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人间》林清鈅

71、第 71 章

　　有时候我觉得，一个人活着，不一定是活着的，有的人活着是因为一些挂念，而这些挂念便是他们生命的全部。

　　这也是我为什么活着，我活着，不是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而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有爱的人，也有舍不得的人，我舍不得他们难过。

　　在梦里我也曾化作一条鱼，跟着流星入海，游到了深深的海底。那一刹那，我想起来的，悲伤的，快乐的，都让我不停地往回走。

　　尤其是，盛年的声音，不停地喊我寻我。

　　站在海边的画廊，我的目光呆滞在一幅幅画中。

　　“盛年，那一幅画，是我和你，坐在辉煌的星空下，你还记得吗？

　　那边那幅天空，是绿色的。我常常想，天空可以是蓝色、黑色、黄色、甚至是红色、紫色的，怎么就不能有绿色的呢？所以那天我画了一幅绿色的天空。

　　这个是我的素描画，画那幅画的前一天，我梦到了一个男孩，在梦里，他的脸好清楚，可是醒来以后，我只记得他哭的红彤彤的眼睛了，特别深刻鲜明，就眼睛里面含着泪水，红红的。所以我把那双眼睛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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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幅画，是……《不醒人间》，我做过一个梦，我梦见我在梦里，变成了一条鱼，有着漂亮的长长的大尾巴，雪白的头发，跟随着星光不停地往海底游，所以我把它画下来了，因为我觉得这很美。”

　　盛年静静地听着我说话，跟着我从画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不时微微点头，直到我给他讲了每一幅画。

　　“盛年，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我一直梦寐以求着一次画展，没想到，你帮我把它实现了。”

　　我轻轻靠在他的胸口。

　　他顿了一会儿，道：“筱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奔跑在沙滩上。

　　温和的海风拂过我的脸颊，当我站在软软的沙滩上，抬眼望去，蔚蓝色的天空里悬浮着几朵棉花般的白云，一望无际的海面波光粼粼。远处，海天一色，海鸥结伴打转。

　　“盛年，这片海叫什么？”

　　“人间海！”

　　“人间……海？”

　　我望着海，深呼吸，渐渐的，心情舒适起来。

　　海风是它的呼吸，海浪是它的心跳。我走进大海，躺进水里，跟随着海水向前面游去。

　　它的宽阔、宁静、汹涌、奔流，一如人生必需走过的道路，有执着，也有雾散云开的喜悦；有伤情，也有相溽以沫的真情；有奉献，也有被人关怀的温暖；有梦想，还有不倦追求的渴望……

　　我的感觉，像在梦中那般，自由自在的。

　　直到盛年将我从水里捞起来，“你没有换气？”

　　“啊？我肺活量很大的，没关系的。”我喘着气。

　　他握着我的手，在海边漫步。

　　“想不到，你这么喜欢看海，那我以后，常带你来如何？”

　　“好呀！海洋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好像，好像是一种家的感觉。”

　　“会不会，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才会有家的感觉？”

　　“呵，对对对，因为啊，这里有你，所以我才有家的感觉。

　　哪里有盛年，哪里就有顾筱凌——”

　　我对着海洋，喊。

　　我说我走累了，我们坐在海边沙滩上，望着远方的海洋。

　　“盛年，还有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盯着他，期待地说。

　　“嗯——”

　　他迟疑了很久，把“嗯”拖的长长的。

　　“要不，我们举办婚礼？”

　　“嗯，也不是不可以！”

　　我站起来，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你说什么？”

　　盛年大喊。

　　“没听见算了！”

　　那日下午的光景，永永远远地留在了我的画中。

　　很快，到了盛年的生日。

　　我喜欢安安静静的，所以没有请别的朋友，只有我陪他。

　　“我等与你执子之手的这一天，等的好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第一次见你，还是第二次见你，便是想要留在你身边，时时刻刻保护你，希望你开心。眼界中有了你，仿佛别的什么也不在乎了。

　　筱凌，嫁给我，好吗？余生和我一起，什么都别怕，有我。”

　　我从未想过，一件层层叠叠的轻纱弥漫，缀满软缎织就的樱花拼镶的婚纱，有一天会穿在我身上。

　　“这件婚纱是七七为你定制的，她熟悉你的尺寸，我今早让她拿给你的。

　　我想要的生日礼物，便是这个。”

　　我两手轻轻捉着裙子，缓缓向他走去。

　　“小时候，我应该跟你说，二十年后，你会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我，那时也许你不喜欢我，可我一定会喜欢你。”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脖子上系着一条浑蓝的领带，一双油光锃亮的黑皮鞋穿在脚上，显的那么的正经。

　　“那我也应该在我们初见时跟你说，二十年后，你会遇见一个穿着婚纱的我，那时也许你不想娶我，但我一定要嫁给你。”

　　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温柔；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含情深邃的眼眸。

　　“我家盛年真好看。”

　　他要的生日礼物便是订婚。

　　我们开始试婚服了。

　　“盛年，我穿这个裙子好看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你说啊，到底怎么样？”

　　“好看，是你就好看！”他捏着我的脸，笑的好开心。

　　“那试好啦！就换回来吧！”

　　“筱凌，后天上午的婚礼我已经通知我几个朋友了。”

　　“嘻嘻，我也告诉我的姐妹们了，还有一天，我可等不及了。结婚了是不是要改口啊，那我该叫你什么啊？”

　　“傻瓜，想怎么叫怎么叫呗。”

　　“小鬼，你抓着我干什么？”

　　“我就想和你贴，挨着你。”

　　“盛年，你站在这里等一下，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盛年的车，就停在十步开外。

　　我小跑着，从车里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星星，从下到上，从深蓝到浅蓝，像海洋一样。

　　“顾晓凌，跟个小女孩一样，折星星？”

　　我曾给一个人折过一瓶，也要给盛年折一瓶。

　　这里面都是和盛年的点点滴滴和对他的祝福。

　　“盛年！”

　　黑夜下，我碎步子走着，脚边黑乎乎的暗影忽地射满了亮光，我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盛年，刚想转身，只见盛年大叫着我的名字。

　　一阵汽车轰隆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