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穿了？》瑜初瑾

7、第7章

　　语文老师一言不发地立在讲台边，周身气场阴郁，处在震怒边缘的气火随时可能迸发。

　　周峤脑子里回忆着?离骚?的第一小节，在栾樾右侧站稳脚跟，耳边背诵英语课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班内静默了大概两三秒，爆发出一声惊天巨笑。

　　栾樾听课听得浑浑噩噩，连什么时候英语课换成了语文课都不知晓，经同桌提醒之后胡乱翻看了下手边的课本，迈着步子上台丢人现眼。

　　老师凌冽的目光扫视教室一周，勉强维持住课堂秩序，视线越过栾樾看向周峤，示意他接着背诵。

　　硬着头皮与老师隔空对望，周峤在背与不背之间反复横跳。

　　按照这具身体本该具有的学习水平，他不得不质疑对方是否具备通读全篇的可能性，准确无误背诵全文俨然成了奢望。
　　能背却要装作不能背，这感觉委实有些心痒难耐。

　　深吸一口气，他目视前方，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风暴已然来临，干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涨太息…以掩第息……衰民生…之多艰……”
　　“余…余虽好修夸……以什么羁兮，誊朝卒……而夕替……”

　　磕磕绊绊又漏洞百出地背了四小句，他能感觉到站在门口的老师气压低到了极致，望过来的眼神如同两道烈火灼烧。

　　经此一遭，两人喜提和王薇会面的机会，地点辗转至办公室，气氛也变得比先前严肃。

　　王薇一上来没有先盘问上课的事，盯着两人身上的衣服，皱眉道：“你俩不知道上学要穿校服？”

　　得知两个学生捅娄子的事在意料之中，瞧着多朗利的俩小伙，惯会惹是生非，开学那天两人大打出手，她就预估到自己这一年的教学生涯大概不会风平浪静，未来保不齐会面临命运多舛的局面。

　　内心高低起伏个不停，看着两人的目光变幻莫测，不免让人觉得发毛。

　　发现王薇似乎在愣神，周峤到嘴边的话绕了一圈没说出口，他觉得这个时候保持沉默不失为一种高尚的品德。

　　栾樾进门之后也没怎么说话，细细观察面相，他有理由怀疑对方还在为在台上出糗的事伤神，头低着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午休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人，没人说话气氛显得有些诡异，能清晰地听到窗外偶尔呼啸而过的风浪。

　　静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王薇回神：“我刚说到哪儿了？”

　　您只问了一个问题，别的什么都没说。

　　周峤觉得此刻跟栾樾一样保持哑巴状态挺好的，毕竟要他自己承认自己没穿校服有错，这种行为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无人答话，王薇用力一拍桌子，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她的方位。

　　他装作一副刚回神的样子，面露惊恐：“薇姐，您有何吩咐？”

　　脖子低垂标准的认错姿势，王薇脾气消了大半，面色缓和。
　　加上上个星期和这两天的接触，她对两个学生初步了解。
　　栾樾看着拽天拽地挺酷一小伙儿，面对她这个班主任却从未有过过分之举，周峤就更不用说了，这个星期来她感觉对方的言行和之前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改头换面指日可待。

　　越是这么想，她看着两人的目光越柔和：“你俩先把上一个问题给我回答了。”

　　“衣服…洗了。”

　　眼看推脱不掉，周峤索性大大方方阐明事情。

　　王薇带领的因为有周峤和栾樾一度是校领导关注的焦点，开学之初的一次班主任集会，校长专门留下她做了一次额外谈话，下令要她务必看管好，着重点名了面前的两个学生。
　　研究生毕业第一次教学就摊上了如此劫难，她心知对待学生不能太过苛刻，可眼下若以暴制暴，对于这俩家伙来讲怕是要适得其反。

　　意料之外的答案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王薇见人一直诚恳低头不敢和她对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用怀柔之策应对眼前困局，否则伤了孩子幼小的心灵可怎么办？

　　这种想法在心里愈发强烈，到最后演变成了一段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书不会背可以日后补补，你们之前荒废了太多也情有可原，老师不强求你们一蹴而就，但以后上课不能再想今天这样了，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薇姐，我会照您说得慢慢来，争取日后跟上进度，不辜负您的期望。”

　　一声不吭的栾樾附和般点了下头。

　　在王薇包含关切目送二人走出办公室，眼底蕴含着满满的期许。

　　两人走过拐角，栾樾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神情闲适，面上哪有半分伤心难过的痕迹。

　　“还得是你，我可应付不来这种场合，一张口说不定我俩现在得杵在教室门口畅聊。”

　　神情倒是看不出来反常，可你这悠闲自得的步态真的好吗？
　　亏他还以为栾樾是在为上课背错课文的事暗自伤神，敢情是让他在中间当挡箭牌来了？

　　周峤冷笑一声，“我真应该把你背英语课文的光荣事迹好好和薇姐讲讲。”

　　“别啊，”栾樾步子一滞，“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回头请你吃饭？”

　　“劳驾，你留着回家自己慢慢享用吧。”周峤甩开拦住他去路的手下楼梯。

　　栾樾发挥死皮赖脸的属性，“我家里开火锅店的，到时候随便你吃还不行？”

　　“老栾家的火锅在禹南可是响当当的……”

　　从三楼一直下到一楼大厅，男生嘴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到门口周峤脚步微顿，“我要不答应，你准备跟一直我耗下去？”

　　“你好歹替我受了薇姐一波攻击，我怎么说得拿出点儿诚意来。”栾樾赶忙刹住脚步，脑袋差点撞门口的墙壁。

　　“你刚才要拿出现在一半儿功力，我不信你在办公室会没招儿。”

　　栾樾心虚着呢，开始他确实觉得面上过不去一直没脸抬头，后来听周峤和老师聊得挺有意思的，他就纯当看乐子了。
　　按着脑袋掩饰自己眼中的游弋，他嬉皮笑脸凑过去：“你都跟薇姐聊那么半天了，我突然插话多不合适。”

　　得亏您能想到这茬儿，您清楚不合适这仨字咋写吗？

　　周峤一点儿不信冠冕堂皇的托词，“别跟我打马虎眼，我就问你，我要不答应你是不是得一直纠正请客吃饭的事不放。”

　　到底该说放还是不放？
　　摸不准周峤究竟如何想的，栾樾不敢轻易出声，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周峤走出办公楼，“你要一直这么死缠烂打下去，我被逼得紧了肯定不乐意去啊，所以……”

　　“所以…”栾樾急了，脱口而出：“我不缠着你还不行？你去不去全凭你自己心意来。”

　　“那可真是多谢你的成全，”周峤脸上堆积的笑比日光明媚，“我确实不乐意去。”

　　卧槽！
　　望着周峤渐行渐远的背影，栾樾后知后觉自己让人摆了一道，关键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抹不开面子承认自己搭错了腔。
　　原本以为这次能站回上风，到头来发现是他太过异想天开。
　　思及此他终于认清一个事实，周峤这货花招多得很，不是一般得狗，名副其实的心机boy。
　　……
　　下午周峤是和郭梓旭一块儿去吃饭的，明明两人不同班，对方偏偏乐意等他一起。

　　中午买饭他算是见识了干饭积极这词儿发明得有多明知，用来形容郭梓旭的飞毛腿再贴切不过。
　　虽然他抢饭也挺火急火燎的，可是和男生比起来实属小巫见大巫。

　　赶往餐厅时，郭梓旭已经放好碗筷等他了，周围饭香气息扑鼻，伴随着碗筷的撞击声勾人食欲。

　　“下回用我的饭卡。”

　　接过男生递过来的饼在对面坐下，他没急着吃，伸手掏兜儿作势要拿口袋里的饭卡。
　　今天一天的饭都让郭梓旭包圆了，关系再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何况按理来说他和面前的人算素不相识。

　　郭梓旭一口饼没来得及入口快速制止，“多大点事儿，都是做兄弟的，我犯得着因为几顿饭钱跟你计较？”

　　男生说完这句话吃饼的动作明显慢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是噎着了。

　　“这跟计不计较扯不上关系，”不容质疑把饭卡从桌面上推过去，“你帮我跑腿已经够意思了，再平白无故花你钱算哪儿门子道理？”

　　往嘴里递的第二口饼也没成功咽下去，郭梓旭瞧着面前的饭卡，动作跟僵住似的半晌没说话。
　　就在周峤以为听不见后续时，耳边传来一声颇为委屈的声线：“峤哥，你以前压根儿不会说这些话。”

　　周峤心下一惊，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暴露自己穿越的身份，收回来的手臂肉眼可见地迟缓。

　　哪知郭梓旭就是个神经大条的小弟，人是发自肺腑地感动，望向他的视线炙热殷切，有种下一秒当场飙泪的既视感。

　　“你要还认我这个哥，就阔力点儿把饭卡收着，”周峤悬着的心落到实处，“哭哭啼啼看着闹心。”
　　见人眼眶泛红，他眉心一拧警告：“你要敢在这儿掉眼泪，咱们兄弟情义彻底掰了。”

　　“峤哥，你不会的。”

　　郭梓旭着急忙慌的吸鼻子，哪里还顾得上吃饼，笑得合不拢嘴，连带着酝酿的眼泪也收了回去。

　　哥们儿，我不是你真的峤哥，你把我想得太仁善了。

　　终于如愿以偿咬了口饼，郭梓旭嘴也没闲下来，一直问周峤周末去。

　　两人说话的功夫，饼热气散得差不多了，来得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在售卖窗口又不知道摆了多久，吃进嘴里的的第一口周峤只感受到了冷硬。

　　这学校餐厅的饭比他想象得糟糕，早中晚的每一顿都能刷新认知。

　　一抬眼看郭梓旭吃得不亦乐乎，他禁不住瞧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饼，仔细一瞧才发现双方的馅料似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