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童话》鸦乐

10、故居

　　“大部分的妖精或神都会被人类吸引，他们会学习并且模仿人类的善恶，善的只会更善，恶的只会更恶。妖精在化为人的那一刻就能够长生不老，所以不要与他们相爱。”
　　冯安转头看向乐乐，“你是说，他永远都会是这副小孩儿模样，而我会渐渐老去。”
　　舍先生点头。
　　“不行，我还想看着他长大呢。”
　　舍先生只是摸着乐乐的头发，无奈摇头。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也变成妖精吗？”
　　“不要想，长生不老是很痛苦的，当你看着你的朋友们不断的变老死去，你只会感觉到无尽的孤独。”
　　“或者说让乐乐变成真的人类？”
　　舍先生按住冯安肩膀让他镇静，“妖精不可能变成真正的人类。”
　　乐乐剥出橘子递给冯安，“没关系，不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这跟我想的不一样。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变成妖精的，对吗？”冯安恳求。
　　舍先生避开目光，“你母亲把你生为人类，就是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孤独的神。”
　　“怎么会孤独呢？有你们在身边怎么会孤独呢？”冯安抓着舍先生的手臂祈求，“求求你帮帮我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能接受。”
　　乐乐担忧，“哥哥…不要这样，没必要这样的。”
　　冯安摇头，“我无法接受看着你的我一天天老去，那我还不如从来没见过你，还不如死了算了。”故意说出狠话，显然是有效果。
　　乐乐扑向冯安怀里，“不要！”
　　舍先生一时语塞，最终妥协，“我有位朋友，她或许知道方法。”
　　“我见过吗？”
　　“你见过她的本体，牵牛花。”
　　“你是说院子里那满墙的牵牛花？”
　　“是的。”舍先生开始回忆，“原本你父亲说把牵牛花铲掉换蔷薇，被你母亲拦住，牵牛花早就已经有妖的意识，甚至会说话，但它只跟你母亲说话。”
　　“就像你一样，她也不喜欢人类？”
　　舍先生沉默着。
　　“那你现在还讨厌人类吗？”
　　“如果讨厌人类的话，我就不会踏入人类的生活。”
　　“我们要去哪里找牵牛花呢？她会去哪里？”
　　“她哪里都没去，还在花园里。”
　　“为什么？她就那么讨厌人类吗？”
　　舍先生沉重地叹气，“她清楚的知道无论是妖精还是神都不应该与人类有太多接触，她劝过你母亲放手，可你母亲哪会听？最终还是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也没能保住你父亲。”
　　冯安坐直身子，“什么意思？”
　　“你父亲可能很早的时候生命就已经快到头了，我再次看见你父母时，你母亲就已经开始用法力维持你父亲的生命，这些你父亲都不知道。可哪怕她是神，也会油尽灯枯。”
　　冯安有些想落泪。
　　舍先生继续说，“你母亲走后，你父亲思念成疾，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花姐实在看不下去变成人去把你父亲骂了一顿想让你父亲振作起来，可你父亲得知真相后反而自责到结束了生命。花姐也因此被拉到神域接受了惩罚，但侥幸还留有一口气，变成了无比可怜的模样。不是她不愿意离开花园而是没办法离开。”
　　舍先生递给冯安一张纸擦泪，“等你看到花姐的样子时，你再决定要不要变成妖精。”
　　冯安花了一些时间消化这些信息，“那我们下个星期天去？”
　　“好，我开车带你们过去。”
　　从舍先生家离开，冯安还在回想父母的故事，他从来都讨厌悲剧，他很害怕他和乐乐的结局也是悲剧。
　　要放手吗？
　　冯安握紧乐乐的手，怎么舍得放手啊。
　　第二日店里的后厨，整理好心情的冯安跟乔冉冉讲述舍先生的身份，乔冉冉握拳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是他！”
　　冯安感到尴尬，“对不起啊，也是因为我抱怨了一句。”
　　乔冉冉撇嘴，“这次就算了，不能再有下次了！”
　　“不会的不会的。”
　　讲到神域，乔冉冉感到担忧，“那舍先生岂不是随时都有危险？凭什么？他杀的是坏人又不是滥杀无辜。”
　　“或许神域的规则和人类不一样，我们只能祈祷舍先生能逃过这一劫。”
　　讲到冯安的父母，乔冉冉忍不住落泪，“我不喜欢这个结局，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冯安也再次难过，“因为妖、神本就不该与人类相爱。”
　　“去特么的不能相爱，不是还有可能性吗？”
　　“是啊，我决定试一试。”
　　“一定会成功的！”
　　“倘若我真的变成妖精，你与我们在一起玩不会难过吗？”
　　“有什么好难过的，与妖精做朋友诶，那可是人脉呀，万一我有个什么事还能来救救我。”
　　“可是我们都不会变老，而你会变成老婆婆。”
　　“嗐，多好呀，你们还能一起来养老院看我，还能替我收尸，还能给我举办葬礼，好事。”
　　冯安震惊乔冉冉的乐观，“你无敌了。”
　　“跟舍先生商量一下，把我也带上呗。”
　　冯安知道乔冉冉肯定会这么说，他假装拒绝，“此去恐怕凶多吉少，阁下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
　　乔冉冉露出无语的表情，“你小子居然模仿我，我也是出息了。”
　　冯安哈哈笑，“行，我跟舍先生说，不过院子已经很多年没有打理过，恐怕已是杂草丛没有生往日的辉煌。”
　　“没关系，我会在脑子里想象它往日的风光。”
　　当晚，舍先生带着赔礼来找乔冉冉道歉，“我为之前的鲁莽道歉，你看这个赔礼是否合心意，如果不行的话……”
　　乔冉冉看着最新款的绘画平板瞪大眼睛，小心翼翼捧住，“行行行，非常行，怎么不行，可太行了！真让您破费！”
　　舍先生有些被吓到，“应该的。”
　　乔冉冉激动的哇哇叫，“舍先生您要是真被神域拉走，我一定想法设法把你救回来！”
　　舍先生忍俊不禁，“多谢你的好意，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周天一大早，舍先生开着车子去接冯安他们，年轻人们上车后呼呼大睡，两个小时的车程逐渐进入乡下，醒来的冯安看着记忆中熟悉的道路近乡情切，神情严肃起来。
　　记忆中的家会不会变得破败不堪？会不会杂草丛生？巨大的藤蔓会不会让建筑断壁残垣？
　　该怎么打开藤蔓结界？
　　还没开到目的地，众人就已经看见参天的藤蔓。
　　乔冉冉惊讶的合不拢嘴，“我嘞个乖乖，这结界还是亲眼看才震撼！”
　　冯安，“你在哪儿还见过？”
　　“网上呗，什么未解之谜、离奇诅咒，传的那是有模有样。”
　　“……”
　　“等哪天结界消失，你就站那里收门票，那不得小赚一笔。”
　　“你可真有商业头脑。”
　　“不得不说你妈妈还挺有艺术气息的，连藤蔓都缠绕的像朵花儿似的，天呐，再一次觉得好感动。”
　　参天的藤蔓从整个院墙外破土而出，缠绕着将院子封闭起来，些许花草树木从藤蔓的缝隙中生长出来，长得最多的是牵牛花。
　　冯安对刚停完车走来的舍先生问，“你说的花姐在哪里？”
　　“在里边。”
　　冯安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我们要怎么进去？”
　　舍先生突然笑了，“你可以把这些巨大的藤蔓想象成一张巨大的门，这个门需要特定的口令才能打开。”
　　冯安还在思考中，就听乔冉冉大喊一声，“芝麻开门！”
　　舍先生笑着摇头，“不是。冯安仔细想想，你知道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冯安身上，他努力回忆着小时候各种与父母之间的记忆，能想起的只有断断续续的画面，再多的就想不起来了。
　　冯安突然感到难过，“我真的想不起来……”
　　乔冉冉察觉出冯安的不对劲，“哎呦，给个提示嘛舍先生，他都快碎了。”
　　舍先生揉冯安的头发，“你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老爱幻想自己是一位武林高手，拿着竹棍敲敲打打，嘴里经常喊的那四个字。”
　　冯安思索一番后转忧为喜，“难道是…速速退下？”
　　话毕，偌大的藤蔓开始移动，分出一人宽的通道，众人沿着通道进入藤蔓内部，顶上的藤蔓慢慢旋转开，光线刚好打在院子中间的不明物体上，那物体碰到光就像活过来似的扭动起来，除了舍先生，其他人均是吓的一激灵停住脚步观望。
　　定睛一看，那东西长得人不人鬼不鬼，腰部以上还是年轻人的样子，有着紫色的头发明媚的面容，腰部以下就像腐朽的老年人，佝偻着腰迈不开腿，再仔细一看那双腿居然融为一体长在土里。
　　这就是如今的牵牛花。
　　花姐扭动时发出的声音就像是被捏碎的枯树叶，“又是谁回来了？”声音干哑。
　　舍先生走上前，“是我。”
　　“你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她眼睛显然是看不见。
　　“我带了很重要的人回来。”舍先生冲犹豫不前的冯安招手。
　　花姐听到这话愣了许久，直到冯安走上前主动握住她的手，她才突然深吸一口气落下两行泪，脸上的表情又想微笑又止不住想哭，“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一面。”
　　冯安看着花姐枯萎的下半身，“你…生命快结束了吗？”
　　花姐轻轻点头，“全身干枯的那天，就我生命的尽头，到时候满墙的牵牛花也会枯萎，你就可以种上蔷薇让这个院子更加的漂亮。”
　　“没有别的办法吗？你都可以从神域逃出来，一定还有活着的办法！”
　　花姐摇头，“千万不要救我，我已经活的够久了，倒是你才应该好好活着。”
　　冯安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