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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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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行雁后退两步,避开女子的方向,淡淡道:“不必谢我,救人行医,这是我的职责。”
女子没有说话,她屈膝朝俞行雁反复跪拜数次,抱起身侧的孩子,小心地向俞行雁告别。
俞行雁沉默地注视着她。
围观人群陆续散开,贺笃这时候才发现齐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地凑近:“阿郎,我路上遇到俞娘子,耽搁了些。”
齐璞无奈:“你先去换身衣服吧。”
贺笃身上满是泥土,闻言连忙诶了一声,小跑着消失在小路上。
俞行雁低着头,她手里还握着几根银针,正要放回随身的挎箱里。
齐璞没忍住,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话说出来,他又觉得不太合适,像在撵人。
俞行雁抬起脸,她的脸庞还是那样瓷白,眼睛里一片平静:“这里人多。”
齐璞总觉得,她有种超乎同龄人的冷静。俞行雁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忽然笑了笑,虽然一闪即逝,她很快又压住嘴角。
俞行雁把自己收拾得妥帖了,提起挎箱,朝齐璞的方向走来。两人靠得近了些,俞行雁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民居。
“我和老师在那里行医,小郎君若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
据齐璞所知,整个城北唯一的大夫,就是他从齐府硬拉来的廖大夫。他不怎么关注俞行雁,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正跟着廖大夫学医。
他跟着俞行雁走了一阵,两人隔着一臂宽。俞行雁脸上慢慢沁出汗意,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俞娘子在城北呆得习惯?”
城北什么都缺,不是个好地方。
俞行雁维持着一直以来的动作,笑了笑:“谈不上习不习惯,我和小郎君一样,当然都有自己的目的。”
她把散乱的发丝整理到耳边,长发编成一条长辫,简单地搭在身侧。
俞行雁还要说什么,民居已然近在眼前。门口敞开,门帘悬挂,任谁都可以自由出入。
齐璞随口问:“可以进去喝杯茶么?”
俞行雁快步上前,闻言诧异地回过头来,道:“茶水没有,药水却是有许多。”
齐璞站在门外,看着俞行雁进了房间,片刻后,她又钻出来,手里抱着几叠捆好的药材:“这是前些日子我和老师去山上挖的,清热解暑,兴许以后用得上。”
齐璞伸手接过,俞行雁的眼睛很亮,像两颗漂亮的珍珠,她道:“小郎君珍重身体。”
齐璞微微沉默,道:“多谢。”
他和俞行雁没什么话说,如今才觉得这个女孩比最初多了许多活力,虽然她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这是件好事。
他收了俞行雁的礼物,一只手提着往回走。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齐璞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俞行雁匆匆跑出去,她的头发又散了,一边跑一边问:“抓药了吗?”
她身边跟着个年轻女子,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两人一起跑过林立的民居,钻进某条巷道里。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事做,齐璞没有多看,他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那几包药材放进柜子深处。
贺笃换好衣服,站在门口敲门:“阿郎,我回来了。”
齐璞应道:“进。”
贺笃慢吞吞地走近,齐璞一看他的表情,心里就知道,这家伙又有话想说了。
果然贺笃到了他面前,扭扭捏捏地问:“阿郎,听说赵锐……”
言已尽,意无穷啊。
齐璞一阵头痛,他感觉面前的不是十多岁的青壮,是个才几岁的小孩,他自己则是个幼师。
齐璞只好敷衍他,把贺笃打发出去:“我替你问问,你去找林晦说说话。”
贺笃目的达成,开开心心走出一里地,才反应过来:说啥啊?
周府,正堂。
周文安出了书房,随手取下放置在武器架上的弓,对身侧书童道:“天天坐得骨头都断了,回头春猎去。”
书童小心道:“听说齐府那群人接管了洛阳城防,每天都绕着城里巡查呢。”
周文安作为周氏独子,哪里能忍,骂道:“真是给他们脸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前院,忽然看见一个青袍广袖的男子绕过,脚步飘然地进了正厅。
周文安站在隐蔽处,喃喃道:“哪里来的夫子……”
他这辈子最恨读书,奈何周老太太请来一堆夫子,天天压着他读书,读得头晕眼花,只想一把火烧了书房。
周文安朝书童打个眼色,两人沿着小路,撵走所有仆役,靠在门框处偷听。
霁新先生在下首落座,捧起茶盏,缓缓抿了一口。
周老太太打开请柬,看了两眼。她抬头,皱纹纵横的脸颊上,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霁新先生的意思是?”
霁新先生悠然道:“我替我那弟子送信。周夫人也知晓,他年少,往年这个时候,该是春猎了。”
周老太太不知道信了几分,手指敏捷地将请柬复位,这才道:“齐府的诚意,我收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隐蔽的视线打量霁新。但见对方神色坦然,将茶水品味一番,又稍作点评。
她心中有些猜测,直到霁新喝得够了,便亲自将霁新送到门外。
霁新出了门,他早就看见门外有个影子,此时才看清那人的模样。原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手提着弓箭,跑得冒冒失失。
他站在原地,多瞧了几眼对方的背影。周老太太顺着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脸色蹭的一下变了。
她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语气有些恼怒:“我家这个孙子,最是不成器的。”
霁新应声问:“可在读书?”
周老太太也不是没想过,让霁新收孙子学生。但她正是对孩子太了解,因此虽有些心动,却只是悻悻道:“读得不成样子。”
又与霁新一通商业互吹,将霁新送到府外,才回去找孙子算账。
周文安被找上门时,正待在演武场射靶子玩,书童很给面子地欢呼:“郎君又中了!”
他颇有些得意,连祖母到来都没有看见,搭弓又是三箭,“嗖——”,笃笃三声,三根羽箭稳稳扎在了靶子上。
周老太太脸色发黑,站在周文安背后,等了许久,发现孙子玩得十分投入,喝道:“你不读书,在这里做什么!”
周文安吓了一跳,慌忙把弓往背后藏,书童已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周老太太踱步而入,不屑地扫了书童一眼,冷冷道:“作为书童,不劝着郎君读书,拖下去打死。”
周文安悚然一惊,在书童哀求的眼神下,上前道:“祖母,这是我的意思!”
周老太太默然不语,眼中却透出冷漠。
几个侍卫上前要将书童拖走,周文安又气又急,仗着自己年轻力大,侍卫又担心伤了他,反倒被他把人抢过去。
周老太太这时候才给他一个正眼:“玩物丧志,你自己不知道?这些什么弓箭,连齐府的小郎君都不做,你做?”
这说的就是齐璞。
王钰安出身镇宁侯府,尤其被众人关注,连她的子孙都无人习武,可见这确实是一桩十分没前途的事情。
周文安拽着书童,脸色涨得通红:“他让我们去春猎,难道自己在边上看着不成!”
周老太太懒得理他,要不是周府就这个孙子,她脾气还没这么好。
争执间,她的视线扫过周文安腰间,目光一凝:“你那块玉佩呢?”
周文安猛地伸手按住腰侧,那里空空荡荡。他迎着祖母锋利的视线,硬气不起来,结结巴巴道:“丢了。”
周老太太不想深究,把手里的请柬丢到书童手上:“你自己看,不要迟到。”
周文安从书童手里接过请柬,惊讶问:“我可以去?”
祖母这么生气,他还以为自己肯定去不了了。
谁知周老太太冷哼一声,拄着拐杖慢慢转过身。周文安听见祖母的声音飘来:“等薛复抵达再说。”
周文安虽然不解,但他实在被憋坏了,只当这是一件大好事,也不曾深想。
当天夜里,成润靠着墙,对面坐着三个少年。
他身前摊着一本书,书册前半本已经翻得卷边,纸页破烂,不知道被读了多少遍,后半本则只有些翻阅的痕迹。
成润对着最中间那个男孩问:“璞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璞尴尬又紧张,心虚道:“老师,这是您的另一个学生……”
成润呵呵一笑。
他懒得听齐璞糊弄自己,幽幽道:“好了,听课。”
三个学生学习进度不同,他心中存了些考校的心思,先照着原来的进度,给齐璞讲了最新的一章。
随后他又将两个新弟子叫到近前,按当初教齐璞的顺序,给两个少年又讲了一遍。
齐璞权当复习,坐在边上奋笔疾书。
课程讲完时,天边已经蒙蒙亮,灯油不知续了多少次。成润讲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才放下杯子,齐璞已经站起身,又给他添满。
成润笑笑,示意他去书架上取一份地图来。
齐璞摸索着,从最底下翻出一卷地图,他打开一看,那居然是洛阳的地图,比他从自家书房里掏出来的还细致。
成润喝着茶,淡淡问:“眼熟吗?”
齐璞抱着地图走回来,赵锐连忙上前接过,三人一起将一整块地图小心铺开。
成润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我在洛阳转了几圈,将旧军备图稍作修改,绘制此图。璞儿,你在洛阳数月,应该很熟悉了,倘若你为洛阳县令,军备该从何处着手呢?”
齐璞浑身一僵,心道,这是我能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