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荣耀》鸢尾哒哒

1、初见（上）

　　一个转身，濮临向下，一只手垫在邓修齐脑后，把他压倒在自己的床上。

　　“怎么样？叫不叫？叫不叫哥哥？”

　　濮临压着他，还在他的床上，居高临下，逼问着他。

　　邓修文好歹也是个男人，他压低着声音说：“发什么疯？快起来，你，你倒是起来呀？你是不是在我回来之前喝酒了是不是？”

　　濮临这时却摇摇头，睁着眼睛，呆萌地望着他：“没有啊。”

　　邓修齐却怒了，“真没有？”

　　“真没有。”

　　第一章 初见

　　盛夏

　　庆国某一学校

　　时间：下午五点二十五分

　　某一文化毕业班，班主任宣布：“下周一，会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我们的班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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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窸窸窣窣响起讨论声。

　　随后，班主任正在苦口婆心地劝告他的班级同学。

　　“同学们，还有两个月，你们就要毕业了，就要结束庆国的九年义务教育了，大家未来的主攻方向，不知道有没有定好？”

　　一席话下来，下面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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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下课铃响了。

　　昏昏欲睡的人醒了，大家纷纷像出笼的鸟一样，背起书包，冲出大门。

　　邓修齐跟着人流走出校门，正哼着歌，一个人突然从旁边的树丛里像豹子一样，瞬间捂住邓修齐的嘴，然后把他拖到了一旁。

　　在邓修齐的挣扎下，那人终于放开手。

　　“嘿，小子，我们大哥看上的女人你都敢抢，你小子有几条命可以丢的？”

　　邓修齐看来下三个人里面，独独抽着烟的那位，一眼便认了出来。

　　“胡雷？”

　　抽烟的满脸痘坑的胖子，嘲笑地看着他，“你还认得我？”

　　“你还不好认？”邓修齐反而嘲弄地笑了。

　　学校一霸嘛。

　　这回怎么找事找到他头上了，他好像跟他没有交集吧。

　　旁边守着胡雷的，也是穿着校服，一看就知道是胡雷小弟。他开口了，非常嚣张的语气，“我大哥来，是想问你，你在朋友圈发的你和陈佳佳双排的那张显示亲密度为三级的截图，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你知不知道，陈佳佳是我们大哥看上的女人？”

　　“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以后离她远点！”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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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们今天还是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话的人，联合另一位跟班，一起扑倒他。

　　双拳难敌四手，两个人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他消瘦的脸颊和身体。

　　邓修齐只能勉强用双肘，护住自己的眼睛和脸。

　　三人走后，邓修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身上已经这痛那痛，浑身也沾满了灰尘。

　　旁边目睹这场“斗殴”的路人，见邓修齐走了，用手指指，与旁边人说。

　　邓修齐不管他们，他只是掸一掸，捡起掉落在一旁的书包，往前走。

　　回家的时候，一如既往地黑。越过堆积在楼道口的杂物，他打开了一扇破烂的小木门。

　　从灶台旁的小柜子里十来包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袋装），抽出一包，泡开吃了一碗。

　　晚上七点，邓修齐的电话响了。

　　“喂？修齐，快上线，刚子明天就要被他老爹送去学汽修了，他正火爆呢。快来陪他打一局。”

　　“来了。”邓修齐意简言赅。

　　二话不说打开了屋子里唯一一台有些价值的电器，进入“王之荣耀”。

　　在加载页面时，屏幕的蓝光成为小小卧室里的唯一光源。

　　他回来连灯都没开。

　　早已习惯这样一个人被抛弃的生活，处在昏暗中，让他感觉在被电脑屏幕散发出来的光环抱着，有一种他这样青涩的年纪，独有的安全感。

　　这时，陈佳佳再次申请进入他们的开黑车队，邓修齐犹豫了两秒，在申请还有一秒就结束时，点击了“同意。”

　　区区一个陈雷而已，我怕他？笑话！

　　蓝光映衬着邓修齐风华正茂的脸，他此刻天不怕地不怕，还怕陈雷？

　　这一战，就战至凌晨一点钟。

　　等即将下线时，邓修齐惊奇地发现，他和陈佳佳的亲密度已经长到了六级。

　　六级诶，他的好基友和女朋友的亲密度才五级，上次发了和三级的截图，被他们笑了一天，这回六级还不把他们秒杀了？

　　邓修齐毫不犹豫地截图保存，然后打开朋友圈开始编辑：

　　“我六级了，还有谁？”

　　一场鏖战，邓修齐也困了。

　　正在准备卧床休息，一阵电话铃响起。

　　都这会了，是谁不长眼挑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拿起手机一看，“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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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是妈妈吗？”邓修齐的语气霎时间变得软绵下来。

　　“对。你现在睡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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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邓修齐握紧手机，小声地掩饰他的内心的欢欣雀跃。

　　妈妈给他打电话了耶，心里还是疼他的。

　　“妈妈，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吗？”邓修齐担忧地问。

　　“嗯，”电话那头的音低沉，似乎有些疲惫，赵红说，“明天中午，妈带你去吃饭。你明天早上早点收拾好，在路边等着昂。”

　　“嗯嗯，谢谢妈妈！”邓修齐从床上一下子就跳起来。

　　第二天一早，昨晚定在床头的闹钟准时在清晨八点钟响起。

　　邓修齐将自己快速地收拾了一下，拧着眉头在窄小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拿出来那件曾经妈妈给他买的白衬衫。

　　他努力地套进去，可发现还是小了。

　　屋子里没有全身镜，他想现在自己这副模样一定很滑稽。

　　于是费力地脱下它，换上了平常的休闲服。

　　又从包里掏出了一根遮瑕棒！

　　熟练地用它点在自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上，弄了好半天，才将伤遮了个七七八八。

　　可恶的胡雷！

　　要是知道妈妈今天带他去吃饭，他昨晚铁定一出校门就跑，绝对不会让胡雷他们三个抓住！

　　出了旧楼房，来到马路边，邓修齐乖乖地坐在等公交车的座椅上，安静地等待着妈妈来接他去吃饭。

　　从上午九点，等到了上午十点半。

　　整整一个半小时，连个人影都没瞅见。

　　妈妈会不会忘了？

　　要不我给妈妈打个电话吧。

　　就在邓修齐从挎包里拿出手机的时候，正好手机响了。

　　邓修齐赶忙按下接听键。

　　“喂？妈妈！”

　　“修齐啊，妈妈现在有点事，走不开，你一个人打车吧，妈妈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邓修齐脸上的笑容一顿，有点懵。不过很快，他就忙安慰：“没事的，妈妈，你先忙，我自己打车可以的。”

　　电话挂断之后，一条来自“妈妈”的信息就传到了他的手机上。

　　“西里西餐厅，宏业路802号。”

　　邓修齐拿站起来，走到公路边，探头探脑，挥手叫车。

　　一辆绿色普通的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邓修齐直接打开后门，坐了进去，对司机师傅说：“西里西餐厅，宏业路802号。去这里。”

　　“好的。”司机一脚油门，出发了。

　　路上，邓修齐一直望着前方，看起来很迫切的样子，引起了前面司机的注意。

　　他通过前车座位的镜子，看到了后面车座位的情况。

　　看邓修齐腼腆又直接地报地名，然后又一言不发的学生作风，十分年轻俊秀，他问：“孩子几年级了？”

　　“快毕业了。”

　　“哦，那你这是准备去哪呀？”

　　“西里西餐厅，宏业路802号。去这里。”

　　司机忍不住笑了，“娃娃真有意思。诶对了，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邓修齐摸摸自己的脸，问：“我的脸怎么了？”

　　说着，他照了照车上的镜子，明白过来，原来司机师傅说的是他脸上的遮瑕膏。

　　西里西餐厅离这里不远，很快到了，邓修齐付过二十元车费下车，探头探脑，一路小跑，来到西里西餐厅外。

　　他看到妈妈了！

　　他一路小跑来的腿，这时才突然感觉有点发软。

　　“妈妈……妈妈……”

　　妈妈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还有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纪，但看起来很俊朗的男孩，坐在一桌，笑意连连，阖家欢乐，和谐无比。

　　邓修齐冷着一张脸，进入了餐厅。

　　这里真好哇，有阴凉的空调，餐厅里除了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还有淡淡的花香。

　　他原本还奇怪，怎么突然妈妈要带他到西餐厅吃饭了。

　　来到桌子前，邓修齐直接坐下。

　　桌上原本轻松的氛围，有一刻凝滞。

　　对面的男孩抬头看了看他，目光逡巡两下，没说话。

　　“来，濮临，你吃啊。”

　　原来他叫濮临。

　　濮临拿起刀叉，微笑着点点头，“好的伯母。”

　　而妈妈看了两眼他的脸，也没说什么，只说：“修齐，你到了？”

　　邓修齐冷着的脸，突然就显得拘谨起来，他抿着嘴，微微点头，“嗯。”

　　而且桌上的中年男人问他：“修齐啊，你的脸怎么了？”

　　邓修齐瘪着嘴，一言不发，低着头，默默吃菜。

　　妈妈在桌子底下，我用脚踢他。

　　邓修齐抬头看了眼妈妈，对着陌生的男人，仍旧面无表情，勉为其难地说：“不小心摔倒了。”

　　此时，对面的濮临明显勾起了嘴角，漾出一丝了然的浅笑。

　　邓修齐紧张地握住了铁叉，但是最后，濮临什么也没说，就只是笑笑。

　　妈妈这时对他问道：“修齐，我和你濮叔合计了一下，不能让你老住那个小破楼里，你看你回去后就收拾一下，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周末你就回家，然后把你那个小破房给退了。”

　　邓修齐望着母亲，眼睛水灵灵的，问：“妈妈，我真的可以跟你一块住吗？”

　　“当然了。”赵红说。

　　回去的时候，赵红说可以让濮奇正送他回去。

　　上车的时候，由于濮奇正开的车是商务轿车，地盘很高，邓修齐没坐过这样的车，今天他又穿了一双流行的老爹鞋，鞋跟又高，邓修齐上车的时候，直接越过脚踏的地方，一只脚直接跃进后排座位，还好他腿长，一跃还真踏上了，直到他想攀附着两边，另一只腿也顺势接力而上时，一只遮瑕笔从他的九分灰色休闲裤的口袋里，滑出来，掉到了地上。

　　邓修齐没来得及把另一条腿放到地上，身后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一只纤长，骨节分明，透白的手，先一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遮瑕笔。

　　濮临疑惑地拿起来欣赏了两番，然后望了望邓修齐，把笔递过去：“你的？给你。”

　　“谢谢。”邓修齐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拿，却被人抢先一步，将笔从濮临手上拿了过去。

　　“遮瑕膏？修齐，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赵红举起它再也眼前看了看，“你快回答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妈妈你想的那个样子。”

　　赵红痛心疾首，“你说说你，小小年纪，约什么不好，学大人谈恋爱，你说说你……”

　　“我真没有，妈。”邓修齐一时着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一个劲地说不是，没有之类的话。

　　“阿姨，这应该不是他女朋友的，是他自己的。”濮临对赵红说。

　　赵红看他，濮临于是指了指邓修齐脸上的伤，说：“遮伤用的。”

　　赵红愣了一下，仔细看了下邓修齐脸上的伤。

　　热风吹得他们身上开始滚烫出汗了，过了半分钟，赵红才叹了口气。

　　她不再追着邓修齐问，还把遮瑕笔望他手里一塞，叮嘱道：“以后走路小心点。这么大的人了，走路还会摔倒。”

　　邓修齐接住笔，听到话后握紧了笔，低着头，轻声说道：“知道了，谢谢妈妈。”

　　周一一上学，班主任就领着一个俊朗的男孩，背一个黑色TUMI双肩包，站在讲台上。

　　班级里瞬间引起一片骚动。

　　班主任说：“这就是我们的新同学，濮临。”

　　随后他对濮临说：“濮临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濮临跟那天一样，还是一副少言寡，酷酷的样子。只见他薄唇微启，说道：“我叫濮临，初来乍到，多多指教。”

　　此话一出，爱搞事的男同学瞬间炸了锅！

　　“哈哈哈，还多多指教，他是哪国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班主任也瞬间严厉起来，吼道：“叫什么！叫什么！别人这叫有礼貌！”

　　随即对濮临和颜悦色道：“别理他们。以后对他们就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

　　他又转过头来对大家说：“濮临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级的一份子了，大家要好好相处。就剩两个月了，每位同学，都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听到了没有？”

　　“是——”

　　濮临也看到了邓修齐，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又把目光移开。

　　装作不认识。

　　太尴尬了。

　　虽然一家四口谁都没说，默认住在一起，但谁都知道，这是个重组家庭。

　　家丑不可外扬啊。

　　邓修齐竖起数学书，把脸埋在里面。

　　他坐在倒数第二排。恰好，濮临也被安排到了倒数第二排。但是他是第四组。而邓修齐是第二组。

　　还隔着一个第三组。

　　濮临也开始从书包里翻出一本英文课本，放到桌上。开始朗读起来。

　　班主任走了，现在还是早读课时间。

　　只见他的薄唇一开一合，明明那么锋利，下颌角又是那么硬朗，不知道为什么，邓修齐却觉得有些性感。

　　意识到自己竟然对一个抢走他妈妈的人产生欣赏，邓修齐赶紧把头一转，扭向第一组。

　　嘴里生气道：“真是冤家路窄。”

　　偏偏这个“冤家”不仅成绩也好，脸蛋也俊，居然也还很有礼貌。

　　不愧是五好少年啊。

　　就算他整天装冷酷，偶尔主动开口说一句话，还是有不少女同学，和书呆子对他趋之若鹜。

　　下课间，不停有女生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向他请教问题。

　　“濮临同学，上节课数学老师讲的这张试卷的最后一道题太难了，你觉得呢？”

　　濮临原本在看书，闻言还是没有移动自己的目光，说：“这道题对你太难了，考试时直接放弃吧。”

　　女生眼睛的已隐隐有水光，“可是，可是我还是想弄明白。不久就要考试了，知道有不懂的，心里好慌。”

　　邓修齐喃喃地说：“什么人啊，懂不懂怜香惜玉！装什么啊！”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附和他说的话。

　　“要是我会这道题，我肯定没他那么装！可惜我不会！”

　　“就是就是。”旁边再度附和。

　　邓修齐在班级和后排人员的关系不错。

　　濮临似乎听到背后有人议论他。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因为邓修齐等人眼明手快转过去了。

　　濮临转回头，对女孩说：“我只说一遍。”

　　此话一处，瞬间在濮临四周坐着的人，好像触动了什么身体机关，都那些试卷围了过去。

　　靠！真装！怎么有人能这么装！

　　邓修齐听到他的话，再也忍不住，懒得看熟人装逼，直接扭头趴在桌上睡觉。

　　眼不看心不烦。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冷酷又爱装逼的男人，会在班级里这么受欢迎？

　　一晃，带着对濮临的眼不见心不烦，邓修齐就带着这样的情绪过了一周。

　　这天周五放学，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班主任还在讲台上絮叨，“大家都要想好自己的兴趣在哪里，自己的热爱在哪里，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虽然这些对你们现在来说，可能觉得麻烦，但是，这都是为了你们自己。今天这堂课结束，大家有的人要去上职高，专攻某一领域，有的人听说要去打电竞，我直白地说吧，那种东西是需要天赋和努力的，我们班级大多数酷爱打游戏的，我不是说一定没有靠这个维生的，但大多数是不行的，我也鼓励大家勇敢地去试错，但我希望我们班的每一位同学，都能不经受苦痛，就能活得幸福。”

　　邓修齐已经收拾好书包，只等打铃了。

　　等下课铃一打，整栋教学楼“轰隆隆”的脚步和叫嚷声，瞬间像潮水一般，变得愈来愈弘大，愈来愈不受控制。

　　趁着刚打下课铃，邓修齐和后排一排人，在铃声发出第一声时，后门就已经被打开。

　　一排人鱼贯而出。

　　他们的教室位于五楼，不跑快不行。

　　校门口也一如既往拥堵了一堆人。

　　邓修齐好不容易挤出人堆，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拥抱自由，一只手突然被从旁边伸过来，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随后猛地一拉。

　　他被拉到旁边。

　　又从门边的草丛里窜出一个人，同样穿着校服，用手帕捂住他的嘴。

　　两个人一抬一拽又将他拉到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胡雷在小巷口，嘴边露出阴毒的笑意，像条毒蛇一般静静看着他挣扎。

　　“跟你说的话，你当没听见是吧？”

　　邓修齐同样恶狠狠地盯着他。连带着愤怒的眼神，他的嘴角也在挣扎中。被他们一拳打出了血。

　　两个帮手见他还敢瞪胡雷，直接甩了邓修齐一边一个，一共两个嘴巴子。

　　“你干过什么事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跟陈佳佳不清不楚？”

　　一个人拽着他的头发，强制性让他头昂起。

　　胡雷阴恻恻地一步步走近，“我这边，又有人发我一个图片，是你和陈佳佳的双排亲密度。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旁边一人说：“我大哥等你很久了，周五你才出来，你知道你住校这五天，我大哥等得有多辛苦吗？”

　　邓修齐此刻感觉脑子有点发晕，他看到地下滴了几滴血，知道那是自己的。

　　环顾四周，耳边不远处的吵闹声，近处，却只有他们四个。

　　他们一定挑这位置挑了很久。

　　真是够辛苦的。

　　他看到胡雷的鞋子，那是一双脏脏的尖头皮鞋，尖的那头朝着他愈走愈近。

　　胡雷不是好惹的。他早有耳闻。

　　学校里曾经关于他的传闻数不胜数。是多年来闻所未闻的坏学生。霸凌同学，曾经有位低年级的男生，腹部被类似石头样式的东西挫伤，脾脏差点破裂，自那以后，体育课什么的再也不能上。也再也看不到他户外活动的时候。

　　邓修齐想，那个挫伤同学腹部的器具，恐怕就是胡雷这双尖头皮鞋。

　　上周五和这周五是非常不一样的。在那双尖头皮鞋停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邓修齐有些战栗了。

　　他萌生出了想要求饶的念头。

　　今天，他是要回去那里，见妈妈的。

　　妈妈一定已经烧好了饭菜，在家等他回去吃。

　　他本来该开开心心回家，享受跟妈妈在一起过的第一天共同的生活。

　　原本上周五，他还无所畏惧……

　　就当尖头皮鞋擦着他的大腿，即将接触到他的腹部，确实有一记重击，狠狠打在了某人脸上。

　　只是，那个被打的人不是邓修齐。

　　而是胡雷！

　　濮临上去一脚，就见胡雷捂着肚子，跪趴在地上，面色扭曲，似是痛极。

　　抓着邓修齐的两个小弟，见胡雷挨打，瞬间送来钳制邓修齐的手，两个一起上，一左一右。

　　濮临一个扫堂腿，加侧身躲过，一拳又钩在对方的下巴上，再一拐肘击打在另一人耳侧。

　　两人瞬间倒地。一人捂着下巴合不拢嘴，一人捂着耳朵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耳朵可是个敏感部位。

　　邓修齐分明看到，那一拐肘借着转身的惯性，几乎是一个成年男子能使出的最大力气，正中耳朵。

　　邓修齐瞬间也觉得自己的耳朵也仿佛能感受到是何等的疼痛。

　　濮临甩背上书包，朝邓修齐走过来。

　　伸出一只手，将地上的邓修齐拉起来。

　　邓修齐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

　　濮临淡淡地说：“我听到你的呼喊声了。”

　　邓修齐站起来后，就拍拍身上的灰尘，抬头问他：“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这回面对面，邓修齐才发现，濮临几乎高了他半个头。

　　濮临说：“我学的柔道和跆拳道。”

　　“哇……”

　　邓修齐的嘴巴一时张开合不拢。

　　“牛逼！”他说。

　　回家的路上，邓修齐本不欲也没想到，会跟濮临这次一道。

　　路上，濮临问他：“你是怎么惹上这三个人的？”

　　邓修齐叹了口气，说：“此事说来话长。还记得上周我们一起吃饭的那天吗？”

　　“记得。”濮临说。

　　濮临不愧是濮临，下一句，他就猜到了上周的伤是因为什么原因产生了，他问邓修齐：“你上周脸上的伤，也是他们弄的？”

　　邓修齐想都没想，愤愤地，“对！”

　　濮临浅笑，“你不是说。你脸上的伤，是摔的吗？”

　　邓修齐这回真的恼羞成怒，一把勾住濮临的肩膀，贴近他的耳朵，一副凶恶的架势，威胁道：“不许说出去！”

　　濮临点点头。

　　邓修齐这才放开他。

　　邓修齐说：“我们学校有个校花，叫陈佳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听没听说过都没关系，就是我和她在“王之荣耀”双排了几次，有了三级亲密度，我就发了个朋友圈，结果不知道是谁，把我发的朋友圈，截图给了胡雷。就是你刚刚飞踹的那个头子。喜欢陈佳佳，不允许任何人和她有关系。”

　　濮临点点头，“你蛮好的，她喜欢你也正常。那这次呢？”

　　邓修齐有些不好意思，他说：“上周五晚上回去，陈佳佳又邀我双排，我心想干他丫的，我才不怕他胡雷！那晚之后，我和陈佳佳的亲密度就上升到了六级。”

　　“然后呢？”

　　“六级诶，”邓修齐比了“六”的手势，一边勾住濮临的肩膀，“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荣耀吗？我铁哥们和他女朋友也才刚刚达到六级！”

　　濮临说：“我也打“王之荣耀”，但我从没跟女孩亲密度上升到六级过。”

　　邓修齐飘飘然，说：“是这样吧，六级很难的。”

　　回到家后，濮临给他打掩护，邓修快速进门，躲进了妈妈给他收拾出来的一个小房间。

　　晚上，邓修齐打开了手机，进入到“王之荣耀”。

　　他的那些好基友，纷纷已经在排位中了，五分之一排位，五分之二排位。

　　他们都是“王之荣耀”的忠实爱好者。

　　这时，“王之荣耀”的界面突然显示，附近有“国服王者”！

　　邓修齐不放过这个机会，赶快请求一起五排，但是都被拒绝了。

　　哼！

　　“干嘛这么小气，五排一下会死吗？！”

　　就在他愤怒点着手机屏，妈妈呀比外面叫他了。

　　“修齐，出来吃饭了。”

　　“好的妈妈。”

　　他放下手机，走出屋子。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妈妈的家里，还和妈妈一起吃饭。

　　他会和妈妈好好地亲近亲近，给妈妈加菜，帮妈妈捶腿。如果饭桌上没有另外两个人在的话。

　　或者，没有濮临嗯爸爸在，他也愿意说几句话。

　　所以邓修齐还是一如当初地保持沉默。

　　只扒着面前的饭，偶尔夹几口菜到碗里。一直埋着头。活脱脱像个自闭症儿童。

　　他的饭马上就要吃完了，马上就要再回到他的屋子里，这时，濮奇正开口说话了。

　　他问濮临：“下周“王之荣耀”的青训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邓修齐停下了动作，呼吸都一滞。

　　他没听错吧？

　　濮临要参加“王之荣耀”的青训赛？

　　“王之荣耀？青训赛？真的吗？”邓修齐一脸渴望地问。

　　濮奇正说：“是啊，濮临都为这事准备一个学期了。”

　　邓修齐握紧筷子，恳切地望着濮临，问：“青训赛？我能参加吗？”

　　濮临虽然冷酷，但一向有问必答，他说：“只有“王之荣耀”的战队经理邀请的人，才能参加这次青训赛的选拔。”

　　邓修齐还是不死心，抓着濮临再问：“晚上我可以跟你开黑一下吗？”

　　“你游戏ID叫什么？玩哪个区？”濮临直接问。

　　“王之蔑视！梨花过境区！”

　　邓修齐还主动袒露心迹说：“我最喜欢玩的英雄是后羿，我现在在“梨花过境区”的排位等级已经达到了铂金！”

　　邓修齐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放光。

　　“好了，修齐，别打扫你濮临哥哥学习了，濮临现在很忙的，没那个时间陪你打游戏。濮临是专业的，和你那种业务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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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妈妈。”

　　邓修齐收回一不小心摸上濮临的那只手，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

　　饭桌上把饭菜扒拉干净，邓修齐回到自己的屋里。

　　此时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

　　邓修齐掏出手机一看，有人邀请他打游戏。

　　贴近眼睛一看，他几乎不敢相信。

　　这不是昨天那个拒绝他n次的“荣耀王者”嘛！

　　“王者”也回家了？

　　他的地标显示在自己附近五百米以内。

　　应该就住在这个小区里。

　　对方此时发来消息：“1v1，来不来？”

　　还是双排啊？

　　“可以。”邓修齐发过去的同时，点了“接受”。

　　邓修齐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王昭君”，而对面选择了“白起”。

　　“哈哈，我可是法师，你选个战士，可不占优势。”

　　对方很快淡定地回复了两个字：“试试。”

　　邓修齐问：“开语音吗？”

　　一般这种打到“王者”的，都是习惯性开语音，邓修齐索性就问一下。

　　对面回两个字：“可以。”

　　真是惜字如金啊。

　　邓修齐点开了语音，然后说：“大神，我小声一下，你这样可以听到吗？”

　　邓修齐小声地说：“我家里有人，这样可以吗？”

　　那头传来一声机械至极的电子音：“可——以。”

　　等等，这声音……

　　邓修齐忍不住吐槽：“大神，换个好点的声卡吧。”

　　“你的——心情，听起来，不大——好。”机械电子音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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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什么了——吗？”声卡发声的同时。那头传来“水人业美缺一杠”first blood！

　　邓修齐忙着推塔，又忙着支援，热血沸腾的，没时间回答大神的问题。

　　直到第一局，邓修齐成了全队的MVP，拿到十一个人头，手舞足蹈的同时，才来得及回大神的问题。

　　“我有个认识的同学，他被远去参加“王之荣耀”的青训赛了，我也想去，可是我妈妈说我只是业余的。”

　　邓修齐嘀咕着，“我不觉得我比他差在哪里，我也想去参加。”

　　那头电子音鼓励他：“是——的，你打得——不错。没准——峰回——路转。对了，我有事——下次——再聊。”

　　说完，“水人业美缺一杠”的头像就暗了下去。

　　在邓修齐小房间外的另一间房里，濮临退出“王之荣耀”，点开微信，拨打语音电话……

　　第二天一早，房外就传来“叮铃咣当”的嘈杂的响声。

　　邓修齐揉着眼，嘟哝着，摸到枕头旁的手机，点开一看，“七点十三分。”

　　我的老天爷，周六也不让人睡了好觉。

　　屋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妈妈：“濮临，衣服吃的都带齐了吧，到哪要是不够，你打个电话给你爸，让他给你送。”

　　“到了那，好好打，打成了再回来！听到没有。”濮奇正笑着说。

　　邓修齐贴着门框，一五一十全听到了。

　　他的眼神慢慢又黯淡下来。

　　这时突然有人的脚步声往他门口走来，随后敲了敲他门。

　　“修齐啊，起来了没？没起来快点起来吧，一块吃早餐。”

　　是妈妈。

　　“我起来了，就好。”

　　“嗯。”赵红在门外点了点头，招呼门外两人，“先吃饭吧。”

　　邓修齐不想让妈妈多等，三下五除二快速穿好衣服，卫生间梳洗一番，来到桌前。

　　邓修齐直了下身子，但没成想自己的头磕到了一边的鱼缸岩壁，桌上濮临见状，下意识地站起来伸手朝邓修齐被撞到的地方，心疼地笑着：“没事儿吧？”

　　邓修齐捂着痛处，也好笑地连忙说：“没事没事，磕一下而已。”

　　由于邓修齐一直低着头，也就没看到濮临刚才既心疼又尴尬的表情。

　　邓修齐终于坐下来。

　　这一早上真是多灾多难。

　　邓修齐抬手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七点半。搁以前的星期六的这会儿，他还躺在床上神会周公呢。

　　现在他脑子也晕，也没胃口，吃不下。

　　相对着的一边，濮临突然放下筷子和碗。

　　“昨天经理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这话时，脸有些微微的红。

　　像撒了谎的小孩，居然有些心虚。

　　但是可能是他一直的三好学生作风，另外两人，赵红，和濮奇正，一点没觉得奇怪，也没察觉不对劲。

　　赵红和濮齐正都放下碗筷，眼巴巴地温柔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濮临说：“昨晚经理给我打电话来，说现在他们战队的青训队员还缺一名，一直没有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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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红和濮奇正仍旧温柔地望着他，期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弟弟，你想加入吗？”

　　濮临突然抬起头，朝着邓修齐的方向。

　　知道邓修齐也抬起头，看向他，濮临才补充道：“经理说，只要技术好的。如果我有认识的，可以帮他介绍一个进来。”

　　邓修齐有点不敢置信，他指着自己问道：“我？我也这么可以去吗？青训赛肯定很多玩家都抢破头也要进吧？怎么会缺人呢？”

　　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像烟花炸开，满天都是了。

　　但是被幸福冲晕头脑的同时，邓修齐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总想再问个问题确认一下。

　　他迫切盼望从濮临嘴里听说的是确定的答案。而不是关于他这个因为疑问的回答。

　　他只希望，这不是濮临在开玩笑就好了。

　　濮临几乎不开玩笑的。

　　濮临说：“时间紧，任务重。经理怎么样缺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向他推荐一个直接带进去。”

　　邓修齐跳起来，一把勾住濮临的肩膀。

　　“太好了！”他也不装了。直接问：“什么时候走？”

　　“现在。”濮临笑着说。

　　赵红和濮奇正也露出微笑。

　　想想昨天晚上饭桌上，修奇听到濮临去参加“王之荣耀”的青训赛，而自己又没被邀请去不了时，那种脸上的落寞，一家子四口人，另外三个人都明显看得出来。

　　赵红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又能怎么办呢？青训赛不是谁都能去得了的。濮临这孩子从小就有天赋，三四个战队经理来找上家门过，现在快毕业了，濮奇正才放濮临出去试一试。

　　赵红是打心眼儿里开心。

　　濮奇正也一样不想辜负孩子的期待。

　　这真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濮临看了下手机里和战队经理微信聊天记录。

　　如下：

　　战队经理：“我们战队人已经齐了。你如果硬要塞一个人进来，到时候青训赛结束，他打得好，就让他接替你！”

　　濮临：“可以。”

　　……

　　濮临合上了手机。

　　整场青训长达二个月，最后一天，会进行一场最终比赛。

　　全程采用线上直播方式，最后统以综合得分。

　　濮临排名第一。

　　邓修齐倒数第一。

　　那天，全场的欢呼声都只为濮临一个人。

　　我看见他从我们一队四个人身边被拉走，人群哄哄嚷嚷地围着他，他的脸上少有的激动。

　　是啊，怎么可能不激动呢？这可是长达两个月的封闭训练的青训时间啊，他可是从全国顶尖的游戏高手里拔尖儿的那一位啊。

　　足足甩了第二名十来分的第一名！

　　所有“王之荣耀”的战队经理都要抢他，所有战队都希望他能转到自己的战队里。

　　一颗明日之星正在冉冉升起。

　　邓修齐看着这个曾经陌生又熟悉的同学，“哥哥”，队友，充满了羡慕却没有嫉妒。

　　就像曾经濮临击退胡雷那样的身手，令人崇拜。

　　濮临的意识原高于他，是名副其实的电竞新星。

　　整场媒体的话筒，摄像机都“咔咔”地对着他闪。

　　而濮临，他和上学时没有两样，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又回复了酷酷的模样。

　　濮临抬头，看到还在座位席上的队友。

　　修齐在笑。

　　等到媒体们都散去，濮临还和队员一起乘坐大巴车，回战队基地。

　　战队经理站在大巴车的最前头，精神昂扬，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

　　“大家都打得非常不错。尤其是濮临！打得我热血沸腾！回去之后，我奖励大家吃一顿好的，我买单！”

　　“哇哦，哇哦～”

　　下面坐的队员们欢呼起来。

　　战队经理征集意见，问：“大家想吃点什么？炸鸡啤酒汉堡？还是烧烤大闸蟹海鲜？还是都想要？”

　　“都想要！！！”

　　超大声！！

　　“好！”

　　他们回去后，在基地，激动的心还没完全散去，互相复盘当时打得再好点就好了。

　　没一会儿，基地的门铃响了，外卖员送来了餐。

　　基地大多都是在市中心繁华地段，送个餐秒送的事。

　　吃着烧烤的时候，他们都给濮临敬酒。

　　“不醉不归，少喝一点没关系！”

　　长达两个月压力的时期，仿佛挤压的疲惫和兴奋都在这一天释放出来。

　　他们狂欢到了深夜，几个还有意识的，纷纷“告辞”，说要回屋洗漱下睡倒了，“疯”不住了。

　　战队经理此时站起来，他原本还狂欢得晕晕乎乎，现在眼神却又显得十分清明。

　　好像刚才那一段的热情都是他装出来的。

　　他环顾了一圈，大家都七零八散地倒在沙发或桌子旁，只有濮临还坐在椅子上，不过他似乎也被众人灌醉了，和平时不太一样，整个身体靠在椅背，瞧着有些昏沉。

　　另一个还清醒的就是邓修齐。

　　战队经理对他使了个眼色，轻声说：“你跟我来下。”

　　邓修齐放下因为空调冷气大而拿起的抱枕，站起来，跟着战队经理走到一旁。

　　“邓修齐是吧？”

　　邓修齐点点头，“是的，经理。”

　　“你这次比赛，是最后一名。”经理说。他说话时很严肃。

　　邓修齐低下了头。“是的，经理。”

　　“我想这个结果，你应该也猜到了，你本就不该来。”

　　这句话像一根针一样，在邓修齐的心里扎了一下。

　　他强忍住让自己不要哭出来，紧咬着嘴唇，良久才颤抖着声音说：“我知道了，我明天就走。”

　　战队经理闻言，却是点点头。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你应该明白吧？当初要不是濮临给我打电话，要我再接收一个青训队员，你不来他了就不来，你是进不来的。”

　　邓修齐像被人打了一闷棍。

　　脑子晕晕乎乎的，差点站立不住。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就你这样的，可以来打“王之荣耀”的青训赛？”

　　邓修齐的嘴唇已经完全白了。

　　对面的成年男人看着他这样，没有伸手去扶。当作没看见，转身离去时，叮嘱他：“今晚收拾好你的东西，明早卷铺盖走人。”

　　邓修齐握紧了双手，复又松开。

　　电竞原则，菜是原罪。

　　邓修齐走到房门前，刚想推门进去，有人从身后握住了他的手腕。

　　手腕是邓修齐的敏感部位，他瞬间浑身一惊，想要抽出手，猛地回头看去。

　　对方的手劲却极大，邓修齐一时间竟然没有把手抽出来。

　　“濮临？”邓修齐看到是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怎么了？”

　　邓修齐的房间在靠拐角的位置，大厅的灯光只能照进来一部分，濮临饿了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俊朗和温柔。

　　他离得邓修齐很近，几乎是贴着他。

　　邓修齐几乎能感受到，濮临吐息的热气在自己耳侧。

　　他在自己耳边说：“弟弟，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

　　耳朵好痒。

　　邓修齐往后退了一步，顺势抽开被他握住的那只手。

　　这回他成功抽开了。

　　濮临也站直了身子，没有走过来。他说：“对不起。”

　　邓修齐揉着耳朵，皱着眉头，不解地问：“对不起什么？”

　　“我骗了你。其实，不是战队经理要招你。”

　　邓修齐一点儿都没生气，要不是有濮临，他连跟这群巅峰队员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多亏了濮临，他才离“王之荣耀”这么近，也知道了自己的差距。

　　可是濮临竟然向他认错诶。

　　濮临平时都一副酷酷的样子，难得看到他也有认错的时候。

　　邓修齐眼珠子在眼眶里灵活地转了转，心情顿时大好。

　　忽然他有了个整蛊濮临的想法。

　　于是邓修齐强忍着板起脸，冷冷地对濮临问道：“你是在向我认错？”

　　濮临点点头。

　　咻地，邓修齐笑了。

　　邓修齐笑着说：“那你是有错。妈妈说，骗人是不对的，哥哥。”

　　这声哥哥叫的，要有多婉转就有多婉转，要有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你不生我的气了？”濮临抬头问。

　　“你骗我的还少吗？那个之前邀我打双排的荣耀王者，就是你吧？”

　　见邓修齐已然知道，濮临也承认了。“是我。”

　　“明天我要走了，骗我的代价就是好好打电竞，好好打“王之荣耀”，打进奥运会去！”他说。

　　“弟弟，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濮临安慰他。

　　邓修齐不笑了，点点头。

　　这次回去，他就没有义务制教育可以上了。

　　他们的青春就将从这里，奔向不同的道路。

　　七年后，濮临一家人正在屋子里吃饭，门忽然被敲响了。

　　奇怪，他们一家三口人，谁都没有买快递啊。

　　濮临率先放下碗筷去开门。

　　原来是修齐。

　　他从北京回来了。

　　他放下行李，坐在饭桌上，说自己正在愁，邀请不到现在当红的流量小生来自己直播间。

　　为此，领导已经焦头烂额，催他赶紧想办法。可是他又从哪里想呢？能想的办法他已经全部试过了。

　　现在邓修齐是一位拥有千万粉丝的著名的电商带货主播。

　　如今常居在北京。

　　相比濮临是国家级电竞选手，邓修齐比他还要忙。

　　这么多年来，很少回家。

　　原来自从那一年从“王之荣耀”的青训赛上落败回到家后，邓修齐就背起行囊，转身向x省钻研计算机去了。

　　从计算机学院毕业后，他阴差阳错做了电商主播。

　　这些年来，借助着互联网的这股风，邓修齐一路越做越大，直至到达今天的地位。

　　可是电商主播压力也不小。

　　粉丝越多，主播压力越大。

　　他把这件事一说，濮奇正就说：“濮临不是那个什么有名的电竞赛手嘛，你看他够不够级别去你的直播间？”

　　赵红摇摇头，“那怎么可以！你别瞎提建议！小临从不参加这些商业活动的。”

　　濮奇正还转过头去问：“是这样吗，濮临？”

　　邓修齐忙在饭桌上打圆场说：“对的，濮叔叔，濮临他现在很有名的，他来我直播间才是给我增光添彩了呢，他从来不参加这些的，我也听说了。”

　　濮临这时却道：“我可以去。”

　　饭桌上三个人，闻言都看向他。

　　于是，今天晚上，众多网友都发现，拥有千万粉丝的某平台电商主播在为他明天晚上的直播预热时，竟然宣称邀请到了“王之荣耀水人业美缺一杠”！！！

　　顿时全网都炸锅了！

　　“王之荣耀水人业美缺一杠”的粉丝，纷纷打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家濮临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商业性活动，更何况是直播！”

　　“别嘴硬了，都是为了钱，你以为濮临是什么圣人，我就猜到了他有一天要搞钱。赚钱嘛，不丢人。”

　　“我看这个电商主播有点能力，能请到当红“王之荣耀”的电竞选手，是有点实力。”

　　“我们家修修齐，才不稀罕蹭王之荣耀的电竞选手呢，他的粉丝可比这个“缺一杠”多多了。”

　　“呦呦呦，你们家修修齐曾经还参加过王之荣耀青训赛，没被选中好吧，垃圾一个！我还存当年的直播录屏呢！就他也配跟我们濮大天才，万中无一的电竞天才相提并论？！真是可笑！”

　　当然，下面也有支持的。

　　“两大帅哥同台，我爱看我爱看！快播快播，我等不及了！”

　　“我也是，我也是，两个帅哥，磕到了磕到了！”

　　“天呐，他们曾经就认识了吗？还曾经是队友，哇塞，磕到了磕到了！”

　　“旧日队友今日又相见，一个是电竞顶流，一个是电商新贵，强强啊这是，我爱看，快播！”

　　不一会，不仅邓修齐所在的直播平台，挂上了排名第一的词条：邓修齐直播间，邀请“王之荣耀电竞选手水人业美缺一杠”，明晚八点，准时开播。到时候，优惠福利多多。

　　不仅直播平台，还有某博，某音等大型娱乐软件，相关词条和实时搜索，都出现了这条消息。排名都非常靠前。

　　邓修齐看全网已经吵成这样，指着电脑屏幕，结结巴巴地对着就在他房间，坐在他身边的濮临，说：“你你你，你看看，这我都不知道怎么带货好了。”他欲哭无泪。

　　濮临相反，反而十分淡定。

　　“就带货啊，得赚钱啊。”

　　濮临说这话时，眉眼带笑，离他很近。

　　邓修齐脸都被他看红了。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淡定。”好像现在全网谈论争吵的人，不是他一样。

　　濮临双手环抱着他，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摇晃，亲昵地劝导他，“反正都是往一家挣钱，我不觉得吃亏。”

　　邓修齐当场僵硬石化。

　　濮临是怎么淡定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出来的？

　　一个转身，濮临向下，一只手垫在邓修齐脑后，把他压倒在自己的床上。

　　“怎么样？叫不叫？叫不叫哥哥？”

　　濮临压着他，还在他的床上，居高临下，逼问着他。

　　邓修文好歹也是个男人，他压低着声音说：“发什么疯？快起来，你，你倒是起来呀？你是不是在我回来之前喝酒了是不是？”

　　濮临这时却摇摇头，睁着眼睛，呆萌地望着他：“没有啊。”

　　邓修齐却怒了，“真没有？”

　　“真没有。”

　　濮临压他：“以前还叫几句哥，现在长大了，倒一句哥都没听见叫过。”

　　“你喜欢我叫你“哥”？”

　　濮临亲了他一口，“叫老公我也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