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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苦谁都不能苦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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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菁菁穿书也没带个读心术,自然不晓得叶大姑心里想什么。
其实哪怕她知道,她也只会呵呵。
发什么狠说以后啊,她要啥都是当场就拿。
比如说她——
下床出了小披间,经过老卢家充当堂屋的大房时,瞧见被党爱芳擦得锃光瓦亮的桌子上摆着的搪瓷盘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鸡蛋糕、桃酥和江米条时,她就毫不客气地抓了个鸡蛋糕塞嘴里。
原身从下班到现在,除了中午喝了几口能照出人影子的米汤,什么都没吃呢。
现在她叶菁菁来了,她不仅吃,她还拿。
嗯,1977年的鸡蛋糕还挺实在的,又香又甜。
她在旁边找了包装的油纸,一样三个,麻溜儿包了要往她“为人民服务”的黄挎包里塞。
叶大姑正骂骂咧咧地从小披间里出来。
瞧见叶菁菁胆大妄为,她立马一个大跨步,劈手夺下油纸包,咆哮:“你个老破鞋养的小破鞋,还有脸拿?!”
叶菁菁没力气硬钢,索性就势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从善如流:“那我就在这儿吃,刚好等你儿子的对象上门。我也好跟我未来的表嫂好好亲香亲香。”
叶大姑气了个倒仰,手都颤抖了:“你——”
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双胞胎,一见连表姨这种上桌吃饭资格都没有的狗东西,都大口吃鸡蛋糕,立刻爬板凳上桌:“外婆,我也要吃鸡蛋糕!”
叶大姑头都炸了,一手拽下一个外孙:“吃吃吃,吃个巴掌,都给我老实点。”
她真后悔没让二女儿把小孩也带出去。
要不是为了向没过门的儿媳妇展示自己很会带小孩,好让儿媳妇放心大胆地生小孩,她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呢。
结果双胞胎自打跟妈妈回城后,都是党爱芳带。他们在后者面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根本不怕大人。
外婆一拦着他们吃点心,他们立刻满地打滚,气得叶大姑直接抬脚就踢。
外孙再带把儿也是外人,怎么可能比得上未来的大孙子重要,想吃她大孙子的口粮,没门!
眼瞅着屋子里乱糟糟的各种鬼哭狼嚎,满地十八瘫,叶菁菁翻了个白眼,索性将盘子里的点心全都包了塞进自己包里,然后扯着想要上前护住两个小男孩的党爱芳。
“走,我要去医院。”
自己生病的女儿不管,对着外人掏心掏肺,真是有大病。
党爱芳倒是想留下,但她瘦的跟张相片似的,女儿一拽,她就跟着跌跌撞撞出了大姑姐家的门。
一走进院子,叶菁菁毫不犹豫地将黄挎包塞给党爱芳:“拿着。”
她一后脑勺着地,走路都打晃儿的重病号,哪里来的力气背东西。
党爱芳被迫接过包,还一步三回头,偷偷看女儿的脸色:“菁……菁菁,要不你自己去医院吧。根宝对象今天来家,饭还没烧啊。”
叶菁菁槽多无口,索性只冷着脸:“我死在这里好吗?”
党爱芳一惊一乍的,眼泪瞬间哗哗往下淌:“菁菁你不要吓唬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可怎么活啊!”
可惜这话不仅没激起叶菁菁的孺慕之情,反而叫她冷笑撕破了温情脉脉的假象:“是啊,你女儿死了,谁来挣钱养你?你最好盼你女儿长命百岁!”
麻蛋,得亏不是自己亲妈,否则好人也要被脑残给气死了。
这会儿五点多钟,夕阳西斜,正是大杂院最热闹的时候。
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走进走出的人不断,还有主妇拎着煤炉到院子里准备烧晚饭。
有人家动作快,锅里已经开始飘出了食物的香气。
有人拿着收音机,竖着耳朵听广播。
“中共十一大在北京召开。……作政治报告,总结了同“□□”的斗争,宣告“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提出在20世纪内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强国,是新时期党的根本任务。……”
哟,“文·革”宣告结束了。
这场景配上这消息,本应该挺和谐的,蒙上一层滤镜,说一句像城南旧事的风景明信片也行。
可偏偏有人下面嘴巴长在上面,瞧见叶菁菁母女俩,便龇着大黄牙不怀好意地笑:“到底是窑子里出来的,看那屁股扭的。”
党爱芳瞬间又成了鹌鹑模样,缩着脑袋,眼睛都不敢看人。
她出身不好。
她老子抽大·烟抽得家里一贫如洗,把她卖到窑子里,十三岁老鸨就逼着她接客。
后来她染了一身脏病,人还没断气呢,便叫老鸨派龟公丢到乱葬岗活埋了。
幸亏碰上解放,解放军解放妓·院,从她交好的姐妹口中得知此事,赶紧开轿车去乱葬岗把她挖出来,救了她一条命。
后来政府还花大钱,从国外进口特效药给她和同样苦命的姐妹们治病,把她养成了一个正常人。
那三年时间,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政府看她病好了,又张罗着给她找对象,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
她嫁给了叶友德,虽然大姑子有时候讲话不好听,嫌弃她是不下蛋的鸡,但是后来她终于生了女儿,日子也能过下去。
可惜好日子不长,66年起风声不对了,人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破鞋,要拉她去戴高帽子游街,吓得她连门都不敢出。
后来,虽然不晓得究竟为什么造反派会大发善心,放过了她,但她也彻底吓破了胆子,连话也不敢跟生人讲。
哪怕人家诬陷她——
比如现在她都瘦成骷髅架子了,扭的哪门子屁股?她也不敢替自己辩驳。
叶菁菁的脑海同时接收到了原主关于母亲的这段记忆,一时间虽怒其不争,却也哀其不幸。
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营养充分地生长,贫瘠的土地长出来的生命,总有各种各样的缺陷。
算了,她稍微耐心点儿吧。
“走吧,你管狗怎么叫。”
大杂院的三姑六婆看母女俩不接招,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没过足嘴瘾,又扭头找怒气冲冲拎着炉子出来的叶大姑看笑话:“哟,根宝妈,你家还没烧晚饭啊?那怎么友德他媳妇就走了?”
叶大姑的火气恨不得烧了整个大杂院,她倒是有心想留党爱芳在家烧好晚饭再走,但她又怕那个发神经的侄女儿叶菁菁会趁机硬赖着不走,只能放走免费的劳动力。
她恶狠狠地刀了眼弟媳妇母女俩的背影:“等着吧,等我弟弟回来,有她们的好日子在后头!”
这回根宝要是敢心软,她非得骂死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她白把他养大了。
屋子里“咣当”一声,响起了搪瓷盘子掉地上的声音。
叶大姑慌忙跑回头,看见掉在地上,空荡荡的果盘,顿时眼前一黑。
然后大杂院的人就听到一声怒吼,再接着叶大姑怒火冲天地跑出来,嘴里骂着:“党爱芳,你个嘴馋逼懒的臭婊-子。”
她一路往外面冲,想要把人拽回头。
竟然敢把她招待儿媳妇的点心全都吃光了。
是八辈子没吃过饭,饿死鬼投胎吗。
然而她一路冲到巷子口,哪里看得到党爱芳和叶菁菁母女两人的身影。
被她咒骂的人,早就走了。
其实,她原本是可以追上的。
党爱芳想带女儿走路去最近的医院。
可叶菁菁听说要走快一个小时,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耐心个屁,她又不想免费提前无痛当妈,养这么大的女儿。
她直接自己上公交车,丢下党爱芳:“你爱走自己走。”
8月天,让重病号走一个小时?到底什么脑袋能想出来这么令人窒息的计划?
要不是现在没120,她高低得让救护车来接自己。
党爱芳低眉顺眼地跟着上了公交车,吭哧吭哧地抱着手上的黄挎包,讨好地看她:“你没粮票买吃的,到医院再吃个鸡蛋糕吧。”
叶菁菁:……
算了,她还是看窗外,观察这时代的西津市吧。
不然,她今天就能被这个名义上的妈——党爱芳,给活活怄死掉。
1977年的西津的色彩真单调啊。
街上人不少,但几乎人人都身穿蓝布褂子或者绿军装,偶尔有穿裙子的姑娘,瞧着也灰扑扑的。
大家像是从同一个模板里套出来的,什么鲜亮的颜色都看不到。
好在路人们脸上的表情颇为轻快,否则瞧着简直成了僵尸围城。
公交车经过的路线也没竖起万丈高楼,哪怕楼房,最高也就五六层,同样严肃拘谨,不敢彰显任何特色。
传说中这时代是自行车王国,大街上全是自行车。
但叶菁菁观察发现,也就还好。确实没什么小轿车,但街上行人明显要比骑车的人更多。
也对,这时代自行车是奢侈品,一辆车一百大几,还要自行车票。
她高中老师忆往昔时说,自己刚工作时为了买辆自行车,口挪肚攒地省了一年的工资,早饭都不敢吃,才凑足了钱跟票买了辆最便宜的车。
可就是这么难得的自行车,原主亲爹叶友德还是掏了180块,又用两条好烟跟人换到了自行车票,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送给回城的外甥女卢少婷。
至于他嫡亲的闺女——
不好意思,既然当爹的心里没这个人,那你就继续每天靠着两条腿,单程一小时走路去厂里上班吧。
啧,果然是舅爱大如山,对比一下,卢少婷不愧是备受宠爱的大女主。
只是,也许小说里描述的舅舅的爱是真的,但卢少婷享受的父爱母爱,可不一定了。
别的不说,单今天的事儿——
弟弟的对象第一次登门,她这位大姑子却被母亲扫地出门,勒令不许在家待着。
难道是心疼女儿招待客人太累?
傻啦吧唧,分明是嫌她丢人,拿不出手,是老卢家的减分项,生怕影响了儿媳妇进门。
叶菁菁又回头看了眼大杂院的方向。
卢家有两间大房,每间都有二十平方米大。
以眼下的住房标准,安置四个大人两个小孩,绰绰有余。
结果卢家是怎么安排的呢?
稍大的一间充当堂屋以及老两口的卧室,稍小的一间给儿子独占。
至于带着五岁大双胞胎的大女主卢少婷,却只能母子三人硬挤在小披间里。
甚至连她主动表示可以在弟弟房间打地铺,都被后者骂毛病。
其实,这时代住房紧张,别说打地铺了,兄弟俩各自带着媳妇睡上下铺的都稀疏平常。
他卢根宝是什么大家公子,忒讲究了?不过是认定了老卢家的一切都属于他,决不允许泼出去的水占自己任何便宜而已。
至于卢少婷母子目前栖身的那间搭出来的小披间,叶菁菁刚才躺过。
她敢打赌,面积绝对不超过5平方米。以前是用来当杂货间的。
这……家人的宠爱,还蛮别具一格的。
看来,《后妈文原配觉醒了》里的春秋笔法真不少。
叶菁菁收回视线,重新看公交车前进的方向,她管这世界是智障还是癫狂呢,反正她到哪儿都不会给人当垫脚石。
她吃货一枚,大嘴吃四方,唯独不能吃苦和吃亏。
至于旁边这位跟受惊兔子一样畏畏缩缩的原主亲妈——
带的动就带,带不动拉倒。
生理上的亲妈又怎么了?父母的苦难也不是孩子带来的。
成年人只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没义务负担别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