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夏（破镜重圆）》休雨休雨

16、第16章

　　晚宴在某五星级大酒店宴会厅举办，以文化行业人士为主。会场内，天花板璀璨的灯光照亮厅内，富丽堂皇的装潢设计尽显气派，自助餐的形式方便大家各取所需，也可借此四处走动，自由谈话。
　　这种商务宴会的目的性很强。钟青夏本以为小姚总应该与姚总在一起，但他去跟姚总打招呼交谈，却并没有看到疑似小姚总的身影。
　　难道没有来吗？姚总没有提起，钟青夏也不方便问。
　　这种富二代小孩，忽然不感兴趣了想不来就不来，应该也正常。钟青夏不多想了，接下来到发行和编辑那里，结果……
　　“钟老师，你也算是编辑是吧？你站在我们这边好好说说他。”某编辑老师抓住钟青夏的左臂，往自己这边拽着说道。
　　“钟老师，你也负责卖书对吧？你也知道销量有多重要吧？”某发行老师抓住钟青夏的右臂，往自己这边拽着说道。
　　“人家钟老师负责的是宣传推广，不是卖书。”
　　“宣传推广不就是为了卖书提高销量吗。”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你拉拉我拽拽，钟青夏一会儿往□□斜一会儿又倒向右边。他看看这两人发红的双颧和手中的酒杯，强笑道：“这才刚开始，你们两个先少喝点儿吧……”
　　好不容易脱离他们，一个距离钟青夏最近的责编问道：“钟老师，今天郭老师没来吗？”
　　“郭老师出差了，去沟通书展的事。”
　　“哦……”
　　有的责编手下的作者全是社恐，宴会不可能参加，签售会和书展也不可能，露脸的全都不可能。
　　“戴个面具可以吗？有的读者会不会骂我们诈骗。”
　　“他们想见的是作者，还是作者的脸……”
　　有的责编跟钟青夏说能不能找几个画手给负责的作品画点儿同人再做个短视频。
　　“‘几个’画手？”钟青夏露出讶异的表情，接着笑了笑，“钱不太够用吧……视频团队里有会做的，但几个画手……要给人家付钱，然后要审核，不能是ai生成或抄袭的，这两个雷踩到的话就……”
　　他又把营销计划说了说。对方默默听着，偶尔点点头，最后表示自己不懂营销，“这是你们的工作。”
　　怎么可能不懂。他们做书，从选题方向到整个内容把控，不都是按市场调研分析的结果走的吗？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没错——他们负责这本书的“底子”，而在这个基础上销量能提高到多少，就看钟青夏这边了。
　　过了一会儿，钟青夏独自走到餐桌旁。刚才一直在喝酒，他想吃一点儿东西了。
　　炒肝煎蛋意大利面蔬菜沙拉在盘子里堆得如山，钟青夏刚啃了口鸡腿，就被人叫了一声。
　　钟青夏扭头，眼前是一位年轻男子，正朝他微笑。
　　“我叫姚墨。”对方先道出自己的名字。
　　一听到对方的姓氏，钟青夏头脑敏锐地想到：是姚总的儿子？
　　果不其然，对方也没隐瞒的意思，下一句就道出自己的身份。
　　在他吃东西的时候，毫无预警地出现，突然自报家门……
　　幸好现在，钟青夏已经对这种突发情况有经验了。以前，他正在吃东西，忽然一个领导出现了，他吓了一跳被噎到呛到……真是太出洋相……
　　嘴里嚼烂的鸡肉已经咽下去。钟青夏放下盘子，也自我介绍，然后边道了声“不好意思，我先擦下手”，边去拿桌上的湿巾。
　　他的速度快速利索，表现出对小姚总主动来打招呼的重视，但动作不显仓促慌乱，又表现出他的从容不迫。
　　这个鸡肉有些油，钟青夏把嘴也擦了擦，放下湿巾与姚墨握手。
　　姚墨一直微笑着注视他，在接触到钟青夏的手掌与目光后，问道：“你相信我真的是他儿子？如果我是骗你呢？”
　　姚总没在他身边。他可能只是正好姓姚，或者随便编个姓姚的名字。
　　“这里不是谁都可以来的。我相信来这里的，都不是会随便开这种玩笑的人。”钟青夏唇角微微翘着，回以微笑道。
　　两人的手分开，姚墨轻轻笑出声。他确实是姚总的亲儿子。钟青夏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眉眼间是有些像姚总。姚总平时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就像家里那种脾气很好很温和的长辈。姚总也会跟他聊家常，跟他说自己的儿子……
　　“我听姚总提起过你。”钟青夏说。
　　他本以为，姚墨会询问姚总都说了什么，然而姚墨脸上确实露出疑惑之色，却开口抛出一句：“我也听人提起过你。”
　　“嗯？”
　　钟青夏其实不意外这个小姚总知道关于自己的事。他好奇的是，姚墨是听谁说的。
　　是姚总吗？他跟他儿子提起我……？
　　“对了，我想给你介绍一个人。”
　　姚墨像是又岔开话题般，边说边转身，对着某人招呼了一声，像怕对方听不见，还往那边走了几步。
　　钟青夏顺着他走的方向看过去，刹那间呼吸一滞，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姚墨把季永泽带到了钟青夏面前。
　　就跟上次在小区门口看到季永泽一样，钟青夏确认不是幻觉后，又想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但一对上视线，他心里就立刻清楚，对方真的是季永泽。
　　他怎么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Z大文学院的老师季永泽，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他的课题项目也需要案例数据作为论据支撑，所以……”
　　听完姚墨的介绍，钟青夏大致明白了。他也知道，现在公司和大学很喜欢合作，也提倡校企搭桥，共享资源共同发展……
　　“要来我们团队，了解我们的工作，了解目前国内的文化市场……？”钟青夏道。
　　“对。你们如果有什么理论性的问题，也可以问他。”姚墨道。
　　钟青夏的神色，似有犹犹豫豫的迹象。钟青夏的说话语调，也比刚才低了一些。姚墨道：“是觉得不方便吗？到时候会匿名的，不会让外人知道是咱们。”
　　匿名个鬼啊，他天天往这边跑谁会不知道。
　　“姚总同意吗？”钟青夏看着姚墨问道。他现在宁愿一直与自己这个未来的新爹对视，也不想去看季永泽。
　　“同意了。”姚墨说，“合作协议都已经签好了。”
　　啊？？？
　　“放心，机密性的，他保证不会泄露，不然到时候就法庭见喽。”姚墨笑道，“有大学教师在，这也算是一种增强影响力的推广方式吧？而且大学生不是也是我们的主要目标群体吗？”
　　钟青夏懂了。
　　确实。大学生可以说是主力。如果是一个大学老师……
　　钟青夏不知不觉，与季永泽对上目光。
　　季永泽始终保持沉默，只是直直盯着钟青夏。
　　钟青夏又立即避开视线。
　　不不不不，除了对工作的影响之外，还有个大问题！
　　这这这个人是他的前男友啊！
　　而且不久前才表明想复合，却被自己狠狠拒绝了两次，还被自己说“那方面”技术不好……
　　现在说，要来他们团队？也就是说，以后自己上班天天都会见到他？
　　钟青夏感到自己的脸很烫，心口也是……一定是酒喝得太多，温度上升所以脸热胃烧而已。
　　钟青夏：“我跟我们团队商量一下……”
　　姚墨：“是该告知他们一声。”
　　钟青夏：“……”
　　特意纠正成“告知”这个词，潜意就是提醒他“没得商量”。
　　姚墨：“对了，你们不是想要营销费……”
　　钟青夏：“……”
　　这个时候提这个……真是只“小狐狸”……
　　钟青夏笑了声，掩饰一下深呼吸。
　　“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都是想把有潜力的作者辛辛苦苦写的书，被更多人看到。”钟青夏把目光转到季永泽脸上，就像对其他合作对象一样，笑道，“季老师的研究很有意义，也有利于更好地改进我们的工作。希望能帮季老师顺利完成课题。”他向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既然无力回天，不如赶紧把这一套说完做完，速速从他们眼前离开吧。
　　季永泽终于动了，朝钟青夏走过来一步，握住他的手。
　　钟青夏触到季永泽手掌的温热，眼睛仍被季永泽的目光直视。他这一步未免走得太近了，近到因身高差距而笼罩到钟青夏身上的阴影，都带有一种压迫感。钟青夏无法躲避，为了保持镇定在心里不断碎碎念：我是在工作是在工作是在工作，这里是职场是职场，我是以合作方的身份我是以合作方的身份……
　　但，季永泽并没有这样想。
　　钟青夏从季永泽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季永泽没有把钟青夏当做为了完成某项工作、达成某种利益的合作对象。季永泽的目光是炙热的，有力量、有渴求。他有在压抑，然而握手的力度显然像是在暗示钟青夏，他快要压不住。钟青夏凭经验和感觉就能分辨出，跟那些工作狂的热情不同，这并不是那种对待工作的激情与欲望，而是季永泽对他……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姚墨开口道，“我也刚从国外回来，也有很多事情需要了解、学习。所以，我也要跟你们团队一段时间。”
　　嗯？钟青夏一怔，接着反应过来季永泽的手松开了，于是将手撤回来。
　　“姚总刚才没有说这件事。”钟青夏说完，快速回忆。确实没说，也没暗示。
　　“是我不让他说的。我想亲自来跟你说。”姚墨道，“就是看一看你们的工作日常，是怎么运作的。”
　　那不就是“监工”吗。
　　“你把我当成实习生就行了。我就是一窍不通，来学习的。”姚墨笑着，用手指了指季永泽，“从明天开始，就麻烦夏哥了。他也是明天开始。”
　　明天？！
　　“嗯，好……不用叫哥，叫我名字就可以。”
　　“还是要叫哥，你比我大而且经验丰富。倒是夏哥你不用对我那么客气，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我能对你不客气吗你是我未来的新爹。
　　钟青夏觉得头有些晕了，用手指揉揉太阳穴。
　　今晚喝了这么多酒，明天还有精神去应对这两个爷吗……
　　不想还没发生的事。
　　钟青夏偷偷拧了自己一下。
　　这三年，给自己找到的一个不内耗的经验或者说办法，就是不要提前去想还没发生的事是不是坏趋势。不然，很多工作根本做不了判断下不了决定。
　　这时，姚墨走到不远处，拿过来了一碟小糕点，放到钟青夏的餐盘旁。
　　“我听说你喜欢吃甜的。”姚墨道。
　　听说……？
　　看着别人“好意”给自己的甜点，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钟青夏神经再度敏感起来，但他表面上依旧随和地笑着，问：“哦？是谁说我？”
　　“那我可不能说。”姚墨哈哈笑了笑，道。
　　“我是很喜欢吃甜的，不过想以后戒掉。”
　　“为什么？甜食会让人心情好，而且你吃甜的也不会发胖。”
　　“……”
　　你怎么知道不会胖？
　　怎么好像跟我认识很久似的……
　　“永泽哥。”
　　姚墨扭头叫季永泽。
　　季永泽的视线，慢了半拍，终于从钟青夏脸上移开，看向姚墨。
　　不带姓氏，直接叫名字……？
　　钟青夏愣愣地看着姚墨笑着跟季永泽说话，还抬手拍了拍季永泽，似乎跟他关系很要好。而季永泽就只是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的举止，很认真地在听他说话。
　　忽然，季永泽微微扭头，朝钟青夏这边看了一眼。
　　钟青夏迅速将脸转到一旁，避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