又没了动静，一个月后老板终止店铺合同与冯安一起回到故居，一同回去的还有舍先生，他们打算在一切准备妥当后将故居开成民宿。
　　半年前，花姐告诉冯安人类变成妖精的方法——吞噬，吞噬他人的法力到一定程度后就能变成妖精。
　　正好爱神留下的参天藤蔓里有着充足的法力，以这种庞大的量全吃掉之后足以变成妖精，只是后续的排斥反应可能会非常难以忍受，至于难吃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半年，花姐已经将屋子和院子收拾得像模像样，甚至菜园子都翻新过，就等着冯安回来吃掉这些藤蔓让院子重回光明。
　　爬到藤蔓顶部切割已经成了冯安每日独有的活动，藤蔓很难吃又酸又苦，没有调味料根本难以下咽，不过三个月后冯安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直接生吞。
　　第四个月，排斥反应袭来，各种不愉快的病理反应接憧而至，痛苦非常痛苦，老板、舍先生还有花姐轮流照顾着冯安，他们每每看到被排斥反应折磨的冯安都会于心不忍，也更为这份感情而感动。
　　一个月后的一天，折磨冯安的排斥反应骤然消失，他感觉自己急需大量法力，错愕之后是无尽的狂喜，他拿起镰刀大笑着跑出屋子，“成了！成了！”
　　老板、舍先生还有花姐有些手足无措，生怕他是疯了，一边看冯安爬上藤蔓，一边叫嚷着小心点。
　　乔冉冉和小麻每个月都会来待两天，看到冯安成功变成妖精他们由衷地感到敬佩。
　　冯安抱着花盆来到院子晒太阳，现如今藤蔓被吃掉一半，温暖的阳光终于能驱散院子的霉气。
　　乔冉冉坐在冯安旁边，“佩服你的毅力。”
　　冯安，“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乔冉冉，“怎么可能，我才没有那种牺牲精神。”
　　冯安笑，“我明明记得有人不顾安危还要拯救朋友。”
　　乔冉冉愣了一下，“一开始没想到会那么可怕，所以莽撞。像你遭受的这种痛苦我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冯安摇头，“等你遇到你爱的人时，就不一定了。”
　　乔冉冉莫名感觉被塞了狗粮，“如果有个人愿意为了我这样做我还是很感动的。”乔冉冉低头看着小玫瑰，“不过要是让我等上这十年半载的我早就变心了，哈哈。”
　　温暖的阳光让冯安感到昏昏欲睡，良久后乔冉冉跟着花姐他们去菜园里帮忙，偌大的院子只剩冯安一人，他的呼吸平稳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梦到了许久未见的人，阵阵微风吹动草木的声音像一首悦耳的春日协奏曲。
　　冯安周围忽然出现大量的玫瑰花瓣，它们聚成一团显现出一道影子，影子逐渐幻化成人形落在冯安身前，那头红色头发在阳光下还是那么活泼，他长大了，这下还真变得跟冯安一模一样，不知道冯安醒来之后是会无奈还是忍俊不禁。
　　快一年了，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
　　不过今日，他的小玫瑰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