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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春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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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夏已经错过了最晚一班回清塘的船。
她临时找了家酒店住。
在安静的酒店里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宜夏从包里拿出口红粉饼仔细补妆,随后拎着包出门,直奔江流市中心最火最有名的一家酒吧。
一进门,她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震得头晕。
光怪陆离的射灯巡场,宜夏环视一周,在吧台坐下,点了一杯酒精度数不高不低的马提尼。调酒师把酒推给她,暧昧地问:“美女,怎么一个人暗自神伤啊?”
宜夏没搭腔,只是在出神思索。
谈雪昼今天出门,原来是被安排跟于思程见面。按照他刚刚离开咖啡馆的时间算,他应该也不可能赶上船,所以此时此刻,必然也在江流。
宜夏凝视着波光粼粼的酒液,片刻后一饮而尽,一鼓作气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接起来,懒散干净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过来,一下一下搔着她的耳廓:“怎么了宜夏?对了,我今晚不回来,我现在还在江流。”
宜夏声音带点鼻音,很低,有点闷:“我也在江流,谈雪昼,你能来接我吗?我好像有点,头晕。”
谈雪昼愣了下:“你怎么了?你在哪?”
酒劲上头没那么快。
宜夏人还是清醒的,只是模仿着醉酒的状态,慢吞吞说:“我在,Stagecoach酒吧。”
“你喝酒了?你什么酒量敢去酒吧?”
宜夏听见了他那端衣角摩擦窸窣的动静。宜夏埋着头,勾了下唇角,声音很软:“你来接我一下吧……我只认识你……”
谈雪昼:“等着。”
宜夏喝完一杯马提尼,安安静静坐在吧台边缘发呆。
等了一阵,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挨着她坐下,有点暧昧地碰了碰她胳膊,含混问:“美女,怎么一个人喝酒啊?”
宜夏轻瞟他一眼:“我等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男朋友放你一个人出来喝酒?”男人声音低沉,凑过来,“哥哥请你喝杯酒吧?”
他招手叫调酒师给宜夏调一杯鸡尾酒。
宜夏撑着下巴,懒懒散散看着他,厌倦挡开他挨过来的手臂:“不用了,谢谢。”
“哥哥也没有恶意啊,就是想交个朋友呗,请你喝杯酒。”说着,男人挨得更近,手掌覆上了宜夏的手背。
宜夏这会儿酒有点上脸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一阵恶寒躲开男人的靠近:“别碰我。”
男人却不依不饶,反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
宜夏奋力挣扎起来,想甩开,甚至从吧台椅上下来了。男人见她反抗,噙着笑跟旁边人说:“我女朋友闹脾气。”
一只手试图去揽宜夏的腰,另一只手则控制住她的手臂,制住她的反抗。
宜夏挣扎得更厉害,高跟鞋鞋跟一脚踩在了他的皮鞋上。那男人吃痛,松开了在宜夏身上揩油的手,脸色变得很难看:“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是吧?”一只手就钳住了宜夏两个手腕,把她往外拖。
酒吧光线昏暗,射灯巡场,宜夏被他往黑暗处拖,奋力挣扎着用手肘捅他的肚子:“放开我!”
那男人喷着酒气的脑袋凑在她脸颊旁边,刚要说什么,下一秒,脸突然往旁边一歪。
被人一拳揍到了旁边。
来人一把扯过宜夏的手臂,把她扯进了自己怀里。宜夏仓促慌乱中抬头,撞进谈雪昼漆黑明亮的眼睛里。他扯了下唇角,凉凉看着她:“挺厉害,不能喝还来酒吧?”
那男人被人揍了一拳,揉着嘴角站直,嚷嚷起来:“你干什么的?你凭什么打人?”
谈雪昼松开宜夏,上前一步扯住那男人的衣领,把他往墙壁上掼。也不废话,又是两拳。宜夏赶紧抱住他的手:“行了,别打了……”
那男人被打得有点晕又有点懵:“保安!保安呢!有人随便打人啊!”
谈雪昼冷笑,一脚踹在那男人的肚子上。
那男人被踹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起来。谈雪昼回头,看向宜夏,侧脸锋利:“过来。”
宜夏不仅没过去,反而后退了一步:“别打我。”
谈雪昼:“……”
没好气地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走了。”
出了酒吧,宜夏人被塞进谈雪昼的车里时,她还有点懵懵的。
乖乖系好安全带,她才小心问:“刚刚那个男的不会报警抓你吧?”
谈雪昼:“那就报。”
宜夏:“……”
过了两秒,她垂着脑袋,慢吞吞说:“对不起哦,给你添麻烦了。”
谈雪昼给车点了火,转头问她:“去哪儿?”
宜夏撑着脸,安安静静看着他,不出声。
谈雪昼黑着脸,耐心即将告罄:“宜夏,你今晚住哪儿?”
“住哪儿……我住在,清塘岛上。晴天民宿,一天一百块,收费不高,物美价廉。欢迎光临,祝您旅途愉快。”
“什么跟什么。”谈雪昼伸手掰她的下巴,直视着她,“宜夏,再问你一遍,你住哪儿?不会赖我身上了吧?”
宜夏眨了下眼睛,不仅没反抗他有点粗暴的动作,反而依赖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轻声说:“可以吗?”
“可以什么?”
“我想赖着你。”
“……”谈雪昼定定看她几秒。
算了,懒得跟喝醉的人计较。
他启动了车,一路直接往嘉华汇开去。
宜夏乖乖垂着头坐在副驾驶,头一点一点。谈雪昼抽空看她一眼,她竟然睡着了。
心也是大,不怕被他抓去卖掉。
三十分钟后,车驶入地下车库停稳。
谈雪昼熄了火,酝酿片刻,侧过头叫她:“醒醒。醒了,到了。”
宜夏睫毛颤了颤,似乎拼命努力了一番,仍然没能睁开。
谈雪昼不耐烦,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用手背拍了拍她的脸颊:“醒了。到了,下车。”
宜夏把脑袋往另一侧缩。
谈雪昼干脆替她解开了安全带:“上去再睡。这点酒量也去酒吧喝酒,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她还是没反应。
谈雪昼借着车窗外一点不太明亮的灯光,居高临下注视着她的脸孔。
凌乱的头发,微醺的脸颊,一抖一抖像蜻蜓翅膀一样的睫毛,还有微张着露出一点牙齿的唇瓣,沾着水光,润泽得如同带露水的花瓣。
他忽然克制不住,伸手非常快速地碰了碰她额头毛茸茸的一点额发,又快速收回手。
“再不醒我抱你——”话到一半,他吞回去,“我自己走了啊,把你关在这里。”
宜夏立刻睁开眼睛。
慢吞吞说:“抱。”
谈雪昼:“……”
宜夏眨了下眼,干净潋滟的眼睛里水光粼粼:“我头晕。走不动路。”
谈雪昼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你是真的,还是装的?”
宜夏又眨了眨眼:“好晕。”声音软绵绵的,带鼻音,“抱。”
谈雪昼从驾驶座下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手伸到她背后,一手托住她膝盖,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很标准的公主抱。
宜夏猝不及防,紧紧抱住他脖子,很安心地在他肩头胸口蹭了蹭,弯着唇角,闭上眼睛。
谈雪昼往电梯走,垂眸看着她:“你是真醉,还是装醉,宜夏?”
宜夏不吭声,只是依赖地蹭着他的胸口,含糊说了句什么。
上楼进门,他把怀里的人放到沙发上,转身去厨房泡蜂蜜水解酒。
宜夏晕晕乎乎撑着太阳穴在沙发上坐好。
等到蜂蜜水递到唇边了,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咂吧下嘴唇,黑眼珠凝视着他,慢吞吞说:“谈雪昼……”
她抓着胸口,表情突然一变,“我想吐……”
谈雪昼连忙撤开。
看她一脸痛苦,他赶紧从抽屉里找出解酒药,抠出几粒递给她:“宜夏,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宜夏眨了眨眼,把他掌心的解酒药打开。
谈雪昼简直发挥了八辈子没有的耐心,又抠了一粒出来。在宜夏又要伸手打开的时候,他迅速把药直接塞进了她嘴里,然后把蜂蜜水喂到她嘴边。
宜夏被呛住,不停咳嗽,好一会儿才顺了气。
谈雪昼放下杯子,居高临下问:“还想吐吗?”
“……想。”
“那你去卫生间吐。”
“那你抱我过去,我没劲。”
“……”
喝醉了还要占便宜,很好。
谈雪昼两只手穿过宜夏腋下,直接把人扛了起来。宜夏这会儿肚子真是一涨一涨的难受,捂着嘴差点就吐了。
谈雪昼把人放在卫生间洗手池台盆上坐着:“什么时候吐好了什么时候出来。”
宜夏拉住他的手。
谈雪昼回过身看她。
宜夏说:“我好难受。”
“这点酒量,谁要你去酒吧的?”
“你啊。”她小声嘟囔,“谁叫你今晚不回家,我就只能出来借酒消愁。”
逻辑满分。
宜夏确实抓住了逻辑,抬起头,定定说:“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谈雪昼:“……怎么负责?”
“你过来。”
谈雪昼警惕地凑过去,害怕她突然吐了吐他身上。
宜夏闭着眼睛,一只手绕过他脖子,把他朝面前勾,微微仰起脸,嘟着嘴试图亲他。
幸好谈雪昼躲得及时,没被她非礼到,但他确实是气笑了:“你这一喝醉就想占人便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宜夏噘着嘴:“谈老师。”
“喊我爸爸也没用。”谈雪昼着实对醉鬼没那方面兴趣,胡乱抓起一条毛巾在她脸上使劲擦了擦,“你就在这好好吐,吐完了再出去。”
宜夏坐在台盆上,很无辜:“你好无情啊。”
“我要是无情就该把你丢在酒吧。”
“你不会的。”
“我凭什么不会?”
“你喜欢我吗?”
谈雪昼怔住了。
宜夏眼睛亮亮的,醉意朦胧,依然潋滟有神,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谈雪昼避开她的眼睛,冷笑说:“我不会喜欢醉鬼。”
宜夏有点受伤,垂下眼眸,小小哼了一声。
谈雪昼从卫生间出去,没过几分钟,就听见宜夏哗啦啦按抽水马桶的声响。
过了十分钟,谈雪昼再进卫生间收拾残局。宜夏根本没吐,却扒着抽水马桶睡着了。
谈雪昼叹了口气,打横抱起她,耐心把人抱到了客卧里,温柔地放在床上。
他在床沿坐下,拨开宜夏挡住脸颊的额发。
一室安静,空气里有独特的冷香浮沉。
许久,宜夏耳朵动了动,听见了他有点无奈的温柔声音:“酒蒙子,发酒疯还挺别致的。”
宜夏不舒服地哼了一声,突然扯起自己的衣领来。
谈雪昼连忙制止她,给她扯了被子盖上,迅速站起来离开了客卧。
非礼勿视。
而客卧里蒙在被子里的宜夏,过了很久从被子下钻出脑袋来,静静凝视着客卧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谈雪昼,这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太君子了,送上门,竟然都不心动吗?
也是。
觉得他会趁人之危,明显是把人看低了。
他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