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天》溟夕魑语

13、突变

　　余教授最近越来越急躁，不停催促各项进度，药物影响注意力只能暂时停了，她已经快一周没有睡觉了，肉眼可见的精神越来越差，两颊再次凹陷下去甚至走路都有些轻飘，中午她没什么胃口，直接去房间休息了。
　　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2点多了，她坐在床边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忽然一声巨响，玻璃震动了几下，她站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了楼她没有马上走出门，藏在大厅一棵红豆杉盆栽的后边。
　　院子里的保安都在喊叫，本地方言只能听懂快走两个字，车门还没关稳车子就飞出去，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岗里的人也都冲出来推开大门跳上车，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四周的监控器发出一闪闪的红光。
　　她也跟着出了院门，沿着熟悉的马路，顶着烈日，不远处浓烟滚滚，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钟后她站在了工厂门口。

　　一直紧闭着的铁门此时大敞大开着，院子里站着几十个人，熟悉的实验楼浓烟滚滚，目之所及皆是断壁残垣，看得人心惊胆战，很可能再次发生更大的爆炸。
　　刺鼻的气味熏得人眼泪直流，几个人往里边冲，有的拿着灭火器，有一个人扛着一个桶装水，她一眼看到人群里最高的那个，恒霄注视着前面，对于身边挤过来一个人毫无察觉，她拽了他的衣角扬起脸，“不能用水！”
　　恒霄低头弯下腰，两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刚要说什么，又是一声爆炸，一个刚走到实验室门口的人飞出来，满头是血倒地不醒，烟尘再次四起，周围的咳嗽声不断。
　　陈辰被紧紧护在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她抬起头一只手罩着口鼻，另一只手还是拉着他的衣角，提高了音量：“不能用水！用沙子！”
　　大家围过来六神无主，等着唯一主事的人发话，人群里唯一一个特殊的人，是抓来做实验的而且在场唯一精通化学的，大家都看着她。
　　院里那个大花坛花开的很旺，余教授特意交代不许倒实验废水，她四处看了看接着说“花坛里的土、门口草皮都可以，路过的工地上也有干净的沙子。” 说完直接往里边走。
　　“去运沙子！都听她的！”恒霄对身边几个保安说，他脱下衬衫，几步追上陈辰，用衣服围在她口鼻处，她脚步很急地走在最前边，刚才通过气味强度烟雾，她已经判断出大致的燃烧物质，现在最主要是控制火势，才能把人救出来。
　　阿杰也追了过来，递给他一个防毒面具，没想到直接被戴在了陈辰脸上，他一着急把自己的扯下来硬是塞给恒霄，心里正骂着，身后追上来一个人，那人带着防毒面具看不清脸，他熟络的拍拍阿杰的肩膀，递过来一个新面具，然后转身往另一边走了，看着熟悉的背影，阿杰张张嘴想说谢谢又不好意思，一阵呛人的烟雾袭来，他连忙带上面具，快步追上前面的人群。

　　几十号人忙忙碌碌运送沙土，地上都是碎玻璃，倒塌的墙壁，坠落的天花板……所到之处，都是触目惊心的景象。
　　一路上陈辰指挥他们拿起走廊两边摆放的灭火器，找到电闸打开排风，路过仓库，里面货物堆到了房顶，侧面燃烧很旺，旁边墙壁炸出的洞，飞出的火苗引燃了这里，按照陈辰的指示填埋搬运，剩下的人继续跟着去了旁边的实验室。
　　厚重的钢板电子门歪向一边，烟雾里看到半人高的火焰，这里边人最多也是爆炸源，是余教授的专有实验室，几个灭火器对准火焰喷洒，同时受伤的人陆续被搬走。
　　拖出来的尸体很多，多数四肢不全血肉模糊的直挺挺躺在院中间，几个还有生命体征的面目全非的呻吟着，陈辰去看另一边两个受伤轻微的，一个是她不太熟悉的小云，另一个是跟她一个房间的张瑜。
　　她们两个当时不在实验室，后来才知道小云躲懒去了卫生间，张瑜是余教授让她去收发货出口找试剂，都是离实验室最远的两个地方，因此只受了轻伤，轻微脑震荡和耳膜损伤听力暂时丧失。

　　前后半小时不到，救火及时火势控制住了，空地上堆了不少瓶瓶罐罐，恒霄走出来拿下面罩，汗水从脸上往下流滴到锁骨上，衣服上都是灰尘，胳膊蹭破了皮，陈辰走过来，观察伤口没有腐蚀迹象，抬起头：
　　“污水和废气处理系统失效了，要抓紧时间维修，不然烟雾会持续散发几天。”
　　他点点头，这么大动静怕是周围工厂有人早报警了，不过他第一时间就通知二叔了，应该马上能摆平，剩下要做的是减少影响。

　　阿杰站在一个伤员旁边，冲他喊：“老大，来这儿！”
　　陈辰看了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也跟过去。
　　地上是个高个子的人，从他剩下的一条腿还能辨认，血水从断裂的残肢冒出来，脸上一半皮肤没了，脖子也几乎露出白骨，只剩一口气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努力半天说了一个字：“我……”，恒霄半跪在地上弯下腰凑近了听。
　　“老大，他刚才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懂。”阿杰面色尴尬的用手背抹脸上的汗，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一只手把陈辰拎过来按在地上，
　　“你来听教授交代了什么！”他用命令的语气说。
　　陈辰闭了下眼，强迫自己专注在他那只残留的眼睛上，余教授挣扎着抬起半截手臂，
　　“女儿……”这两个字无比清晰，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完了开始痛苦的挣扎……
　　陈辰眼睛泛红，一个恍惚差点看了他另一半血红的脸，立刻闭上眼，
　　恒霄起身迈过来，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又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陈辰站稳之后又回到墙角那边，医生刚才看过那些受伤重的，全部都救不了了，他正给张瑜额头缠纱布，一声枪响，陈辰拿着棉签的手停在半空，张瑜察觉到不对，顺着医生的目光看向场地中间，又哭了起来，
　　子弹从头顶进入贯穿了大脑，余教授仰面望着天，身体抽搐几下，彻底咽了气。

　　市内公路上，一辆豪华房车连续闯了几个红灯，窗帘关闭着，车厢里很密闭，二叔坐在后排，双手搭在手杖上，吹着胡子满脸怒气。
　　火已经灭了，房顶管道处冒着缕缕青烟，几个电工进去抢修，争取最短时间恢复线路，剩下的人把原材料装上车运走，先要把堆在一起的药剂种类分开，防止运输过程中碰撞起反应，阿晋拿起一个包裹仔细看上面的标签，陈辰走过来伸手指了指旁边一堆，“在那边。”
　　这时候院门开进来一辆商务车，后边跟着个黑色房车，阿晋心里暗暗觉得不妙，放下手里的箱子，往院子中心那边走，他和阿宇一左一右站在恒霄两边。
　　车上下来十几个人，都是一身黑，簇拥着拄着手杖的老头，他手里的手杖敲打在地面上，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迎面而来，恒霄站直了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老爷子一脸阴狠强压着怒火问。
　　一个身穿保安制服跑过来， “老大,里边的人都死掉了，我们在门口不太清楚……”
　　粗重的手杖伦在他头上身上，金属击打皮肉沉闷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不多一会儿人倒在地上鲜血长流，捂住头不敢吭声，打人的人也没有发出声音，所有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这场殴打。
　　老头子身后那群黑压压的人露出不善的目光，跟随着他们的老大走到院中间，那一地的血肉模糊，他看过去，最终目光定睛在其中一具尸体上。
　　“余教授受伤太重已经死了”恒霄眼神微变，声音却很平淡。
　　老头子没有看他，似是不耐烦的嗯了下，带着人进了实验室。

　　三个女学生和原材料一起送回别墅，天还亮着，院子里路灯全部打开，他们往地下仓库搬运原料，小云偷偷瞟了眼，里面又深又宽阔，她忽然想到自己会不会被关在里面，直到死家里人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