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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天而降的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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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安十三岁的时候,躺在病床上快过世的母亲用很轻的声音给他交代了最后一件事。
大致是说,一个内心善良并纯真的人,会得到比别人更珍贵的东西。多去看看葱郁的树木、美丽的小花、金黄的落叶、安静的飘雪,多去听听溪水、雨水的歌唱,看看蝴蝶、白云的舞姿,用心感受身边所有的事物,这样好运才会眷顾……
这位母亲说完这段话便沉沉睡去,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于是后来每当冯安迷茫或者做错事时他都会想起这个画面。
可遗憾的是,冯安没能成为这样的人,并且他也没见过这样的人。
或许是十三岁的冯安太过于年轻,不明白这段深奥的话,又或者他十三岁以后的生活太过悲苦使他并没有机会成为那样的人。
高中肄业独自艰苦生活的冯安对未来彻底失去希望,如今的他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模样,童年的记忆如同被水打湿的笔记本零零散散还能看见一些内容,少年时的记忆也过得模模糊糊,似乎总在选择性失忆。
冯安一次又一次觉得母亲说的话很讽刺,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记错母亲离世时的记忆,因为在他记忆中,那么好的母亲也未能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
可能是上天终于可怜冯安,或者是他母亲去世前的祈祷终于灵验,让他在十八岁的这天清晨遇见一位不速之客。
这天冯安的精神又一次变得满目苍痍,或许是最后一根稻草不请自来,于是凌晨他像失去灵魂一般走向寒冷的街道,路过一个又一个路灯,最终站在一座大桥上。
冯安低头从微光里看见平稳的江面,里边仿佛有种魔力,跳进去就能远离一切痛苦。
他无暇顾及头顶上璀璨的星空,毫不犹豫踩上栏杆准备纵身一跃,突然身后响起一位少年的声音,让冯安启动跳跃的下半身陷入迟疑,他不知所措的退回桥面,感到讶异回头,一位自然卷的红发少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他甚至有着红色的眼眸,单纯又无害的说:“请问你需要玫瑰花吗?”
冯安愣住,一只手仍抓着栏杆——如果没算错现在应该凌晨三点半,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冯安看着少年半晌,少年的面容让冯安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他们两个长得甚至有一点点像,“你是谁?”
少年听到对方开口说话眼睛亮了亮:“我叫乐乐,是一朵玫瑰!”
听到这话的冯安有些诧异,他小名也叫乐乐,而且在他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中,他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一朵玫瑰啊。”
冯安出神的看着这位和他小名相撞的少年,片刻后感到无语的轻笑一声,“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是疯了?”他看着乐乐手中娇艳欲滴的一支玫瑰,忽然让冯安想到他的母亲——母亲好像也很喜欢玫瑰。
这位叫乐乐的少年摇头,“不,你只是需要一个许愿的机会。”
冯安听说过一些都市奇闻,他认为那些毫无证据又模棱两可的说辞都是糊弄傻子,人们总会编造一些奇幻的童话故事欺骗小孩儿,他小时候听过很多越长大越不关心,“不用,我不信这些东西。”他就是很奇怪凌晨的桥上除了想寻死的他居然还有想推销花的少年。
少年固执不走,眼神异常坚定看着冯安,“可你需要它。”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冯安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我需要?不,我不需要任何东西!”,一把夺过玫瑰,“我甚至都不需要活着,如果你真这么灵验就让我快点儿死吧!”他只想让这少年赶紧走,再多待几秒可能就狠不下心一了百了,到下一次鼓起勇气之前又得忍受痛苦。
可是这少年在听到冯安说的话后变得异常惊恐,他迅速用双手包裹住花朵,用力一捏,一道红色的光从少年手中迸发,纷飞的红粉末,似乎还有雪珠滴下,他的手在流血。
看到如此奇异景象,冯安呆若木鸡。
“好痛……”少年颤抖的声音唤回冯安的神智,犹豫着拉开少年的手,手里的皮肤溃烂甚至在冒血。
乐乐疼的颤抖,抬头看着冯安,眼眶红红的,“我只是想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冯安吓住,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赶紧去医院!
于是冯安用最快的速度叫车,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医院急救处。
一番等待,乐乐的手被包扎好,医生交代一段时间内不能碰水不能过激用手,两天一换药,换药时……
冯安看着收费单叹了很长一口气,乐乐凑过来看一眼,露出一个微笑,“你应该许让你有很多钱的。”
冯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还能重新许愿么?”
乐乐摇头:“不能。”
听到回答冯安懒得再说什么转身就走,身后跟着急切的脚步声,乐乐堵在冯安前方,“你要去哪儿?”
“回家。”
“那我呢……”
“你怎么来就怎么回去。”
“不行!”乐乐举起被包裹得像粽子似的双手,“为了救你我动用全身的法力帮你,现在我暂时回不去,你能不能带我走啊?就一个星期可以嘛?”
冯安感到无语,甚至有些生气,他并不在乎对方是什么东西——我是即多此一举又多管闲事。
他把缴费单举在乐乐面前,“不管你是谁别缠着我,你用了你的法力,我用了我的钱,咱俩扯平,再见。”说完头也不回,把急得跺脚的乐乐扔在原地。
不死心的乐乐悄悄跟在冯安身后,跟着走了很久的路程进入一个老旧小区,狭窄的楼梯间、灰色的墙面、生锈的栏杆,跟周围的高楼显得格格不入。
冯安知道乐乐跟在身后,毕竟他离得不远有时还能听到脚步声,走了一路恻隐之心逐渐萌发,一开始还担忧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心思,转念一想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值得被惦记,他连命都不想要更不在于身外之物。
冯安租的房子在顶楼,不知是常年漏水还是什么原因,屋子总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明明白天光线也很充足。
房子打开门目入眼帘是一张沙发和冰箱、砖头电视和微波炉,墙上贴着很多幼儿识字图,房子虽老,好歹是一室居,一个人也够住。
冯安转身看着乐乐,“说好的,只收留你一个星期。”至于之前的奇异现象,他并不打算询问。
乐乐很高兴,他伸手想给冯安一个拥抱,“谢谢!”
吓得冯安后退,“别碰我。”他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
乐乐有点伤心但很快巡视起冯安租的房子,“还没有爱神的花园大。”
冯安并不打算搭理他也不在乎他说什么,甩给他一双旧拖鞋,“你睡沙发。”转身去给他找洗漱用品。
乐乐像个跟屁虫跟在冯安身后,“我饿了……”
“有泡面,自己去烧水。”
等冯安找好洗漱用品,发现乐乐居然倒沙发上睡着了,一股没来由的火令他自觉难堪,他把洗漱用品放在茶几上,转身去找毯子给乐乐盖上。
冯安醒来已是中午但房间还是比较暗,他盯着天花板传来一个声音才让他回过神,“你在想什么?”
“……”他在想以后该怎么办,本来鼓足勇气去跳江,死了就一了百了解脱,因为这个少年,他错过了一个最佳自杀的状态。
“你什么时候躲在这儿的?”卧室门锁有问题。
乐乐趴在床边,“没多久,刚好看到你醒来。”
冯安起身开始穿衣服。
“你要出去么?”
“嗯。”
“去干嘛?”
“找工作。”
乐乐一下子站起,“我也去!我可以去吗?”
“不行。”冯安示意他的手。
乐乐一听,动作快得吓人,就看到他咬开手上的绷带,举到冯安面前,“快好了!”扬起嘴角眨眨眼睛。
冯安看到他野蛮的动作,“你是狗吗?”他手上的伤口一夜之间居然开始结痂,冯安更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疯了的幻想,也不愿相信是碰到奇异的东西。
乐乐摇头,很严肃地说:“我是玫瑰!”
冯安懒得跟他解释是在开玩笑,“手快好了就自己去洗漱。”
乐乐乖乖跑去洗漱,冯安犹豫一下叫住他:“等等,我给你洗。”
认真一看,乐乐的眼睫毛很长,闭上的时候有阴影扫在眼睑上,睁开的时候光印在眼睛里,亮晶晶的很干净,配上他的笑,让冯安想到很少见的一个词——纯真。
“屋里只有泡面,将就着吃。”
乐乐拿着筷子似乎不太熟练,努力嗦一口面眼睛放光,“好吃~”
冯安不想理会,大口吃着面,等乐乐吃完饭他才给对方上药缠绷带。
天气很炎热,冯安走在路上一言不发,乐乐忍受不了这种感觉,“你不好奇我从哪里来的吗?”
“不好奇。”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出现的吗?”
“不在乎。”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偏偏找上你吗?”
“不关心。”
乐乐撇嘴,“那你好奇什么?”
“我只好奇我还要活多久。”
离冯安住处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大学,大学附近很多门店,他在这门店中恰巧看见一家炸鸡店玻璃窗贴着招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