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港没有雪》春知也

2、第 2 章

　　这是一栋老居民楼，斑驳的墙面上贴满了小广告，旁边有一个水管没拧紧滴滴答答往下漏水。
　　墙外还钉着一些铁皮，风吹上去会有不小的声音。

　　陈见随走到水管旁边想要拧紧。
　　应曲却说：“水龙头坏了，拧不紧。”
　　陈见随跟着应曲往楼里面走。

　　楼道里很拥挤也没有灯，陈见随没走两步便碰到了不知什么东西，响了一声。
　　应曲眼疾手快帮忙扶了一下。
　　“是楼上小孩上学骑的自行车，怕被偷走就放这里了。”

　　陈见随不理解，“放楼道里不怕被偷走吗？”
　　应曲第一次笑了一下，“谁会来这种地方偷东西？”

　　虽然两个人身处黑暗之中但是陈见随依旧捕捉到了应曲的表情。
　　他连连赞同，“是啊，小偷来了都得哭着走。”
　　本以为能把人逗笑，结果应曲一下子捂住他的嘴。

　　黑暗的环境太拥挤，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陈见随瞪着眼睛疑惑地看向对方。
　　应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栋楼隔音不好，刚刚你碰到自行车那一下应该已经把楼上的人吵醒了，小声说话别等会儿真让人家以为是偷车的来了。”

　　陈见随比了个OK应曲才把手放下来。
　　结果还是没逃过。
　　两人被强烈的手电筒的光晃了一下。
　　楼上一个穿着宽松并不合身的衣服的女人正站在楼梯口。

　　“小曲啊！你俩半夜不睡觉干啥呢？”女人问。
　　应曲松开陈见随往后退了一步说：“王姐我刚下班回来。”
　　女人拿着手电晃了晃最终锁定在陈见随脸上。
　　“我以为你在这儿搞对象呢！行了，赶紧回去，别整太晚。”
　　女人说完关了手电哒哒哒地踩着拖鞋上楼了。

　　应曲被王姐的一句话弄得尴尬不已。
　　他说：“不要再弄出其他动静了。”
　　陈见随点点头跟在应曲后面走。
　　“你经常带对象回家？”走了两步陈见随憋不住八卦的心问道。

　　应曲说：“没有谈过，也没带别人回来过。”
　　陈见随不信，“那王姐为什么那么问？再说了你这不是带我回来了吗？”
　　“不是你道德绑架我吗？”应曲问。
　　陈见随见自己没理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应曲就住在一楼，因为楼道里堆放了太多的东西，所以这条路走起来就格外地漫长。
　　应曲摸到门把手的时候响起了塑料袋的声音。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把塑料袋从门把手上提起来塞给身后的陈见随。

　　应曲拿着钥匙开门，陈见随抱着一袋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跟着对方进去。
　　开了灯陈见随才发现这是一袋子核桃。

　　他把核桃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打量着这个房子。
　　非常拥挤又逼仄的环境，一进门没有沙发直接是一张睡觉的单人床，旁边一个小房间是厨房一个小房间是浴室加厕所。

　　厨房没有门只有浴室有一道毛玻璃门。
　　凑合又整洁的生活环境。

　　窗户上有个小缺口，被人拿纸给糊上了。
　　陈见随不理解，“现在的天气还热为什么要把窗户封死？”
　　应曲去厨房洗了个手说：“不封上会有很多蚊子进来，这里不能点蚊香，很容易失火，况且空间太密闭容易中毒。”
　　怪不得也不让抽烟。
　　狭小的环境堆放这么多东西失火后逃生的可能为零。

　　陈见随刚在椅子上坐下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响了两声。
　　他几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地方太小就是有坏处，什么秘密都藏不住，应曲听见了。
　　梧江的夜生活不丰富，这个时间出去在路上几乎都见不到人。
　　应曲把那一袋子山核桃放到陈见随面前。
　　“这是住在隔壁的李大爷摘的，每次都会给街坊邻居送一点，你吃了垫垫吧。”

　　事到如今陈见随也没什么好挑的了，他拿出一个核桃用两个手掌合在一起捏了一下。
　　没打开。
　　他只能把核桃放在地上拿着凳子企图把核桃敲碎。

　　他落手的一瞬间被应曲拦住了。
　　“等等，你这样会吵到大家的。”
　　陈见随忽地想起来这里隔音不好，他有些无奈。

　　应曲站起身说：“算了，我去给你煮碗面。”
　　说完他便起身往厨房走。
　　打开老旧的冰箱，里面只剩下唯一一个鸡蛋了。
　　应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陈见随吃。

　　很快葱花爆香的味道在小小的房子里传开，陈见随站在厨房门口问：“我能用你的浴室洗个澡吗？”
　　应曲把面条放进滚烫的开水中，“可以。”

　　陈见随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
　　他把门关上才发现浴室的门无法上锁。
　　都是大男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想着陈见随便心安理得地开始脱衣服。

　　随后他拧了两下花洒的开关，无论怎么拧水温都不合适，要不然太热了要不然太凉了。
　　小少爷哪儿受过这种罪，他当即又把衣服套上拉开门去找应曲。

　　应曲忙着做饭没有扭头，“这么快？”
　　陈见随问：“你家的花洒是不是坏了？”
　　应曲问：“怎么了？不会忽然坏的。”
　　陈见随想，那可不一定，这里的每一个东西看起来都半死不活的，下一秒哪个东西坏了不能用了都太正常了。

　　他说：“水温没办法调节到正常温度。”
　　应曲把火关掉跟着陈见随一起走到浴室。
　　他小心地拧着开关调节幅度。
　　下一秒陈见随就见应曲松了手。
　　“好了。”

　　陈见随伸手试了试水温，确实不像刚刚那样不是凉就是烫了。
　　“怎么你家的花洒认主人啊？我来就不行你来就行了？”
　　应曲解释说：“用的时间太久了不灵敏，只有调到这个幅度才能出温水。”
　　说完应曲又去厨房忙活了。

　　陈见随洗完澡出来应曲已经把做好的西红柿鸡蛋面放在桌子上了。
　　应曲看见他出来在床上翻了个身，“这个点用吹风机会吵到别人，你等自然风干吧。”

　　陈见随坐下吃饭，不知道是他太饿了还是应曲的手艺不错，这碗面超过他前面半辈子吃过的美食。
　　只是地方太小，他坐着小凳子蜷在桌边吃饭着实有些憋屈。

　　“你做饭的手艺真好。”陈见随毫不吝啬地夸奖。
　　应曲没理对方拍马屁，“吃完把锅碗洗了，我睡了。”
　　“等等！你先别睡？”陈见随喊道。
　　应曲问：“你还有什么事？”
　　陈见随问：“等会儿我睡哪儿？”
　　应曲反问：“你看这里哪里有你睡觉的地方。”

　　只有应曲那张小小的床旁边，对方给他留了一块儿能躺下的空间。
　　“好，你睡吧。”陈见随说完继续低着头吃饭。
　　吃完饭他按照应曲的指示洗完了锅碗。
　　这些事情折腾下来他又出了汗，屋里闷热潮湿头发怎么也晾不干。

　　陈见随小心地打开门从楼里出去。
　　外面刮着些风，他的头发在外面干的更快。

　　梧江市的夜晚很安静，和临港不一样。
　　临港很发达，夜晚灯红酒绿彻夜不眠。
　　但是此刻站在梧江的土地上，陈见随只能听到蝉鸣以及各种虫子的叫声，还有身后风刮在铁皮上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他已经离开陈家超过36小时了，他爹估计派人搜罗他快找疯了。
　　想到这儿陈见随把电话卡拔出来砸碎然后用打火机烧掉，手机被他扔进垃圾桶里，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它就会出现在垃圾场中。

　　后半夜开始的时候连蝉都不叫了，万籁俱静。
　　陈见随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心中百感交集。
　　母亲的死像淬了毒的刺扎在他心里，临港彻底变成了伤心之地。

　　蚊子在他身上叮第四个包的时候他觉得应曲的选择很明智。
　　头发几乎全部晾干，陈见随摸着黑往应曲家里走。
　　或许是刚刚应曲醒了一次，他出门前忘记关的灯被对方关上了。

　　陈见随摸索着走到床边躺到另一半的地方。
　　应曲似乎感受到他的存在又翻了个身。

　　床太小只够陈见随侧躺着，他用手撑着头看应曲想着对方在浔野唱歌时的样子接着又想到对方被那些人堵在巷子里时的样子。
　　看样子对方的生活也不容易。
　　边想他还边摇了摇头，都是有故事的人。

　　渐渐地听着铁皮敲墙的声音他也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太阳光照进来洒满了整个屋子陈见随才刚刚睡醒。
　　墙上挂着一个钟表。
　　这时候是上午八点半。

　　陈见随听到外面有聊天的声音，还有水管放水的声音。
　　他起床后看到应曲在厨房给他留了一碗粥。
　　把粥喝完碗刷干净后他才出去。

　　白天那辆自行车果然不在了，楼道里都变得宽敞了许多。
　　应曲正在外面的水池边洗衣服。
　　大爷坐在阴凉处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陈见随出来后大爷喊道：“这不你对象吗？睡醒了。”
　　应曲把粉色塑料盆里的带沫子的水倒掉又打开水龙头接水。
　　“李大爷，他不是我对象。”应曲否认。
　　李大爷把手里的蒲扇往腿上一拍，“怎么不是，今天早上小王上班的时候说的，说你谈对象了还带回来了。”
　　应曲无奈关掉水龙头很认真地说：“王姐开玩笑的。”
　　李大爷就好像永远听不清楚马冬梅三个字一样犟着说：“小王说的那不能有错。”

　　见自己犟不过应曲又扭过去头洗衣服。
　　陈见随拿着核桃在手里转了转然后抛到空中又精准接住。
　　应曲说：“今天你赶紧找住的地方，晚上不能再住这里了。”
　　陈见随蹲下去找了块石头砸核桃，砸开之后剥好尝了尝说：“大爷你看他，我刚来就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