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有点甜》甜无伤

3、鸡汤

　　又是一觉睡到大中午，江黎洗漱完，素面朝天地就出了门，下楼来到餐厅。餐桌边没人吃饭，只有老板娘正端着碗站在门口跟邻居聊天，扭头看到她，抬脚进屋，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没。”江黎笑着说，“谢谢昨晚给我熬的姜汤。”

　　“小事儿。”老板娘催她，“快去盛饭。”

　　江黎拿了餐盘到桌前坐下，老板娘朝她盘子里看了眼，问：“不喜欢吃炒螺蛳？”

　　江黎闻言，实话实说：“我不太会吃那个东西。”

　　老板娘惊讶，笑了笑说：“简单，一咬，一吸，一嘬就好了。实在不行，用牙签。”她指了指圆桌中间的盒子，“挑出来就行。”

　　可江黎觉得费事，只是点点头，回她说先把盘子里的菜吃完。

　　老板娘没再继续聊这话题，转而问她：“你是小周的同事？”

　　江黎听到这声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老板娘看她神情，补充道：“昨晚他来找你，说你是他以前的同事。”又问，“你也是过来开发我们小岛的？”

　　同事？江黎嘴角微僵，虽说关系属实，但听来总觉得不对味。

　　“我过来旅游的。”她说。

　　老板娘明了，热情地道：“咱们这虽偏僻，目前也还没开发起来，但是风景好，空气好。你没事多出去走走，我有台电瓶车，你要是需要找我拿钥匙，骑出去逛逛。”

　　“谢谢老板娘。”

　　“他们都叫我张姨，你也叫我张姨得了。”张姨身形微胖，脸颊丰满，笑起来时，一对梨涡清晰可见，看着既显富态，又平易近人，她继续说，“咱们村里正在拉投资搞开发，你明年再来，我们这里肯定大变样。”

　　张姨说起岛上的未来，可谓是滔滔不绝，两眼泛光，激动不已。江黎边听她介绍，边吃饭，偶尔搭上一句，有好几次她都想问问周亦宸在岛上做什么，但最终话到嘴边，又被自己咽了回去。她在克制，似乎漠不关心才能置身事外，与他毫无瓜葛。

　　午餐结束后，江黎步行到街中心，想去买些零食与水果。那家名叫小岛的便利店坐落在一颗粗壮的古树旁，大树枝繁叶茂，向四周伸展，撑起一方天地。几个穿着碎花衬衣的老年人正在树下谈天说地。

　　见到生人，她们总是明目张胆地投来上下打量的目光。江黎扫眼过去，微微一笑。算是回敬。老人们看到她的笑脸，眉目舒展，依然好奇她来自何方，目光跟随着她进了便利店。

　　便利店虽不大，但应有尽有。江黎去货架上拿了薯片，爆米花，瓜子等零食，去柜台结账时，看到里面坐着的还是之前那个女孩。

　　女孩一头齐肩短发，偏分，半边脸颊被黑发遮挡。长相清秀漂亮，可脸色不好看。或许是天生高冷，又或者那天心情不好，她给江黎的初印象除了面容姣好以外，便是态度差劲了。

　　这会她仍坐在椅子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刚她进来时，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这会都懒得看她了，目光落在面前的笔记本上，正在啪啪啪地敲字。

　　江黎将东西放到柜台上，问：“多少钱？”

　　女孩没回话，随手拿起扫码枪对着商品一一扫过。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起身，像是不待见顾客似的。

　　末了，她淡淡地说道：“六十五。”

　　江黎见她这番模样，在心里冷嗤，什么态度！下定决心再也不上这买东西了，就在这时，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用方言问话：“珊珊，你这有没有彩笔？”

　　“有的呀！”女孩板着的脸在这一秒突然有了笑容，“孙奶奶，您买彩笔做什么？”

　　“小孙子吵着要画画，家里她妈之前给买的都没墨了。”

　　“我去给您拿。”

　　江黎没再看她付完账，转身离开。脑子里不禁好奇，难道她排外，只给熟人好脸色？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提着一袋子零食来到旁边的水果店，挑了几个苹果，一些琵琶，想拿些香蕉，但没找到合适的分量。拿了串大的问正在理货的男人。

　　“老板，这香蕉可以帮我削一半吗？”

　　男人背对着他，似乎没听见。江黎又问了声，男人依然自顾自地忙活着，没有理会她。

　　“老板？”江黎偏头看他耳朵，也没见他戴耳机呀，这么大的声音，他难道听不见？

　　江黎来了火，这都是些什么人？就这服务态度迟早关门。越想越不爽，她气呼呼地将手上选好的东西扔到了台子上，冲出了门。

　　回家路上也不管宋绮那边是不是晚上，直接给她甩了条信息：【我去法国找你好了。】

　　几小时后，宋绮回她：【来呀，早就要你跟我走了。】

　　【你这会怎么想通了？】

　　【这岛上的人有病。】江黎一想到中午出去时那些老人赤裸裸打探的眼光和店老板的态度就生气。

　　【我铁定在经历逆水。】脑子里恰逢此时转到了昨天溺水的情景，肯定道：【对，就是水逆，我昨天差点over了。】

　　【什么情况？】宋绮发来语音，可能是刚刚苏醒，声音还是哑的。

　　【失足掉海里了，大哭/，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大哭/】

　　【我的天，你小心点呀，没事吧？】宋绮焦急地问。

　　江黎打字回她：【没事，被人救了，感谢天，感谢地。】

　　【天啦，宝，你悠着点啊！那可得好好感谢你的救命恩人。】

　　江黎顿了顿，打了一行字出去，临到发送前，又把内容给删除了，只是甩了个“嗯嗯”给宋绮。

　　宋绮紧跟着问她：【救命恩人是男的吧？帅么？年轻不？】

　　这次江黎没有犹豫，回道：【年轻有为大帅哥。】

　　宋绮激动：【真的，假的？哇塞，先弄到手玩玩再走呗。】

　　江黎失笑，发语音：【你这说的，好像我是女海王似的。】她叹了声，语气不屑地道，【呵，男人。】

　　宋绮听到这几个字，兴奋的情绪瞬间降至冰点，愤愤地附和：【呵，男人，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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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天追剧看书的日子，除了下楼吃饭，江黎没再出门。接到周亦宸回岛的电话时，她正骑老板娘的电瓶车看完灯塔回来。

　　周亦宸说一会儿过来接她去吃饭，她拒绝了，找他要了地址，自己步行过去。岛上餐厅就那么几家，路上一问便知方向。

　　抵达餐厅时，周亦宸正站在门前石栏边，前方是壮阔大海，晚霞满天。近处是身高腿长的翩翩男子。

　　阵阵海风拂过，他的衬衣随之飞舞，这么看着，真像一副明星画报。

　　似乎是感应到后面的目光，周亦宸忽然转头，目光扫过来，江黎几大步上前。

　　“什么时候到的？”她随口问。

　　“刚刚。”周亦宸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手机和电话卡都办好了。”

　　“谢谢。”江黎接过袋子，抬头看了眼餐厅，“我们先进去吧！”

　　她急着将费用转给周亦宸，点完菜后，拿了新手机赶忙装卡开机登录微信，打开二维码，正要递过去让他扫，才意识到有些尴尬，她早就把他删了。

　　“你支付宝多少？我把钱转给你。”江黎退出微信，问他。

　　“转微信！”周亦宸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递过来。江黎一看，正是他的二维码。这感觉就像是现场做坏事，现场被人抓包。

　　江黎压下一切尴尬，神情自然地打开扫一扫，加了他的微信。他的微信名称没变，Mr周，头像变了，以前放的是她给他拍的侧影，现在是一张碧海蓝天。

　　“干嘛给我转这么多？”周亦宸收到信息，看了眼，共计一万二。

　　“不多。”江黎真诚道，“首先感谢你救了我。其次，谢谢你帮我买手机，办卡。小小心意，请笑纳。”

　　周亦宸听着她恭恭敬敬，又公事公办地口吻，嘴角轻轻勾起，戏谑：“不够。”

　　嫌少？江黎瞪眼：“那你要多少？”

　　“你的命总不会只值几千块吧？”

　　江黎怔愣了一下，以过往对他的理解，他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知道他在开玩笑，于是顺着他话说：“黄金万两没有，以身相许不可能，要不我写个欠条，或者说，我现在就跳海里去，你别管我。”

　　话音刚落，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后果便匆匆来袭-后悔。这哪是开玩笑，分明是在置气。气氛有那么几秒的尴尬，江黎见周亦宸眉头微微皱起，赶紧起身：“我先去洗个手。”

　　回来落座时，老板正在上茶，她朝江黎笑了笑，扭头问：“小周，这位是？”

　　周亦宸抬起眼皮，与江黎的目光对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出口，江黎抢先一步：“我是他以前的同事，不，确切地说是下属。”

　　“姑娘长得好漂亮，之前没看见过你，刚过来？”

　　“嗯，过来玩儿。”

　　老板娘跟她寒暄了几句后帮厨去了。江黎把旧手机还给周亦宸：“我只登陆了微信和□□，看了短视频，其它软件没有碰。”

　　周亦宸把手机装进兜里，没有说话。

　　沉默了几秒，空气像是凝固了。江黎觉得别扭，主动挑起话题。

　　“这里的人你都认识？”

　　周亦宸喝了口茶，摇头：“就几个时常照面的人。”

　　“还要在这里待过久？”

　　“说不准。”周亦宸看向她，“这几天有没有出去逛？”

　　“没有，在家看电视，睡觉。”江黎实话实说。

　　“那你出来有什么意义？家里也可以看电视，睡觉。”

　　“换个环境，体验感不同。”

　　周亦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说：“等会吃完饭，带你去灯塔村看看。”

　　“不用，我去过了。”

　　听着这前后矛盾的话，周亦宸露出疑惑的眼神，江黎赶忙解释：“就刚刚，下午的时候出了个门，其它时间都在民宿。”

　　“是么。”周亦宸朝椅背靠去，一只手搭在餐桌上，修长如琴键般的手指散发出男人的魅力与力量，“看到山上的房子了吗？”

　　“看见了，有人在施工。不过那些房子好像有些年代了，有的已经塌了。”

　　“荒村，以前交通不方便，小部分人移居到这附近，大部人都去其它地方了。”

　　江黎噢了声，没再追问。

　　周亦宸本来等着她继续了解，却见她的目光落在了餐厅外面，顺着看过去，小岛便利店的陈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姗一进来就看到了周亦宸，笑靥如花地朝他打招呼：“亦宸哥。”正往这边移步，突然一顿。

　　江黎与她四目相对，因对方的神情急速收敛，她匆匆扫了一眼赶紧收回目光，随手拿起水杯喝茶。

　　原来小姑娘是残疾，她拄着拐杖，一条腿少了大半截。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饭？”周亦宸问。

　　“吃过了。”陈珊转了前进的方向，“我去找婶婶说点事。”

　　周亦宸点头说好。

　　江黎忍不住好奇，见人进了里间，脑袋朝陈珊的方向扬了扬，轻声问：“怎么回事？”

　　“火灾，爸爸为救她去世，妈妈改嫁，和叔叔相依为命。”

　　江黎闻言，心里沉了沉。

　　正在感叹人生不易，这时周亦宸忽地来了一句：“珍惜生命，你不想要的，别人求之不得。”

　　江黎愣了愣，回过味来，双手不自觉地卷起：“郑重申明，我不是专程跑到这来跳海的。”

　　周亦宸见她反应激烈，轻笑：“没说你，我想表达的是除了生死，任何困境都是擦伤，及时行乐很重要。”

　　“......你什么时候学会熬鸡汤了？”江黎嘲讽他。

　　周亦宸唇角勾了勾，没说话，侧头看向窗外波澜壮阔的大海。夕照之下，朵朵浪花如欢快调皮的孩子，撒泼打滚翻涌前进。海鸟在空中自由飞翔，渔船飘荡在水面之上，远处的无人小岛遗世而立.......一副即鲜活又令人惆怅的画面。

　　江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出了几分落寞之意。这是自己熬的鸡汤把自己给整em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