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天》溟夕魑语

23、十一月

　　转眼十一月份了，被关着要发霉了，一个烟瘾越来越大，另一个也越来越睡不着，在这种等待快要把人的意志力消磨殆尽的时候，两边同时传来好消息，车祸住院的证人再也开不了口了，案件定性为意外；云南这边尘埃落定，最终是旧势力争夺成功，只待太子出山，路铺已经好了。
　　第二天恒霄一早出门，晚上才回来，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打开门里面的陈辰回头看他，最近她的脸色好了很多，也不经常发呆了，恒霄走过来卷起袖子，“我来吧”
　　各个堂口的事很麻烦，有次很晚回来带了零食，放进楼上的客厅的冰箱，陈辰在桌子上写东西，写的很入神，恒霄走近了都没发现，笔记本上密密麻麻都是化学式，他一眼看到是上次实验室研究的新式□□，笔记整整齐齐，连划掉或者修改的痕迹都没有，此时书写的人仿佛一个印刷机，把脑海里的记忆准确无误复制到纸面上。

　　天气越来越冷了，早上两个人在厨房碰见，恒霄准备出门，忽然转头对陈辰说：“出去逛一下？”，陈辰迟疑一下，换上鞋子，走出大门的一刻她才想起来，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了 。
　　一路上风景很好，有南方边陲小镇的特色，植株很茂盛，河流湖泊随处可见，蓝天碧水相辉映，花草树木缤纷娇艳，好像彩虹落进凡间。
　　现在这个月份在家乡那边已经入秋了，可是这个世界依然生机满满，好像从夏季转换到春季，这里仿佛永远没有萧瑟悲凉的季节。
　　路上的车辆都慢悠悠的，恒霄一只胳膊支在车窗上，单手握着方向盘，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介绍起路边的建筑，他就读的小学，中学，小时候常去的运动馆……路过一个热闹的集市，各种蔬菜鲜花山货，五颜六色的，她辨认出有几种是最近吃过的，异常的鲜美让人回味。
　　高速从云县直通市区，此起彼伏的山脉烟雾缭绕仿佛仙境，不远处的山坡上有成片茶田，茶农们忙着修剪枝条，新鲜的汁水浓香扑鼻飘散在空气中，打开车窗，茶香随着清风环绕周身。
　　她娇小的身子缩进宽大的帽衫，趴在车窗上一双晶莹的眼睛向外望，好像一只猫，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

　　临沧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边境城市，远离经济发达的沿海，又没有旅游或者工业等支柱产业，但是这里富豪遍地，基础建设齐全，豪华娱乐场所随处可见，市中心较有名气的大型购物广场一共有三家，位于同一个路口各占一边相望，工作日也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恒霄带着她走进最大那个，一楼有家快消品牌服装店，半小时后两个人从里边出来手上拎满袋子，放进车子之后又逛了超市，午餐就在六楼美食广场。
　　结账时一个学生模样的收银员多看了两人几眼，她忽然喊：“陈辰！你是陈辰学姐！不会吧！在这里遇到你！”
　　听到再也熟悉不过的名字陈辰抬起头，用粤语回了句：“你认错人了。”
　　这名假期临时工满脸失落，她记得陈辰是东北人，而且人家最后考研到了国外，现在不是在科研院所就是跨国大公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位神话一样的人物照片现在还贴在学校的展板上，在东京大学研究生就读一年后，学校请她回去演讲，自己就坐在第一排，有一段时间简直把她当成自己奋斗的标杆，专业课全部满分拿到了双学士学位……那种淡然的气质是极少人才能拥有的。
　　她盯着两人的背影看，男生伸出长长的手臂揽住女生，女生像木偶一样陷进他怀里，最后消失在向下移动的扶梯上。
　　满载而归，气氛却明显的降到冰点，回去的路上风景依旧，却没了谈天说地的心情。
　　她明白自己可以自由活动意味着什么，一定是那边的事解决了，今天被人认出来提示着她该回到自己的生活了，她更明白恒霄一定会送走自己，虽然他一句没有提，自己很敏锐的觉察到他动了很多次这种心思。
　　辗转难眠，梦里她依旧孤身一人在冰天雪地里徘徊，远处有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手执一盏莹莹的烛火，白皙瘦弱的手指伸进火里，骨肉渐渐消融，还是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站在楼下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卧室窗，阳台上挂着自己的那件黑色连帽外套，别墅建在一个小山坡上，最近的超市在山坡下边，来回步行只有十多分钟。
　　只要恒霄有空就会带她出门，她戴着口罩帽子，裹得严实，旁边的恒霄走一步她立刻跟上，一直走在影子下，她自己暗暗觉得有趣。回来时路边一株野草很奇特，陈辰蹲下来看，恒霄也不催促，点燃了一支烟，在一边耐心等着。

　　各种麻烦事接踵而至，让坐上集团第二把交椅的人疲于应对，恒霄感觉自己接手了个烂摊子，他终于知道父亲当年为什么被抓逃往国外，这些元老个个手黑心狠，完全不讲规矩，贪得无厌，不顺从他们的心意立刻掀桌子砸饭碗，父亲也是有手腕的，把一群张牙舞爪的人集结在一起，让他们服从他制定的规则，没有城府的人是控制不来这么一群人的，他想相对比二叔还是个很不错的老辈。
　　他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边境这块沃土已经回不到从前了，父亲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变成了毫无秩序的黑恶市场，这些元老拉帮结派搞不良竞争，新兴势力又无人约束毫无诚信，不论新旧都在比哪一方手段更毒辣，大小火拼流血不断。邻近的缅甸，越南，甚至储备量最大的印度都在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他最近火气大得很，刚才和老家伙们恶狠狠吵了一通，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开车在市区兜了一圈又一圈，忽然惦记家里的人，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站在窗边看着风景发呆……
　　手里拎着外卖袋子，打开房门发现静悄悄的，门窗户都开着，看样子是刚打扫过，阁楼的门也敞开着，恒霄走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身穿雪白长裙缩在椅子里，手臂伸直手里拿着画笔，手腕轻轻移动，在画布上留下一片片浅蓝色痕迹，奇怪的是按照相同颜色分散涂抹在画布，看不出具体的形状，等到她拿起颜料盘准备换下个颜色时，恒霄敲了敲旁边的门，出声打断她：“下楼吃饭吧”
　　陈辰回过头，好像做梦被叫醒，回过头眼珠动了动。
　　她好像一朵正在渐渐枯萎的花，工作是她的精神食粮，但是那种工作是不能碰的，那是一条不归路。他很担心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孤苦无依会很难过，但是在自己身边又很危险，这一路上的相伴彼此已经把对方当成了家人。他思来想去，每隔一段时间就关注那边的天气预报，现在经常下雪，再等一等吧，过完春节，天气好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