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夏（破镜重圆）》休雨休雨

14、第14章

　　“这三年，你一直都还喜欢我的话，那你为什么一次都没联系过我？”钟青夏问道。
　　“……”
　　“你说你要专心搞学术，不要打扰你。好，我不打扰你。结果，你说你三年都在想我……那我们分手这三年是为了什么？还有现在，你说你想复合……你不专心搞学术了？”钟青夏唇角勾起，却没有笑意，“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般捅进季永泽的心脏，绞动着扯出剧痛。他想要张口，可钟青夏却打断他：“我妹刚才对你说的那些，其实都是我想说的话。我的事情我自己来说，不用她来。你不用去管她，我跟你说。对。你说，你喜欢我？”
　　钟青夏意识到自己声音又发颤了，于是停顿了一下，用微笑遮掩。
　　“……你知道我这三年，经历过什么吗？你知道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突然说还喜欢我。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是凭什么说喜欢我？你喜欢的还是三年前，或者说四年前？五年前的我？”
　　钟青夏始终保持微笑，就算声音颤抖，也可以当作是笑声造成的。
　　“对。我们毕业三年了，但是，我们分手是在研二时。再过几个月，满打满算，我们已经分手五年了。怎么，还想搞个分手五周年庆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钟青夏是真的笑出声了。
　　“季永泽，我们已经分手快五年了。”
　　季永泽一阵窒息，喉咙哽得疼痛难忍。
　　钟青夏的声音在他耳旁回响，像在一次一次拍打他，接着逐渐变弱，消失。而钟青夏本人，明明此刻就在眼前，这张餐桌并不长，可季永泽却觉得他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仿佛自己还在异国，没有回来。季永泽想靠近钟青夏，却潜意识觉得面前有一道透明的墙壁。他就算伸手，也碰触不到钟青夏。
　　或许是窒息造成的缺氧，让季永泽在恍惚之间，产生一种不现实感。
　　在季永泽的记忆里，钟青夏任性，也只是小孩脾气。
　　钟青夏也有很听话的时候。
　　钟青夏很听他的话，他说不要让室友以外的人知道，钟青夏就听话地没告诉别人，也没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过分的举动；他说他想好好搞学术，谈恋爱会影响学业，钟青夏就听话地没有再打扰他，三年都没有再跟他有联系。
　　钟青夏就像是一只小兔子，时而在他周围蹦蹦跳跳，时而安静地窝在那儿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钟青夏是只很温顺的小兔子。没有坏心眼，只会恶作剧。没有暴脾气，只会闹别扭。爱吃甜食却不会发胖，爱开玩笑也开得起玩笑，胆子小总想让人照顾，看上去没有任何烦恼，无忧无虑，还有闲情雅致在宿舍养幸运草，但他也表示自己有压力会焦虑，常常说感觉班里的女生们都好厉害，不管是学习还是什么……他跟女孩子们关系很好……
　　一想到这里，季永泽就心情糟糕透顶，就想把钟青夏拽走。
　　韩晨曾说，他觉得，其实钟青夏最像“文人”。养养花，看看书，坚持自己的观点，不想功名啊金钱之类的。
　　“他以后会怎样不知道，但是他现在是最像文人的。”
　　韩晨说，他挺羡慕这种纯粹的人。
　　“我不可能纯粹，我是个世俗的人，但我不会因为我不是纯粹的人，我就让他们‘你不能纯粹你要世俗一些’‘世俗才是正确的’……我不会。我也不认为我自己，我也不认为世俗就是错误的……”韩晨说。
　　但季永泽说他必须要长大，他认为这才是对他好，不然……
　　“我当然也知道他可能会吃亏，会受到伤害。”韩晨放缓语速，似乎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但是，因为这种未来可能会出现，也可能不会出现的事情，就让他现在就改变吗？而且，就算发生了，那也不是他的错吧。”韩晨顿了顿，“而且……说不定，他应该也已经做好会受伤的心理准备了。”
　　会受伤。
　　季永泽并不想让他受伤，
　　两人交往后第一次接吻，双方都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季永泽主动亲钟青夏的嘴，却不知道为什么，钟青夏哭了半天。
　　可能是弄疼他了？是不是不该第一次就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应该先普通亲一下？是不是亲得太过火了，吓到他了？
　　季永泽独自沉思反省了一番。
　　自己吻技不行。可是也没办法。他没谈过，没接过吻。
　　第二次，他就变得小心翼翼，只浅浅在钟青夏的嘴唇上贴了下。
　　对于自己没经验的事情，就会一筹莫展。季永泽很恐惧这种把握不住的感觉，怕自己会无法保持淡定冷静的外在形象。
　　如果自己也表现得什么都不懂，看上去手忙脚乱、手足无措的话，也无法给他安全感吧。
　　他是那么黏人，依赖别人，需要别人照顾。
　　跟他上床也是。他缠着想要，季永泽没经验怕出事，一直拒绝他。
　　答应后，季永泽搜集资料恶补很久，可是在床上，他还是把他弄得很疼。这三年，他都要用手拧自己的肉，逼迫自己不去想他的哭声，还有他哭的样子……
　　然后，季永泽就又会想起，钟青夏依偎在自己怀里，柔软的头发、温热的□□贴着自己的手臂，全身肌肉非常放松、柔软，睡得很香的样子。
　　他的身上也香香的。
　　季永泽没有想到，钟青夏会喜欢自己。
　　钟青夏经常跟柯泉在一起。柯泉长得漂亮又会照顾人，离开宿舍在外人面前光鲜亮丽，在宿舍里也不邋遢，他的东西以及他本人都干干净净，桌上床上衣柜里整整齐齐，他有着冷美人的气质但并不高冷，只是有着明晰的边界感，答应的事会做到，该拒绝的也不含糊直接拒绝，季永泽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他。
　　但是季永泽不喜欢。
　　就算整个学校就算所有人都喜欢柯泉都去追柯泉，可是他还是更喜欢钟青夏。
　　一个动一个静。你喜欢哪个？
　　喜欢动的。
　　喜欢活泼的，像小太阳一样，能把他周围都照得亮堂，空气都变得有活力的那个。
　　但是……
　　小太阳散发出的阳光，是360度普照所有人的。
　　钟青夏对每个人都很热情，都很活泼，会对每个人都撒娇。
　　他看到钟青夏抱着柯泉的腰，不知在说什么，柯泉抬手摸了摸钟青夏的头，钟青夏很开心地对柯泉露出笑容。
　　他顿时胸闷得喘不过气。钟青夏好像又想来找他，他直接扭头甩门走了。
　　钟青夏对他，跟对每个人一样，都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他在他那里，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不要说“喜欢”，钟青夏都亲口说了，他很讨厌他。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
　　钟青夏很讨厌他。
　　“他那种时候说的话，你怎么还当真了。”韩晨很惊讶，劝季永泽别那样想，说道，“他那会儿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他只是说气话，耍小孩脾气。”
　　“我也有年龄很小的小侄子。”季永泽声音平平道，眼神也淡淡地随便看着某处，“小孩生气，也是真的生气。不能因为他是小孩就不把他说的话，不把他的情绪当回事。”
　　他重视别人的情绪，重视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他是真的重视吗？
　　事到如今，他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如果真的重视的话，怎么可能还会让钟青夏生气呢？
　　钟青夏是真的生气，真的讨厌他。
　　现在也是。
　　两人的小碗菜都剩了半碗，都有些凉了。季永泽能听出钟青夏声音中的伤痛怨恨，知道他是真的生气。
　　他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季永泽凝视着钟青夏，不知为何觉得他很陌生。
　　这个人是钟青夏吗？
　　钟青夏会用这么冷的眼神看自己吗？他生气的时候，不是应该怒吼他，跟他发脾气，可能还会哭吗？或者就是扭头不理他，但没过多久就又会跟他说话……
　　“我和你，就不说感情了，三年五年已经没感情了。”钟青夏道，“就只说上床吧。我不想再跟你做了。你技术太差了。小说还有网上说的快感根本没有，我跟你除了疼之外还是只有疼。我怕疼，但也不想过无性生活，所以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季永泽皱眉。
　　不避讳在公共场合谈论这种私密事，倒有一些像钟青夏。
　　可是，在他的记忆里，钟青夏不会用这么刺耳的话语说话。他会调侃揶揄，但不会冷嘲热讽别人。
　　季永泽实在是不喜在公共场合说这些。但他还是逼迫自己，开口问道：“你跟别人做过吗？”
　　“如果我跟别人做过，你是不是就放弃了？”
　　“……”
　　季永泽从眼前这个钟青夏身上，完全找不出他当年那种撒娇的样子。他没有拉拉扯扯的怪动作，也没有摇摇晃晃歪歪扭扭，而是非常“正常”地坐在那里，就好像……就好像不动声色地，跟一个陌生人认真冷静谈判般。
　　但钟青夏说话的语气，让季永泽觉得，钟青夏这会儿又有一些过去开玩笑的那种调皮捣蛋的样子了。
　　他在说气话。
　　季永泽想道。
　　在说气话。
　　钟青夏看到，季永泽在听了自己说的话，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
　　“我不会放弃。”
　　像是避免歧义，季永泽出声说出自己的意思。他接着道：“青夏，我想知道你这三年的事情，我也会告诉你我这三年。我知道以前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当初分手也是我考虑不周的错。我会改。你可以跟我说，我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我会改。以后我想多跟你聊聊，以后我都会跟你说我怎么想的，我的一些事情。你想知道的都可……”
　　季永泽说到倒数第二句时，就看到钟青夏在摇头，听到他似乎说了句“不用”。
　　“不必了。”
　　在季永泽话音落下时，钟青夏继续摇了摇头，接着停住，说道。
　　季永泽看到钟青夏眼神中的疲倦。没有火一般的热情，没有小兔子般蹦蹦跳跳的活力。
　　“柯泉最后一次跟他男友分手，但他其实还喜欢他的男友，所以他才愿意再给他男友一次机会。”钟青夏说着，唇角又翘起笑了笑，“是啊。分手复合，分手复合……感觉他对他男友其实特别偏爱。一般哪儿会给那么多机会？好在，看到柯泉现在很幸福。他男友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这次偏爱对了。”
　　季永泽盯着钟青夏。钟青夏的意思是……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没有机会了。”钟青夏唇角仍带着一抹笑容，说道，“季永泽，我之前是骗你的，这三年我没跟别人谈过，我也没跟任何人上过床。不过，这不代表我以后不会跟别人谈。那些追求我的人，我只是没感觉，所以他们还有机会。但是季永泽，你，我是很明确我对你的感觉——我不喜欢你了。”
　　所以，也不会给你追我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