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春雪 ...
-
*
讨论完关于四格漫画的新企划，之后就是女孩子们茶话会的时间了。
但奈奈子和千代之所以能成为朋友，主要还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爱好。
“这里出场的新人物，和男主人公不一样，是美型的角色呢。”
千代在看奈奈子新一话的成稿。
画面里，新人物服饰的细节闪闪发光，跨页分格给人的感觉尤其震撼，就连背景，用的也是奈奈子笔下少见的花型，小字标注是——
“野荀麻花。”奈奈子瞥了一眼，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道：“毕竟是最后可能要和小谷结婚的角色。”
小谷是女主人公的名字。
千代没有意外，只有感叹：“终于到这一步了啊。”
和普遍受欢迎的爱情漫画不同，奈奈子偏向于构造在恋爱关系中具有成长性和自我人格较为突出的角色。
或可说，她笔下没有特定‘男主人公’的概念，多是以成长变化中的角色是否会做出与最初不同的选择为主题的故事。
剑先生评价她是在浪漫故事中追求极致理性和逻辑性的画家。
“虽然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出场，但总觉得，会不会很有压力？”千代问。
毕竟先入为主，率先出场的角色先一步积攒了人气，安排后来者居上的话，读者们的反馈可能不会那么好。
这方面奈奈子当然考虑过。
“前一部作品的读者，大家都好好的理解了……”她喝了口茶，淡定地说：“也不是毫无根据的转折，前期的隐喻和铺垫已经做的很充分了。”
就像是早早能预料到的分叉路口，比起最后和谁修成正果，小谷自身的感情和想法才更受瞩目。
佐仓千代：“懂了，你是惯犯。”
而且还是相当谨慎的惯犯。
拥有超绝心态的犯人小姐并不打算否认，她把桌上的工具一一收好，发出邀请：“过两天要不要一起去逛画材店？”
她需要补充一点库存，蘸水笔和墨水之类的。
“时间上应该可以，我回去问问野崎君。”千代说。
就这么约定下来，两个人又聊了一些有关小组课业的话题，快到傍晚的时候，佐仓准备回家了。
虎杖听见声音，立即从厨房里探出头：“佐仓同学，不留下来吃饭吗？”
他大概是酝酿了很长时间，才问出的这句话。
佐仓千代被他眼里的期待看得略有些局促：“啊…这个…”
如果只是和奈奈子两个人，她肯定不会这么犹豫，像今天这样……
怎么看都是奇怪的三人组吧。
“说起来，是有点……”奈奈子也在考虑，不过也就是两秒的时间，她很快做了决定：“三人的话，那晚饭就吃寿喜锅好了。”
佐仓千代：“别只考虑饭的份量啊！”
……
小型燃气炉发出“呲呲”的声音，煮沸的汤底咕噜噜的冒着热气，砂锅里的五花肉是炒过一道的，和脆嫩的蔬菜一起入口，味道绝赞。
饭桌上的氛围并不像预想中的那样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很融洽。
“肉丸子真好吃啊……”佐仓放下筷子，露出幸福的表情。
“做法很简单的。”虎杖悠仁拿出手机，“佐仓同学，不介意的话来交换Line吧，我编辑成文字发给你。”
“啊，多谢。”佐仓千代目光游移，从包里翻出手机的同时，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奈奈子。
那家伙完全没有干涉的意思，只是盯着碗里的胡萝卜片看。
眼睫轻轻颤动，眸光微转。
她在试图趁他们不注意，把不喜欢的胡萝卜偷渡出去。
那种小心又专注的感觉，让发现的人都忍不住为她捏把汗。
但几乎是筷子抬起的一瞬间，另一只碗就靠了过来。
像是不经意做下的动作，虎杖悠仁把碗推过去后，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和佐仓说话：“佐仓同学一会怎么回去，坐电车？”
胡萝卜在对话的掩护下相当自然地偷渡到他碗里。
“……是的。”佐仓千代的回答因此慢了一拍。
——唔哇，他很爽快地纵容了。
“我记得是在东区那边？”挑完食的奈奈子回忆道。
“那不是有点远吗，过来的话不太便利吧。”
“坐电车的话还好。”佐仓摆摆手。
顺路可以去野崎君家，出行的时间也不算长。
“这样啊……”
虽然很便利，但是电车的班次并不多，吃完饭，佐仓掐着点打算告辞了。
奈奈子给她的粉色小布袋里装了两块手作的三明治，送人到门口。
“小块的那个夹的是炸虾，另一块是汉堡肉的，都是今天早上做的。”奈奈子嘱咐道。
千代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出了门，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路面的明暗交界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佐仓千代在心里默数——
一、二……
“佐仓同学！！！”
气喘吁吁的声音，带着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忐忑。
——是匆忙披了件外套就跑出来的虎杖悠仁。
……
去车站的路上。
“你问吧。”佐仓千代在路边的贩卖机里买了一罐桃子味的汽水。
易拉罐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迎着十字路口吹来的夜风，饱食后胃里生出的那点燥热气很快就消弭了。
虎杖悠仁闻言，正在挑选饮料的手顿了顿，他莫名觉得紧张。
“那个…你好像完全不意外……”
他说话的时候，售卖机的出货口骨碌碌地滚出一瓶梅子汁，细看包装上还印着“青森出产”的字样。
是奈奈子喜欢的牌子。
佐仓千代看着他把梅子汁揣进外套口袋里，露出了然的神色，“嘛，这也算是很常见的漫画情节了。”
通过询问女主人公的友人来获取情报之类的。
“总而言之，虎杖君，拜托了，问得稍微有参考价值一点。”友人千代很酷地说。
虎杖：“……是。”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有参考价值。
既然是打听情报，首先要做的就是对现有的情况进行说明。
“就是说那个……我的朋友们说……厌恶……想好好相处的话……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
听完很长的一段话后，佐仓千代做出总结：“所以，你是想问，要怎么和奈奈子相处这个问题吗？”
“是的。”
比想象中还要平淡的提问，放在漫画中大概也只能是第零话的内容，用代步车打比方的话，那就是婴儿车的水准。
佐仓这么想着，再一次对奈奈子在经历一段很辛苦的感情这件事有了实感。
只不过话题的急转有时只在一瞬，下一秒，她又听见对方说：
“还有，请告诉我奈奈子男朋友的事。”
金色的瞳孔在商店街的路灯下泛出锐利的光，高大建筑从上而下投射出的暗色阴影勾勒出少年的棱角。
他神情认真得有些可怖，那种不自觉透露出来的压迫感，不同于他站在奈奈子身边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十分割裂。
“呼啊……”佐仓千代倒吸一口凉气。
情节如过山车般的从第零话冲到了漫画中后段。
她捋了捋思路，决定从最初的问题开始回答：“奈奈子确实不是很容易变得亲近的类型，但是你们毕竟是青梅竹马，这一点你应该不用担心才对。”
“看起来是这样，可是……”
“为什么虎杖君会感到急躁呢？”佐仓打断他，问道。
“因为……”时过境迁，变化、差异、陌生感、虽然是人之常情，但是就是这样的常情才让人觉得恐惧。
他脸上的表情太好懂了，佐仓弯了弯唇角，说：“至少在我看来，奈奈子和国中的时候差别不大哦，那家伙喜欢的好像一直会喜欢。”
包括那个梅子汁也是。
不过……
她话音一转，悠悠道：“喜欢的人就不一定了。”
虎杖悠仁脚步停了下来，像是呆滞在了原地，他喃喃道：“国中……那个时候喜欢的人吗？”
影子在脚下拉长，桃子汽水的罐子被丢进垃圾桶，发出清脆的几道响，像极了裁纸刀一推到底的声音。
“奈奈子，你觉得松平同学怎么样？”美术部休息的间隙，佐仓受人所托来问奈奈子。
画纸被切割成合适的大小，十五岁的立花奈奈子从画板后微微侧头看向站在教室中央的人，两秒后，她答道：“很敬业。”
作为模特，拜托的姿势都能好好摆出来。
“那……同班的竹本同学呢？他怎么样？”
“擅长英语。”
“篮球部的大沼同学？”
“那个身高擦黑板不用踮脚，应该很便利。”
“田村……”
“他素描画得不错。”
全是听起来没什么人情味的，几乎只是有关‘功能性’的回答，但是似乎也有例外——
“那虎杖同学呢？”佐仓当时只是出于好奇，随口的一问。
关于有着西中之虎这样绰号的男生，在自己的幼驯染眼里会是什么样的形象，很难让人不好奇吧……
那是怎样的答案呢？
区别于现在被称为理智型漫画家的立花奈奈子，十五岁的国中生笔下的线条还很青涩，遣词用句也不够细腻。
但那时候听到的回答，即使跨越了五年的时间，现在拿出来回忆，佐仓千代依旧觉得深刻而明晰。
立花奈奈子存在的画面仿佛就是在那一句话的时间里鲜活起来的。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像是在冷冰冰的春雪天里，碰到一只会堆雪人的小猫那样，柔软的温度融化雪堆，路过的人这才发现，原来即使是雪，也会在春天降落。
只不过这些最后都成了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眼前的这个人。
佐仓千代由此叹了气。
“具体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太清楚，虎杖君可以自己去问问看。”她只能含糊不清地建议。
——想知道是否被讨厌的话，去了解对方喜欢的类型不也是一种手段么？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春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