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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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做什么？
因为过于纠缠，夏阳对他的印象很差。他刚想把门关上，张博云却直接挤开了门，瞪着一双死鱼眼，恶狠狠地盯着他，眸子里全是清晰可见、难以抑制的不爽。
“别太得意，我跟你说，你别太得意！”他直接怒道，脸色阴沉，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现在，现在算我棋差一招，等下次，下一次你就不会这么走运了！”
“不，不，马上，马上！你就不会再得意了！马上就会有人找你麻烦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凶恶道。
放完狠话，他用尽力气，使着眼神使劲削了夏阳一刀，目光还透着一股黏黏糊糊的、分外恶心的劲。
他自认为非常潇洒地滑步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用力摔门，比以往每一次、任何一次，都要来得要干脆利落。“砰”的一声，门关了，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夏阳眼前。
十足的诠释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八字名言。
只是，他是潇洒了，夏阳停在原地，倍感费解，莫名其妙。
嗯？什么情况？
他皱起了眉，满头问号，头一次想打开门问前因后果。
也不说别的话，不做多余的事，就过来放一句听不明白的狠话，宣布一下下期预告，然后就走了？甚至停留的时长还不到十秒？
又谁惹他了，我最近没找他麻烦，他最近也没找我麻烦，怎么没事找事。
针对这个问题，夏阳百思不得其解。他其实听说过张博云最近运气似乎不好，修电脑时贪小便宜吃了大亏，上门理论却错过了课导致挂科，总之是各种霉运连连。
他这是……怪上我了？觉得我在搞他？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柿子尽挑软的捏是吧。
夏阳冒出了猜测，接着迅速否定，觉得他或许没差劲到这种地步。只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告诉他事情绝非他想的这么简单，待会还有破事要来。
没等他细想太多，很快耳边传来一道呻吟声，他转头，注意到徐明舟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吵到了，正哼哼唧唧着伸懒腰翻身变换姿势，眼看好像要醒了。
也是，这么大声音，是该醒了。
不过，没如夏阳所料，他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迷糊了几秒，便马上进入了新的梦乡，脸上甚至睡出了红印子。
有点搞笑。
夏阳心情瞬间变好，差点笑出声，刚刚张博云带来的坏心情也跟着一扫而空。他给他盖好被子后，带着笑意重新拿起手机，随后就是“咔嚓咔嚓”几声。
退出相机后，他才发现，灰狼此时，还没有挂电话。
他一怔，有点意外，有点被撞见糗事的尴尬，也有些不可思议。他想起自己确实忘记了挂断，但灰狼为什么也不挂掉呢。
真是奇怪。
按理说，正常网友应该都会回避吧，因为不想沾上麻烦，更因为彼此只是网友，避免尴尬问题。或许有人会因为想看热闹留下，但那个人，绝不会是善解人意的灰狼。
夏阳很快找到了原因。
灰狼或许在担心自己。
他一开始没来得及挂，后来听到声响后，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手机放置于脸颊处，听着耳边急促的呼吸声，夏阳内心一动，心里不由得温暖了一点。
就像是胸腔里，被塞了一个滚烫的、炙热的热水袋，暖呼呼的，让人安心。
他低声道：“喂？”
顿了一秒。
“还在吗。”
没等他说第四个字，灰狼立刻回应：“我在这里咩咩。是有人找你麻烦吗，受伤了吗，需要我帮忙吗？我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可以马上去你那边。”
“你把地址给我，我立刻就到。”
虽然语气仍然温柔、体贴，分外滋润人的耳朵，他的语速却显而易见比平时快了不少，显得相当急迫，很是担忧。
但也非常坚定，能给予人诸多力量。
随即而来的，还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叮啷响，乱七八糟。
猜测得到了证实，夏阳完全摆脱了刚刚张博云带给自己的莫名其妙，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他完全抛开了刚刚的奇葩，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因为灰狼的关心感到乐呵极了：虽然隔了很远的距离，虽然只是网络缘分，但是他人真好啊。
性格正派、与人为善、愿意承担责任、帮助他人的人，夏阳真的很乐意和这类人相处。
尽管第一次接通私人电话时，夏阳仍和他充满了距离，也不是很想和他拥有更越界的关系，主播和粉丝在他心里，有固定的距离；但在了解了他的故事，并且多次聊天，被他关心后，夏阳的态度多少软化了一点。
如果是他的话……亲近一点也不错。
他值得。
夏阳这样想着，嘴上回应道：“没关系，别害怕，是我的同学，他已经走了。”
他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有人突然冲进来，蛮不讲理地放了狠话……不过，我这个同学性格古怪，不讲理的事他也不是第一天做了，对我造成不了伤害，所以不用担心。”
“我会处理好的。”
灰狼还有疑虑：“真的？”
夏阳肯定道：“真的，你听，我这边已经没有动静了。他连我室友都没吵醒就走了。”
他笑道：“我真谢谢他，哈哈。”
听了这话，灰狼肉眼可见放松许多，舒了口气，呼吸声绵绵悠长，清晰可闻，语气和语速也缓慢放软，令人一听便跟着软了下来：“没事就好，注意安全啊。”
他的注意力却依然偏离主要内容：“你室友也在？”
夏阳：“是啊，他在睡觉，一直没醒。”
灰狼放心后，谈起别人时，语气却还是像刚刚那样，态度不是很好：“一直没醒啊。”
仿佛下一秒，就要冷哼一声，以极其违反人设的姿态，冷笑着嘲他没用了。
夏阳一惊，不知为何，他竟产生了这样的错觉，明明他一直知道，灰狼不是这样的人。但马上，灰狼便恢复了温柔的人设，叹息道：“好，幸好还有别人，否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夏阳也跟着松了口气。
不是为他口中的话，而是为他的态度。
果然是我想多了吧。
他怎么会做那么不符合他个性的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灰狼再三叮嘱他，让他下次有事记得拨打电话，提防那位冲进寝室骚扰他的同学。并且多次强调，这种人就是纯坏，千万不要惯着他。
夏阳嗯嗯啊啊，心道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他纯坏，我可亲身体验过；我又怎么会惯着他，最不给他好脸色的就是我自己了。
但为了避免他担心，夏阳没有反驳，乖乖听话。
相关的话题说了几句便结束了，按理来说，该挂电话了，但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就此挂了电话，而是一直沉默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夏阳继续网上冲浪，一时间只感到非常安心，嘴角上扬，心情分外愉悦。
也很庆幸，庆幸那一边的灰狼似乎忘记了挂断，让自己能抓住机会，继续与他无声的聊天。
胸腔里的那一团心脏，也“咚、咚、咚”一声声的缓慢跳动，仿佛在诉说着他特殊的、并不平静的心情。
手机里传来“哒哒”的声音，像是在敲击键盘，夏阳想象，他或许在全神贯注地完成某项事情。
是在准备直播的前置工作，还是单纯的在与其他人聊天？
总之心情一定也不会很差吧，虽然刚刚发生了不好的事，但毕竟已经过去了，与他相隔这么远，想必他也不会过多的关心。
听着敲击键盘轻快的声音，他似乎还挺愉快的？
夏阳不知道，他走神猜想，头抵在墙壁上眉眼弯弯。
还是这样平静的生活更适合我。
他却不知，灰狼那边，电话的另一头，此人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回归平静生活，完成工作、或者闲聊。
室内漆黑一片，窗帘狠狠的拉紧，门沿紧实的贴合着门框，不留下一点缝隙。在这里，阳光找不到任何可供它见缝插针进入的空间，灯泡也失去了它发挥的余地，似乎只有直播的时候，这件房间才能勉强拥有一点少见的光亮。
床帘里，一旁的墙壁上，仍贴着大把大把的“照片”，并且，这次来看，又增加了不少新照。
桌前，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气质相当的阴森、恐怖，仿佛在即将发怒的边缘。
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形成了明显的“川”字，让人只是瞧上一眼，便能感觉到他看似平静，实则怒火中烧的心情。
他换了个联系人，面色阴沉的向音乐学院的老师发去消息。
这是室内唯一亮着的物品，花白的屏幕上，赫然写着：针对张博云，做明显一点，自己拉仇恨。
别让其他人背锅。
———
夏阳还在一边刷视频，一边走神。
他把视频声音关闭，时不时便转头看一眼正在接通电话的手机，但在偷偷瞟一眼后，又会迅速挪开，仿佛在做什么亏心事。
——他，究竟在做什么呢。
好想继续跟他聊上几句啊，毕竟……挺无聊的。
只是无聊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若不是徐明舟这家伙刚好在睡觉，自己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磨磨蹭蹭，左思右想，此刻分外希望电话的那一头能发出一点什么声音，方便自己能立刻出声与他对话。
终于，周围总算是出现了消息来临的手机铃声。他眼睛一亮，四处寻声，却发现那个声音来源于自己。
自己正在通话的手机。
他失落，轻声微叹——两人正打着电话呢，发来消息的绝不会是灰狼。
但夏阳很快收拾好了心情，轻手轻脚拿起手机点开聊天APP，想知道这个时候发来消息的是谁。
哪位老师同学？还是班级群来了消息，在布置新的活动或者作业？
还是作业更可能一点，自己的人际关系一般，室友徐明舟就在旁边睡觉，这种休息时间，谁又会莫名……？
目光落在了新出现的名字上，夏阳一怔，随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瞳孔紧缩，在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不可能啊。
怎么可能，这么突然。
我不是已经……把他们都删除了吗？
他紧紧抿住双唇，嗓音干涩的说不出话，此刻只感觉过去的记忆如同洪水般猝不及防席卷而来，带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周围好像被抽成了真空环境，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声音。
——那个直接从联系栏的底端窜到最顶上，聊天栏左边的图标上，闪着鲜红原点1的人，是他的高中同学。
那些可恶的、让人无法原谅的，霸凌者之一。
夏阳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感情。可四肢仍像被抽干了血液一样，提供不了任何温度。
先不要慌……仔细看看，这人，原先大概不叫这个名字，只是自己微信里的“路人”，所以他才没有将此删除。
现在突然改了名，又到自己眼前晃荡，必然是有事找自己，更有可能是有求于自己。我完全不必自乱阵脚，直接将他拉黑即可。
他定了定心神，指尖颤抖的点了进去，对方的消息还在一条一条的发送。
同学A：在吗，我问你在吗？
同学A：这么久不回话，一定是心虚了吧？我就知道这肯定是你做的！
同学A：别装死，也别给我太得意，我警告你，不许再装了！你这个家伙一定对我很不爽，早就希望找机会报复我了吧？
同学A：好，恭喜你，你成功了，高兴了吧？现在，立刻，马上，结束这场闹剧，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我们的过节不早就在毕业那天结束了吗，你还在闹什么？
同学A：如果你不肯就此罢休，我告诉你，我也不是没有手段的……大少爷，等着接招吧。
消息似流水一般哗啦啦的来，他甚至打来了语言电话，可惜，因为夏阳正在跟灰狼通话，所以系统直接拒绝了。
那边仍在穷追不舍的发消息，但是不知为何，夏阳的指尖却奇异的重新迎来了温度，变得滚烫、发热起来，他感觉从心脏流出的血液再次充盈四肢，流淌在了他身体的每一处，甚至能听到他们欢快悦动的声音。
很是令人安心。
他想了想，很快摸索到的原因：一是因为这只是聊天而已，只要不与人直接对话，他都可以接受。
二是，不知为何，他这段话也太像十几分钟前，冲进来的张博云，说的那些话了。
找过来的原因，说话的内容，看不懂的指责，都分外相似。虽不是1比1复制的，但难免让人感慨他们的默契。甚至他放的狠话，说“马上就有人来教训我”，也印证了。
一时间，他不禁觉得好笑，甚至视线偏斜，勾起了嘴角。
这是怎么了？
一个两个的，都来说莫名其妙的话，跟团建似的。
今天是什么奇葩人的团建纪念日吗？
再加个贺狗，他讨厌的人就在今天凑齐了。
不不，贺狗还是不要来了，他的语言水平更高，更伤耳朵。
因为不屑，也因为看不懂，他没有跟霸凌者多说什么话，直接将人拉黑。但没过一分钟，聊天APP重新发送消息，告诉他有新朋友加他。
不用看，夏阳也知道，必然是刚刚那个人。
他无奈极了。
穷追不舍也就罢了，好歹把事情说明白吧？
虽然说明白了，我也不会同意……
他眉眼弯弯，这些人一看就是最近倒霉了，把罪名又安我身上了，跟之前的张博云一模一样。
哎，我果然得罪的人太多了，人家一倒霉，找人背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
他自嘲。
夏阳没有管发来的消息，想找点事做无视他，下一刻，没有与灰狼通话的手机，却打来了电话。
——来电人显示，是以前认识的同学。
这么巧？
夏阳立刻就想到，可能是霸凌者换了种方式卷土重来了。很快，他解除了猜测：这两个人根本不认识。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接电话的必要，因为他已经跟高中同学没联系了，多此一举联系上，不过是自找麻烦，还要担相应的风险。
夏阳正打算挂掉拉黑，然而，紧接着，他眼神一凝，狠狠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一时间怒从心起，恨不得挥起拳头，放开手脚，给不知天高地厚的他来上一顿，让他重温过去的恐惧。
令人难以置信的、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电话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
陌生人：我向一些人打听过了，你现在是在c大读书吧？听说还是个风云人物呢，啧啧，混得不错啊，跟我可是云泥之别呢。不过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c大校门外面。
陌生人：这个号码是谁的不重要，不过它既然在我手上，你肯定也能猜出点什么。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陌生人：重点是，我现在在你们大学的校外哦，大少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陌生人：你说，我现在要是拉个横幅，在上面带上你的名字，写点霸凌什么的，从今天下午起，你将会被怎样议论呢？
陌生人：哎呀，这样目标还是太明显了，或许直接发传单、贴传单、造谣，会来的更快一点，还不容易被抓到。
陌生人：不想让我这样做，就赶紧接通电话，或者停止对我做的事。被你害的，我现在已经在退学的边缘了，还在被人追债，不报复一下你，我实在是内心难安，很想让你尝尝现在我的痛苦，我的处境。知道吗？
他还在噼里啪啦的发一大堆字，刚刚打来的那通电话，却因为久久无人接听，自动断掉了。夏阳内心一松，紧接着下一刻，电话再次响起，还是原来那个号码。
他抿唇，挪动手指想要去接，手机震动的声音，却终于惊动了另一台手机那边的灰狼。
他轻微的哼声，用鼻音悄悄哼了个：“嗯？”以示疑惑。
那句哼声非常好听，几乎能勾得人心尖都发颤，让听者忍不住仔细品尝其中的尾音、情绪等细节。若是以往的夏阳，肯定会因此回味一阵子，内心也会砰砰跳很久。
他可是学音乐的，是个十足的声控。
但此刻的夏阳，却没有任何心情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他不管不顾深吸口气，给予自己足够的力量，接着平复心情，处理好嗓音，语速极快地对他道：“抱歉，我这边有点事，可能暂时不能跟你通话了，我们待会再聊吧，我先挂了……”
随后就想按断通话键，自己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灰狼却立刻听出来了他嗓音里的着急、不安等情绪，迅速开口道：“请等一下，咩咩，请听我说。”
“不要急。”
嗓音温润，像水一样柔软，包裹住了他的双耳，平复了他焦急的心情；同时，也像钢铁一样坚硬、坚定，带给了他丝丝毫毫意想不到的力量。
夏阳一怔。
在另一台手机像催命符一样震动、逼得他不得不着急、慌乱、六神无主的时候，他的声音，好像真的平复了自己的不安，让他慢慢冷静下来，愿意仔细去听他的话，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同样，也相应的开始犹豫，比如，要不要让他参与自己的事。
说实在，这是他自己的、私人的事，若是以前，他绝对什么都不会听，马上就会挂断，拒绝任何人参与自己以前的生活、过去的一切，因为这是他不堪回首的往事，好不容易摆脱这些，夏阳绝不允许任何人知道，这是耻辱。
并且，把大学认识的人拉近自己过去的生活，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对方真的会愿意听你那些扭扭捏捏的往事，并感同身受、给予帮助吗？
想想也知道，很难。很多人都会嫌麻烦。
所以说，这是件对对方、对自己都不友好的行为。更何况，两人只是网友关系，仅仅只是网友而已。
尽管，电话那边的网友，是灰狼，是个正义的、乐于助人的、友善的人，也是温柔的、贴心的、敏感的人。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让他知道，夏阳潜意识其实是乐意的，因为他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更何况灰狼的糟糕生活与糟糕过去，夏阳之前就知道了，现在不过是交换秘密，是应该的、公平的。他早就因为知道灰狼的秘密而不安了。
并且，他一定愿意听自己那些破事，知道了也一定会感同身受、帮助自己，绝不会嫌麻烦的，因为他毕竟是灰狼，夏阳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相信他的人品。
但是……
真的要迈出这一步吗？让他尝试着接触一点点？
这可是……连我亲身父亲都不太了解的事情。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思考了很多，不过几秒钟，他的脑海里排江倒海，说与不说，不断拉锯、拔河，好像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下一秒，他闭了闭眼睛，随后重新睁开，眸子里原本的迷茫、不安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坚定这一种情绪。
他认真地说：“说吧。”
我听着。
灰狼一愣，随后失笑，温和道：“咩咩，说话的声音那么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刚刚那个找事的人，他来电话了？”
他低低地笑：“别着急，有我在。”
“不用挂断电话，我会帮你的，就像你之前帮我的那样。”
夏阳内心一动，胸腔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猛烈的跳动，“咚咚咚”一直在响，无规律无纪律，吵得要死。
但大脑和心脏之间，却好像隔了一层薄膜，一层很轻、很薄的磨砂玻璃，它用力焊在脖颈中间，将心脏的动静死死隔绝在脖子以下，任由下半身如何被狂轰乱炸、状态如何糟糕透顶，大脑依然冷静、自持，甚至，冷静过头了。
明明不是面对面，他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好。”
“我相信你。”
夏阳认真地说。
他没有犹豫，下一秒，他接通了这个来自霸凌之人的电话。
“诶哟，我们大少爷，终于愿意接电话了？”
开头，就是个神经兮兮的嗓音，细声细气、酸得不行，几乎把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发挥到了极致，极度符合夏阳对他的刻板印象，让人忍不住想要往他脸上挥上一拳，狠狠打碎他的得意洋洋。
“百忙之中，乐意接个电话回应回应我这个可怜的小人物，真是辛苦你了，我们亲爱的大少爷。”
他的嗓音明明不大却格外刺耳，比之前的张博云更伤耳朵、更令人心生不爽，尖得徐明舟忍不住翻了个身，砸了咂嘴。
“不过嘛，即使是你这样的人，不还是在乎名声？甚至比我们小人物更在意嘛，这不就被我拿捏住了？啧啧，好爽啊，真是，爽翻天了。”
“比之前往你头上倒水、叫人扇你嘴巴要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啊。”
夏阳狠狠捏紧拳头，恨不得穿过屏幕踹他再打他。
太贱了！自己过去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嘴贱阴招多，喜欢多嘴多舌！导致自己一直到现在都讨厌对着自己嘴毒的人！
电话那头的灰狼皱了皱眉，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起了这个声音。
随后，他舔舔唇，上半身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他轻微勾唇，眸子里不断闪烁，充满了无奈。
诶呀，居然是他。
……糟糕，又让咩咩背锅了。
虽是这样想的，他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心虚、忐忑与犹豫，反而亮起光来，神采奕奕，成了这片黑色房间里唯二的光亮。
照的阴影里的夏阳照片，都似乎在发亮。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气，热气飘散在漆黑的房间里，很快消失不见。
早知道这样，就处理得更不干净一点了，他想。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现在这种情况，直面问题，由“我们”来解决……
也不错啊。
夏阳另一台手机，电话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过想想也是，啧啧，你什么人啊，你可是要争继承权的高档次人，没有名声就完喽，你怎么敢告诉你爸？而我，烂命一条，只是普通人，现在甚至一无所有，当然什么都不怕咯。”
“也算是小爷我给你个教训了，夏阳小同学，听好咯，搞别人，要不把人搞死，要不点到为止。把我逼到这种程度，就要好好考虑匹夫一怒的下场啦～”
“嗯哼，听到了吗？”因为夏阳这边半天没有回应，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唱着尴尬的独角戏，他有些不满，语气也强硬了许多，像是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受损了似的，不再油嘴滑舌，声音格外尖酸刻薄，听的人耳朵难受，“我问你，听、到、了、吗！别装死！我警告你！横幅我已经印好了！”
夏阳听得想笑。
匹夫一怒？就你？
你有那个胆子吗？拳头都不敢接、只敢耍阴招、躲在别人身后放冷枪的垃圾、败类。
现在不敢现身、用别人的微/信、电话，也是怕追踪到现实吧？你敢亲身露面吗？
连报复，也只敢挂横幅、发传单的胆小鬼。
夏阳哼笑，因为他的话不由得想起了张博云——那个家伙，也用名声威胁过自己，说是要发东西到班级微/信群里面，还大庭广众之下来堵自己，以为这样自己就会为了人缘和他人的看法就范。
虽然自己确实容易因为人缘和他人的目光就范吧……但是……这些人……
是在哪里，得来的这个自己所谓的把柄啊？
一个两个，自以为拿捏了自己，借着个莫名其妙的、他根本听不懂的理由冲上来，就莫名其妙地开战。
并且，怎么都像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反派角色？说话的方式、威胁的手段，都一模一样，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雕刻一样……
方向越来越奇怪，再多想就偏题了，夏阳截住了这些想法打算以后再说。
耳边的人还在哔哔赖赖，威胁自己开口，夏阳甚至不愿意刻意去想这位霸凌者的名字，更不愿直接称呼他，他自认为调整好了心情、想好了措辞，就想开骂——真可惜架不能打了好难受，上来先来一套狗东西、小人套餐骂他一顿，应该可以破他的防吧？
夏阳信心满满张嘴，刚开口差点发出第一个音节，灰狼那边，聊天app却传来了“嗡”的一声振动。
他通过手机电话，听到了霸凌者的所有声音以及内容，然后，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
夏阳定睛一看，是灰狼给予自己的场外援助。
灰狼：宝贝，别心急。待会再说话，可以吗。
灰狼：请让我先说，那之后我会给你发消息，你照着我的话念就是了，很简单的。
灰狼：然后，我们做个约定。这很重要，请听清楚哦。待会，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可以在我没同意时，忽然冒出来打断我，这样可以做到吗宝贝？
灰狼：嗯？宝贝？听到了吗，别怕，有我在。
夏阳耳尖瞬间像是烧着了一样红，那股红色的热意顺着耳廓蔓延而下，点燃了耳垂、耳蜗，以及整个耳朵。嗓音也跟着停滞运转，如同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
救命啊，宝贝宝贝宝贝，哪来那么多宝贝，这两字是批发的吗？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啊！
……而且，明明只是文字，为什么，会这么撩！？
就好像，他真的凑在了自己的耳边，说了这句话一样……
想到这里，像是在迎合他的想法似的，耳边好像真的传来了他轻笑着念“宝贝”时的声音，悦耳、动听，让人心脏麻痹，电流自耳尖蔓延至全身。
夏阳猛地拍脸颊妄图打醒自己，然而想起两个电话都在通话，还不敢使劲去拍，只敢用手贴在肌肤上，试图用微凉的手，消散一点脸上的热意。
不行了完了已经出现幻觉了，怎么办好像真的听到宝贝了……这就是吊桥效应吗我懂了……
太会撩人了吧，灰狼，你这真的，有点过分了！你这样我会发挥失常的！
输什么都不能输吵架！
夏阳在心底默默吐槽，既爽又难受，情绪左右拉扯他的心脏，几乎要把心撕成了两瓣。
他颤抖地回复“好”，还没来得及思考有什么他想说的话，是他叮嘱自己一定不能打断，且自己很有可能打断的，灰狼那边，却撩完就跑，在下一秒立刻做起了正事——他清了清嗓子，整理好情绪，毫无预兆地、淡然地开口道：
“你好，同学。”
电话那边喋喋不休的嗓音突然一滞，半晌没了声音，仿佛在这一刻，成了哑巴。
几秒过去，那边似乎还在懵逼中，犹豫着判断当前的情况，思考这个陌生的声音究竟是谁，谨慎地等待着，不敢贸然说话。
“说完了吗？嗯？”
灰狼继续道，声音越压越低，很是阴沉，听得夏阳只觉得，心脏颤动的同时，分外……耳熟。
那边还是没有回应，似乎还在等夏阳这边出招。只是呼吸声猛地变重了许多，有不少水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显而易见的失去主动权、变得紧张起来。
“哼，”灰狼可不管他的想法，冷笑道，“突然不说了，应该是说完了吧？”
“那么正好，也该轮到我了。”他残忍地笑了两声，像是鲨鱼在撕咬到手的猎物，眼眸里满是兴味盎然，“不好意思，同学，很抱歉，打扰了你。”
“请你先停停嘴。”
跟刚刚的侵略性极强不同，现在的灰狼突然一反刚才，突兀地变得彬彬有礼。可这份突兀却加剧了他未知的恐怖，也加剧了电话那头人的恐惧。
他终于颤颤巍巍地开口道：“你……你是谁？”
“你为什么会有，夏阳那个玩意的手机号码？”
他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合理的理由，眼睛一亮，舌头捋直，声音也缓慢转好不颤抖了，重新迎来了久违的自信，抢先一步道：“——诶，我知道了，哥们儿，你，你这肯定是新号吧？”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态度好了不少，笑嘻嘻道：“嘿嘿，嘿嘿，不好意思，你这个手机号原来的主人，他得罪过我，我现在在找他麻烦，不是找你，找您麻烦哈。”
似乎这种见风使舵、靠嘴吃饭的人，天生就知道判断哪些人好惹，哪些人不好惹，只是一段对话，他就立刻清楚电话那头不是好惹的人，下意识开始阿谀奉承，试图后退一步。
夏阳无奈，恨不得当场学这种说话的方法。
急需这种增强底气和气势的手段！有没有人愿意开班教授！
“原来那个死人，他应该是又换号码了，该死的，我还花了钱，怎么会给个错的，奸商。”他声音变小了一点，嘟嘟嚷嚷的，在怪罪另一个人。
灰狼眼睛一眯，随后没有揪着不放，继续勾唇道：“不是的哦，小同学，你没有打错，这就是夏阳的号码。”他直截了当否定了对方的猜测。
这下对方傻眼了，心里一下子拔凉，迅速不安极了。夏阳也兴致盎然等着听他接下来的表演，想知道他究竟编了什么故事。
“好，既然你问了，那我现在，先向你自我介绍一下，我的身份。”
他微微一笑，优雅且淡然道。
没等对方颤抖着问，灰狼便笑眯眯地端起白色茶杯，直接了当开口说：
“我，是他的父亲。”
“夏明远。”
他一字一顿、慢条斯理补充。
随后，是满堂的寂静，在场三个人，另外两个都震惊无比，在那一瞬间根本说不出话，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只可惜，对方是惊的，怕的，因为夏明远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并且如雷贯耳，这三个字几乎立刻惊到他了，把他吓趴在地。
而夏阳，他，是被呛的。
夏阳“噗”一声差点发出，好险捂住了嘴，没让自己的声音打扰他俩。
这一刻，他心情复杂到无法用正常语言形容，吐槽也不是，不吐槽也不是，进退两难，无语、无奈得很。
并且这下，他完全明白灰狼为什么在聊天里面提醒自己，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不要插嘴了，并且也不告诉自己他究竟要说什么，提前给自己一个准信，以做提防。
我嘞个去——原来如此——
我真是，真是服了……
他此刻明明有说不完的话要讲，各种话想要扔给他听，却又完全失语，失去所有力量与手段——
我只想和你做朋友，你特么却想当我爸爸！？
他五味杂陈，哭笑不得，张嘴又闭上，实在想骂出口又怕坏了他的好事。
天呐，这简直，简直就是阳谋！太过分了！一把好脑子用在这种地方，我服了！
夏阳狠狠闭上眼睛，恨不得当场穿过手机，给他一个小比兜。
这种心情，甚至比之前想穿过手机去甩霸凌者一个大比兜，更强烈，更剧烈。
——神经病吧大哥！！！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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