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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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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回答我。”
叶澄抿起唇,清透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不悦。
他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尤其是在面对谢承南的时候,可此时却彻底沉下脸,浑身透着冷气。
谢承南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压下想要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想法,低眉顺眼地回道:“公子,睡不着。”
叶澄很快的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拔高了音量:“睡不着就可以大半夜的到处乱跑吗?”
“大半夜的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为什么不叫我?”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他连珠炮似的说完,还未待谢承南有反应,便迅速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罢了,你现在是个傻子,也不懂我说的这些,对吧?”
他的语调轻飘飘的,但每一个字都如同凌厉的刀片扎进谢承南的心里。
毕竟这句话的含义有许多种。
谢承南突然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似的,半天才吐出个字:“我——”
“回去睡吧。”
叶澄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而后提着灯笼自顾自地往回走。
谢承南闭了闭眼,狠狠压下了想要解释的想法,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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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紫藤院,叶澄一言不发地将灯笼搁在墙角,然后快速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根本不给谢承南说话的机会,就用被子将自己裹紧,甚至连脑袋也一并盖了进去。
“太晚了,我要睡了,不许打扰我。”
抗拒的意味很明显。
谢承南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的后背上,深沉的眸底仿佛翻涌着无数情绪,可终究还是一言未发地敛去了所有神色,躺了下去。
叶澄当然能感受到谢承南应当是盯着他看了许久之后,才默不作声地重新躺下。
他承认,他的心情不是很美妙,甚至可以说是在难过。
是的,不是生气,而是难过。
这个难过并不是来源于谢承南在大半夜出门惹他担心的生气,而是谢承南极有可能是在骗他。
拿他当傻子耍的那种骗他。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那三次就是蓄意为之。
他不是三岁小孩,也没有的那么好骗。
上回在芙蓉醉,怎么就那么巧,他一出门,一群纨绔子弟就出现在了他的包房,还莫名其妙被点了笑穴?偏偏当时只有谢承南一人在场。
怎么就那么毫不犹豫,在他画出肖像画时,谢承南就毫不犹豫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样冷冰冰的眼神,真的会在一个已经痴傻的身上出现吗?
他当时先入为主觉得是因为谢承南傻了脑子受到刺激才动手,可那回在街上见到那么多的捕头,谢承南不照样跟没事人似的吗?
还有今晚...一个傻子真的能做到在半夜睡不着满府乱跑的情况下,却不闹出一点动静吗?
显然,按照常理来说是不能的。
叶澄现在虽然不是百分百能笃定谢承南是在装傻,可他觉得也有那么九十分的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无法判断谢承南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在装傻,又或者是怀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潜藏在叶府,但他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谢承南是不信任他的。
毕竟相处这么久,谢承南都不愿意让真面目展现在他眼前,就那么看着他跟个傻子似的、哄小孩似的讨好他...
叶澄在黑暗的被窝里扯了扯嘴角,略带着几分自嘲地无声笑了笑。
他得承认,他看不透谢承南,无论是历史书中的谢承南还是近在咫尺的这个,他都看不透。
喜欢上他更是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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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春明院。
院内满目青翠,雾气缭绕,如同一幅水墨画。
屋角檀木几上摆着一盏紫砂云纹景泰蓝香炉,静静的吐露着云纹般的香烟。
叶归远居高临下地端坐在正座,面色如常地听着府内侍卫的汇报。
他昨夜陪着邓文州那老东西折腾的太晚,这会子倒还真有些乏,下眼皮都有些发青,更添几分阴翳之色。
他稍稍闭了下眼,半晌后又睁开,慢悠悠道:“他可曾发觉什么不寻常的?”
那侍卫拱手回道:“未曾。”
另一名侍卫也随即补充:“二公子未曾多问一句,只说晚膳用多了,睡不着,出来消消食,还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又觉得乏了,便回去歇息了。”
叶归远闻言,眼角微微勾起,唇边含着讥讽又毫不在意的笑。
“我这个儿子,向来是这个样子的,心宽得很,不必管他。”
两名侍卫应声说是。
叶归远抿了口茶,又问:“只是近日听闻咱们府中鬼神之说盛行,有没有这回事啊?”
“众人都道咱们府中来了女鬼,半夜常常听到女子的哭声。”
“还说——”那侍卫一顿,似是有些为难。
“说。”
叶归远慢慢抬眼,漆黑的眸中倒映出浓浓的黑气。
他的声音阴沉,那侍卫竟是下意识抖了一下身子,才硬着头皮道:“还说、还说那女鬼就是姜姨娘的化身...”
叶归远顿了一下,而后面色如常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请位大师来,为咱们府中驱邪祈福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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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澄昨晚折腾了半宿,本就没睡好,这会儿又被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吵得头疼。
无奈之下,只得起了床。
起来之后,他下意识往罗汉床上看去。
瞧着空空如也的床才想起来,这会儿谢承南不在这儿才是对的,否则丫鬟们一进来就露陷了。
可他依旧忍不住腹诽,怎的这种话谢承南就记得清清楚楚了。
他面无表情地穿上衣服洗完脸,问了柳絮才知道府里之所以这么热闹是请了什么大师来驱邪。
听到这个回答,他冷笑了下。
驱邪?只怕是掩人耳目罢了。
他实在没心情理会叶府的腌臜事,也不想看见谢承南,干脆拎着画具就跑去了丹青阁。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不错,叶澄直接将多余的情绪发泄在画画上,一天下去,第一册连环画也正式画完了。
白天中间的时候柳絮有来问过他,中午要不要回。
他当时是有那么一丝犹豫的,习惯使然,他想回去看看那傻子在做什么,可转念一想,谢承南极大可能是在他面前装傻的,瞬间就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回去做什么?跟他虚以委蛇吗?
干脆在外面待着吧,省得回去讨人嫌,估计人家巴不得看不见他呢。
丹青阁的掌柜杜小溪瞧出他心情不好,虽然一天没怎么打搅他,可待晚上丹青阁一打烊,便跑进屋内,夺过了叶澄手中的画纸和毛笔扔在了一旁。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借画消愁了,跟哥说说,这是怎么了?”
叶澄手指蜷了蜷,无奈地笑了下:“没怎么,你把我东西拿走我还怎么画画?还给我。”
“画你个大头鬼。”杜小溪白了他一眼,“你这幅样子,我真怕你画出什么毛病来,再死我这儿。”
“少废话,说说,究竟是怎么了?”
说着说着,杜小溪停顿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猜测:“不会是跟谢承南有关吧?”
叶澄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惊讶于杜晓溪的歪打正着,不过即使被猜中,他也不打算全盘托出。
主要是怕丢人。
“跟他没关系,是府里的缘故。”叶澄将自己画拿回来,平摊在桌子上缓缓地捋平,随口搪塞着。
“噢。”杜小溪信了,“我猜也是,整天待在里面宅斗,想想心情也不会太好。”
二人正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袁少语就提着壶酒进来了。
他大马金刀地坐下,跟叶澄打了招呼,并盛情邀请叶澄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顿饭,一起庆祝他的连环画最近大卖。
叶澄只想了两秒,便应了下来,毕竟他跟袁少语的确是许久未见了,再说他们三个穿越的能聚在一起也是不容易,他不想扫兴。
对,是想要叙旧,想要为学长庆祝,跟谢承南那个傻子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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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吃饭,其实菜并未吃多少,三个人侃天侃地,从穿越前说到穿越后,酒倒喝去了一大半。
袁少语带来的酒名字很好听,叫兰心醉,是用兰花、蜂蜜和高粱酿成的。
淡紫色的酒液倒在酒杯里,一口入喉,口感极好,既有兰花的清香,又有蜂蜜的甜味,令叶澄忍不住饮了一杯又一杯。
其实他甚少喝酒,自然不知自己酒量如何,又是头一回喝到古代的甜酒,所以待他隐隐反应过来要少喝点后,已然醉了八九分了。
袁少语和杜小溪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脸颊通红,胡乱说了几句话,便齐齐趴在桌子上睡了去。
叶澄强打着精神站了起来,冲着两人痴痴笑了两声,才踉踉跄跄地出了丹青阁。
柳絮早已叫了院里的小厮提前在这儿候着,只等叶澄一出来,就让人架着回了府。
直至回了叶府,进了屋门,叶澄还一直嘟囔着我没醉。
小厮们倒是习以为常,仿佛他不喝得酩酊大醉回府才奇怪。
几人七手八脚地将叶澄抬上床榻后,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叶澄本想闭上眼睛直接睡过去,可突然间又觉得嗓子干燥得似是在冒火,想喝水的欲望达到顶峰。
他双手撑着床沿,摇摇晃晃地起了身,没成想发软的双腿根本支撑不起他的身子,身子一歪,就向下栽了下去。
他惊呼一声,那一刹那脑子甚至都清醒了两分。
就在他以为这回要摔惨了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身子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他怔了怔,有些错愕地抬眼。
熟悉的俊脸在眼前放大。
竟然是谢承南。
夜色下,男人脸色看起来貌似有些难看。
可叶澄顾不上分辨,又开始迷糊起来,喉咙也愈发干燥,声音嘶哑。
“唔...放开我...喝水...我要喝水...好渴....”
他挣扎着要从男人的怀里出来,因为用力,冷白的脸上都添染了浓红,醉眸微醺,比院里的桃花还要艳上几分。
谢承南幽深的狭眸紧盯着怀里的人,双手愈发用力将人往怀里带了些,随即低下头,凑近人的唇边,只微微一吸气,鼻翼间便斥满了甜腻的酒气。
他声音冷了下来:“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