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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大梦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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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往事恍若是做了一场无比瑰丽的梦,幕幕场景在脑海中展现,熟悉而恍惚,像是置身事外,却又那么的真实。
这场梦太了,长到有人沉睡了千年的岁月,才终于醒来。
苏遇睁开眼来,久梦初醒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算陌生的地方。
苏遇走出屋内,看到院中依旧如常的摆设,大致模样基本没变过,连院外那棵傍墙的老树也照旧半冠黄叶,徐徐往下飘落,在院中积了不少的落叶。
桌上的酒壶敞着嘴,苏遇拿起桌上的酒壶掂了掂,壶中还有大半壶酒,显然院中的主人还会再回来。
苏遇刚准备放下酒壶,轻阖的门被人从屋外推开了。
苏遇抬眼便与一个模样俊俏,长相年轻的男子碰巧对上了眼,对立半响后那人指着苏遇跳脚骂道:“臭小子,你竟敢背地里偷喝我的酒!”
苏遇:“……”
果然,过了这么久,罗不进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
罗不进冲上前一把将苏遇手中的酒给夺回来,抢完直接往口中猛灌两口,生怕苏遇会和他抢似的。
苏遇扶额苍白辩解道:“我没有。”
罗不进直连冷哼道:“我信你有鬼,你个臭小子,亏我还费那么大的劲将你从从那鬼地方给救出来,你倒好翻脸不认师父的。”
苏遇知道罗不进是在跟他算之前在镜花镇拜师那件事的账。
于是苏遇飞快低头乖巧认错道:“师父,我错了。”
罗不进却像是不吃苏遇这一套,依旧不打算放过他,连连摆手道:“哎呦,别叫我师父,我可担不起这师父二字。”
苏遇:“是,师父。”
罗不进:“……”
罗不进闭眼躺在院中那把老旧的躺椅上,怀中还抱着酒壶,满脸享受的表情。
“还是这里舒服啊。”罗不进舒服地喟叹一声。
说完罗不进睁开一只眼看向一旁的苏遇,意有所指道:“可怜了我这么大的岁数,还得为了我的一个不孝徒,四处奔波,忙得找不着家,结果到最后我那徒弟竟连个师父都不愿认了。”
苏遇:“……”
很好,这件事是彻底过不去了。
苏遇迅速接话道:“师父说笑了,您长得这般年轻貌美,怎么会老呢?”
罗不进又是一声冷哼:“哼,油嘴滑舌,满嘴哄话。”
苏遇被骂丝毫不恼,反而微笑道:“算算日子,想来最近望客来的桃花酿还没有卖完,刚好东街上最近新开了家酒铺,到时候我多买些好酒给师父送来,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罗不进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这才像话。”
苏遇迎合着罗不进点着头。
罗不进现在的样子苏遇之前是见过几次的,一次是在前世苏遇幼时见过的,还有一次便是前不久中秋日的留君河桥上出谜题之人正是罗不进,苏遇认出来了。
苏遇道:“师父帮了我那么多次,总该是要好好道上一次谢的。”
罗不进咂嘴摆手道:“这些都是你命里本该遭的,好歹是个做师父的,总不可能真看着你这个徒弟受苦。”
罗不进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之前你带过一个年龄跟你差不多大的那个毛头小子如今过得如何?”
苏遇道:“师父说的可是叶清洲?”
罗不进:“对对,就是他。”
苏遇道:“一切安好,只是他还没想起来那些事而已,变得普通了些。”
罗不进道:“普通些挺好的,算命这本事不要也罢,不然容易遭天谴。”
苏遇“嗯”了一声。
罗不进仰头望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不是想早些回去嘛,赶快回去吧,不然到时候天晚了看不清道,容易走错路。”
苏遇原本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他听了罗不进的话却并没有要走的迹象,依旧待在原地。
罗不进知道苏遇的心思,他头也不抬道:“想从为师这儿问话就等下次多带点诚意来,现在你为师我困了,走时记得把门带上。”
罗不进说完这话打了个哈欠,头一歪直接将两眼闭上了,还发出阵阵鼾声。
苏遇注视着罗不进睡颜片刻才道:“知道了。”
苏遇转身轻步离去。
在门刚刚关上的一瞬间,院中原本应该睡着的人却骤然睁开了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
罗不进交叠在身上的手微微动了动,手心一摊开,见其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色的圆球。
罗不进望着天色,眸色深沉。
算算日子,那人应当很快就会找过来了。
罗不进不打算再躲了。
毕竟过去了这么久,故人总该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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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遇从罗不进院中离开后,一路穿过留君河,又经过望客来楼前,直到最后来到了苏济医馆处。
明明这些地方这一世的苏遇都来过的,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故地重逢,总是格外有一番意境的,更何况还相别了这么久。
不过也许是因为相别了这么久,总感觉已经有些物是人非了。
苏遇站在苏济医馆门前盯着其门匾上的字片刻后,才终于走了进去。
现在医馆内没什么人,苏遇环视一圈后并未发现南溪之的身影。
这时,石声看见苏遇走过来问道:“这位公子是来抓药的还是来看病的?”
苏遇道:“都不是,我来找人。”
石声闻言立马开始打量起了眼前之人,片刻后石声认出来苏遇,顿悟道:“哦,你是来找我们家南姑娘的吧,我记得你,你上次来找过她的。”
苏遇直接承认道:“是。”
石声道:“那真是太不凑齐了,南姑娘方才被人叫出去了,现在不在医馆中。”
苏遇状似随意问道:“她出去可是为人看病?”
石声摇头道:“我也不知,我只看到那人是名姑娘,容颜十分美艳,好像她唤南姑娘为师姐。”
听到最后一句话,苏遇立马知道了来找南溪之之人便是柳璇烟了。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苏遇对柳璇烟的了解都并不算多,不过从观月楼那一次可以看出,柳璇烟应当不会伤害南溪之。
苏遇却依旧没完全松下心,又问道:“那南姑娘可有说她大概何时回来?”
石声依旧摇头道:“南姑娘并未说过,只是让我先暂时守着医馆,若是这位公子等不及可改日再来,待南姑娘回来后我再转告与她。”
苏遇道:“那便麻烦了。”
石声道:“不麻烦的,那敢问公子贵姓?”
“苏。”
石声闻言歪头道:“那苏公子还真是与这里有缘,我们家医馆刚好就唤苏济医馆,不过我还一直不懂,为何明明南姑娘姓南,开的医馆却唤作苏济医馆,为何不叫南济医馆呢?”
“因为这里面的苏便是我的苏。”
石声听见苏遇平静的语气后立马瞪大了眼睛,石声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公子,越看越觉得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苏遇看着石声满脸震惊的模样,转而一笑道:“骗你的,只是碰巧罢了,我与南姑娘也是前不久才相识的。”
石声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是……”
苏遇没等石声说完,接话道:“姐弟,对吗?”
石声闻言又是一愣:“啊?”
苏遇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长得有些许像吗?”
石声看着苏遇的模样,发现他的眼睛确实与南姑娘有些相似,神态也有几分像。
石声如实点了点头。
苏与轻笑一声道:“我也这般觉得。”
说完苏遇便转身出了门,离开了。
待苏遇回到宫中后天色差不多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也是等到回宫后,苏遇才意识到自己被困在永明村不过才三四日时间,而现实中却已经过了将近十日左右了。
苏遇也不知道是永明村的缘故,还是被罗不进救出来后昏睡的时日长了些。
难怪等他醒来后会觉着这天似乎又冷了些,按日子来算,过不了几日应当是要下雪了。
思及此苏遇不由地在想,在那之前,他的鬼王大人会醒过来吗?
很快苏遇的思绪便被一声嚎哭声给唤回来了。
苏遇低下头看着抱着自己手臂大哭还加嚎叫的叶清洲。
叶清洲边哭边喊嚎道:“好兄弟,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那么久都没回来,我还以为我们两已经阴阳两隔了,啊啊啊!!”
苏遇眼角抽了抽,衣袖内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我这两天还专门去给你烧了好多的纸钱,生怕你在那里没钱花半晚上托梦给我,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怕鬼了……”
叶清洲哭到高潮顺手扯过一片衣角擦了擦脸上的涕泪,等擦完了之后才发现衣服上的味道不对。
叶清洲便看到原本坐在自己身旁的苏遇不知何时坐到了对面去了。
那自己手中握着的衣服是谁的?
叶清洲低下头便看到手心中一团已经被自己攥皱了的黑色布料,叶清洲抬头碰巧与一双面具之下的神秘瞳孔对视了个正着。
空气中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叶清洲仰着头立马呆住了。
“鬼……鬼巫大人……”
此刻叶清洲脸上还有些没擦净的泪渍,双眼通红还泛着肿,看起来好不可怜。
颜珩垂眸看着叶清洲的模样,应了一声“嗯”,说完便移开了目光就坐了下来,什么话都没说,似是没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何种惨样。
颜珩坐下来后转头对苏遇道:“鬼王妃此行这般久,想是路上遇到了些危险有些棘手,鬼王妃下次不必非得以身犯险,这些事我可以派人去处理。”
苏遇道:“没关系,那人本就是冲我来的,若是不以身犯险,那人怕也是不会出来。”
这边,叶清洲半天还没从回过神,等反应过来的叶清洲看着手中的东西立马如同烫手山芋般撒开了。
不过很快叶清洲又悄悄拾起那片衣角,用自己的衣袖拼命擦拭着那上面沾染上的污渍,满脑子都在想完了完了,要是被鬼巫大人发现自己不仅扒了他的面具,现在还弄脏了他的衣服不得弄死他才怪。
只可惜那些水渍已经完全将布料给洇湿了,根本擦不掉。
不死心的叶清洲又疯狂朝上面哈气,还用手不断拍打着,似乎是想靠自己来熨平这一片皱巴巴的衣角。
这一动静引得原本在谈话的两人一同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叶清洲身上。
叶清洲察觉到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抬头上方投射而来的目光对视了个正着。
叶清洲干笑两声,被这眼神看的有些心虚,下意识想将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
而这一举动所引起的后果便是原本端坐着的颜珩被叶清洲这么一拽,身形有些不稳地朝叶清洲倒去。
叶清洲下意识地伸手扶住颜珩,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好死不死刚好有一只落在了颜珩的胸肌之上。
叶清洲看着自己的手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感觉自己可能离死又近了一步。
但随后叶清洲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感受着手下的触感。
嗯,硬邦邦的,鬼巫大人身材真好,叶清洲不由感慨道。
坐在对面一清二楚地看着两人举动的苏遇则是微微挑了下眉,而后他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去歇息了,明日见。”
叶清洲闻言立马瞪大了眼,他原本想大声喊住苏遇的,却又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于是苏遇顶着叶清洲满眼求救试图挽留的目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叶清洲看着苏遇离开的背影,感觉最后的希望也彻底泯灭了。
不过这时,颜珩已然坐直了身体,叶清洲也跟着坐直了,眼神不自觉地往颜珩方向瞟。
鬼巫大人生气了吗?应该没有吧。
那他为什么不说话?应该是口渴了,不想说话。
叶清洲在心里不断一问一答,他甚至想观察下鬼巫大人的神色都观察不到,只能看到半边冷冰冰地面具,看起来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
叶清洲越看越觉得鬼巫大人可能真的生气了。
正在叶清洲想着应当如何认错时,脑海里的想法却开始不受控制地跑偏了。
话说鬼巫大人明明长得那般好看,为何非得要带个面具呢?
这不妥妥的暴殄天物嘛!
但凡他要长这样,恨不得一天出去跑八百回,专挑人多的地方。
叶清洲正想着起劲,面前却突然伸过来了一只手,叶清洲下意识地躲避,猛地将身体往后一靠,面前的手明显一顿。
颜珩将手中的茶盏放到叶清洲面前,叶清洲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很怕我?”
叶清洲刚想脱口而出一句当然,可他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那句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好像确实没有要怕颜珩的理由。
叶清洲呆呆摇头,否认道:“不怕。”
颜珩听到答案后面具下原本蹙着的眉一松,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颜珩道:“你不必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很明显是特意说出来让叶清洲安心的,他知道叶清洲在怕他什么。
叶清洲心中立马雀跃了起来:“真的?”
“我为何要骗你?”
“我也觉得鬼巫大人不会骗我,”叶清洲满眼期待继续问道:“所以无论何事鬼巫大人都会绕我一命,是这个意思吗?”
颜珩先是点了头,继而又看向叶清洲问道:“你犯了何事竟会让你觉得我会杀你?”
叶清洲嘴角的笑容立马收回了。
完了一个没留神,不打自招了。
叶清洲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是说以后,我这不是怕我以后犯了错惹您不开心了嘛。”
颜珩道:“你不用担心,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杀你,我并非恩将仇报之人,而你救过我。”不止一次。
叶清洲还以为颜珩说的是在祭坛的那一次,先是下意识的心虚后又眉开眼笑道:“鬼巫大人自然然不是那种人。”
颜珩看着叶清洲欢喜的模样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
你救过我,不止一次。
我杀过你,便不会再有第二次。
哪怕是有一天他杀了他,也算是相抵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