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颗鸡蛋》挖点啥坑呢

25、我知道你的好

　　连轴转的两天，李周一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回家后餐桌上总是有准备好的晚饭，但却不见江陆七人影。

　　李周一想，应该是他也在忙着搬家和新项目的事。

　　国庆前一天，李周一终于忙完了手上的业务得以准时下班。

　　她回到家，家里江陆七的行李已经不见了，餐桌上有晚饭，还有一张字条和一把钥匙。

　　钥匙不是李周一之前给他的那把，是不一样的。

　　不用猜也知道，是江陆七出租屋的备用钥匙。

　　字条写：周一，我搬到隔壁栋的305了，最近项目刚开始有点忙我就不过来了，你记得好好吃饭。

　　看着桌上尚存温热的饭菜，李周一脑海里浮现出了温馨的感觉。

　　她想起了实习合租的时候。

　　甚至于，她有些怀念当初和江陆七一起吃饭的光景。

　　她想着等江陆七忙完后，她再喊他过来一起吃饭吧。

　　因为连着几天的加班，李周一当晚睡得很早。

　　第二天醒的也很早，睁眼的第一时间，她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消息，却一条也没有。

　　以前雷打不动的江陆七的消息，已经是断联的第二天了。

　　国庆第二天，李周一出门采购了一些吃的，又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

　　吃过饭以后她开始上完课学英语，一直学到了傍晚，晚饭过后她又看了一个小时的口语视频，一天的时间过得充实又圆满。

　　但是依旧没有江陆七的消息。

　　第三天、第四天....

　　到了第五天，李周一仍旧没有收到江陆七任何一条消息。

　　他们整整断联了一周....

　　李周一觉得不太对劲，直觉告诉她，这已经不是忙不忙的问题了。

　　以往江陆七即便再忙，也会回她的消息。

　　可是现在不止不回消息，连电话也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蓦地她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开始翻以前和江陆七的聊天记录。

　　去年、前年...原来前两年的国庆假期头几天，他都好似失联一般没像平日那般发来不间断的消息。

　　只不过那时候李周一对江陆七的在乎程度，还没不足以令她像如今这般细致地注意这一点。

　　想到这里，李周一随手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就出门了。

　　她来到隔壁楼的305，先是敲了敲门，没人应。

　　随后她耳朵贴在门上，拿出手机拨通江陆七的电话，听到屋内传来手机铃声和震动后，她才拿钥匙开了门。

　　一推门，眼前漆黑一片，只有厚重窗帘的缝隙间投进一缕细细的光。

　　李周一借着光仔细在屋内找了找，在沙发上发现了一个蜷缩着的江陆七。

　　他睡得很沉很乖，但脸色却很不安。

　　眉头皱得很紧，手紧紧攥着盖在身上的毛毯。

　　李周一轻手轻脚走过去，打开桌上的小台灯调到了最暗的模式。

　　此时她才看到，江陆七前面的茶几上，摆着几瓶用于助眠的药和糖果。

　　且数量都少了一半多。

　　李周一伸手摸了摸江陆七的额头，不烫，但却出了很多冷汗。

　　她没喊他，起身去了卫生间，用温水拧了毛巾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接着她关了台灯，去了厨房关上门开始做饭。

　　一个小时后，李周一从厨房出来，观察了一下江陆七的，发现他还是没醒。

　　于是她便坐到了他身前的地毯上。

　　她温柔又耐心地一点点掰开他紧攥着的手，然后用自己的手牵住了他的手。

　　她就那样坐在旁边一直安静地等着。

　　直到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的光变成了路灯的昏黄色。

　　李周一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她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快四个小时。

　　借着手机的亮光，她偏头去看江陆七，他的状态好多了，额头没有出汗，眉头也没之间皱得那么深了。

　　李周一心中觉得欣慰了几分。

　　看着看着，手机屏幕的光黯淡下来，就在黑屏前，李周一蓦地瞧见了悄悄颤动的睫毛。

　　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黑暗中，李周一勾着唇把脸凑到江陆七面前。

　　霎时间，稀薄的空气被浸染上暧昧的余温，一呼一吸地交换着两颗心脏的悸动，灼热到倾泻而出的暗流撞击在耳膜上，一声比一声响亮。

　　她用说悄悄话一样的声音呢喃道：“再不醒来，我就走咯。”

　　话音刚落，握在手上的力道明显加重了些许。

　　但江陆七还是没说话。

　　李周一觉得可爱极了，哄孩子一般再度开口：“我什么也不问，起来吃饭吧，我等你吃饭等得我自己都饿了....”

　　说完过了几秒，李周一被牵住的手松开了，接着沙发上响起了沙沙声。

　　下一秒，台灯被打开了。

　　原本躺着的江陆七已经坐起身来，睡得太久的头发有些炸毛凌乱地翘起好些。

　　他眼圈青黑、神色憔悴，整个人瞧着有些木然。

　　他一边站起身一边道：“我去端饭菜。”

　　却被李周一拽住手腕，她示意性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我去吧，你..去洗洗脸。”

　　闻言江陆七好似才彻底清醒过来，手胡乱地摸了几下脑袋后转身去了卫生间。

　　李周一紧随其后去了厨房，热菜的间隙她先盛了两碗饭端到茶几上摆好。

　　随后她把窗帘和客厅的灯都打开后才去端热好的菜。

　　待江陆七收拾好自己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李周一已经在茶几的左侧地毯上坐下来了。

　　并且她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在挑选电视节目。

　　看到江陆七出来的瞬间她便放下了遥控器，招呼他道：“愣着干啥，快来吃饭。”

　　江陆七走到正对电视的方向乖顺地坐下，至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敢直视过李周一的眼神。

　　李周一也确实什么都没问。

　　电视节目是随便选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两人不说话的沉默氛围。

　　吃完饭后，江陆七抢着去洗碗，李周一也不和他争，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等到江陆七洗完出来，李周一还是一个字都没多问。

　　只一如平常地说：“我回家去拿点东西再过来陪你。”

　　说完她便走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稀松平常，就好像江陆七之前的状况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这不由得让江陆七生出一种自己只是做梦梦到李周一的恍惚感来。

　　但半小时后再次出现的李周一给了江陆七实感。

　　她穿着睡衣，抱着枕头回来了。

　　她把枕头往沙发上一放，说：“你把茶几挪开，我去你房间拿被子出来铺床，今晚你睡沙发我打地铺，明天我们趁着假期再一起出去逛逛~”

　　说完也不等江陆七想明白呢就直接对呆站着的他催促道：“别发呆了，快挪吧~”

　　“噢好。”

　　最后直到两人都相继躺下了，江陆七都还是一脸懵的状态。

　　沉默了好一会儿，江陆七才沉声道：“周一...可以关灯吗？”

　　“要睡了吗？那晚a——”

　　“不是，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说罢灯即灭了，无声的夜色中，江陆七的声音徐徐响起。

　　“周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没关系，我原谅你。”

　　“你真的不问为什么吗？”

　　“你想让我问吗？”

　　良久，江陆七才回答：“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告诉你，我怕你听了，会觉得我跟你想象的其实不一样...”

　　他没说后半句，他更害怕她因此而离开。

　　“那你要不要牵着我的手？”李周一突然问道。

　　“嗯？”

　　“如果拉着手的话，你不就可以不让我走了吗？”她说这话的语气很认真，全然没有玩笑的意思。

　　江陆七紧张的心情也因为这句话平静不少。

　　江陆七没有直接牵手，而是小心翼翼进一步试探道：“那可以抱抱吗？这样才能保证你一点也跑不掉...”

　　说完江陆七屏息凝神，生怕错过半点李周一的反应。

　　片刻后，沙发下传来一声轻笑和飒飒地磨蹭声。

　　江陆七听懂了，那是她对他得寸进尺的特许。

　　然后他听到了她柔软的语调：“只有今晚。”

　　听罢他骨碌一个翻身，滚到了地毯上，正好落进她为他腾出来的位置上。

　　依靠着窗外零星洒进来的路灯的微光，江陆七侧身抱住了李周一。

　　他下巴贴在她头顶上，温声开口道：“谢谢你，周一。”

　　当晚，江陆七给李周一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关于他深藏在内心的那段过去：

　　【江陆七原本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在十四岁以前。

　　弟弟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医生说是因为双胞胎在没出生前其中一个抢了另一个的营养导致的体弱。

　　因为爸爸的工作挣钱比妈妈多，所以衡量之下只能妈妈辞职照顾弟弟。

　　因此随着弟弟住院的日子越来越长后，妈妈对江陆七的厌恶也就越来越明显。

　　有时候她会无心地说出：都是因为你，不仅抢走了你弟弟的生活，还抢走了我的！

　　这样的话，扎在十多岁的江陆七心里，像拔不掉的倒刺。

　　只能疼着受着。

　　所以江陆七从小懂事以来，便拼命地想要讨好家里人。

　　考试考好成绩，学校同学给的零食糖果他也都不吃留给医院的弟弟，爸爸偶尔回家的日子，他会主动泡茶喝帮他擦皮鞋...

　　但是没有用，他掏空了一个十来岁孩子所有的心思去周全所有的细枝末节，却都只是徒劳。

　　家里依旧冷冷清清，没人关心他，也没人会回应他。

　　他开始在学校和很多人交朋友，他照顾每一个朋友的情绪，关注每一个人的表情。

　　到了初中，大家都说和江陆七做朋友真好，他体贴温柔、开朗活泼、还特别会照顾人。

　　就连老师也说，他是最懂事的孩子。

　　他觉得自己似乎不那么孤单了。

　　但是意外总是猝不及防降临。

　　初二那年放假，他去医院帮妈妈照顾弟弟，为了让妈妈多休息，他不仅白天照顾弟弟，还连续几个晚上都扛着不睡地陪床。

　　熬了一个多星期以后，终于有一天下午他不小心犯错了。

　　那天妈妈回家去拿换洗衣服让他照看好弟弟，他答应了。

　　那是快下午五点的时间了，他看着躺在床上输液的弟弟，眼皮困得直打架。

　　在好几次打盹惊醒后，他再三确认了一下弟弟也是睡着的状态后，一时松懈趴在床边便睡过去了。

　　然而等他被叫醒的时候，得到的是弟弟进急救室的消息和妈妈的耳光。

　　原来在他睡着的期间弟弟醒了，点滴打完后弟弟被隔壁病房的孩子们叫去楼下一起叠纸飞机玩儿。

　　因为弟弟的纸飞机不慎挂在树上，他就爬上去取，结果脚滑踩空，弟弟头朝地摔下来进了急救室。

　　那天弟弟救过来了，但本就差的身体雪上加霜，十四岁之前的那个国庆，弟弟在医院去世了。

　　那天妈妈把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了江陆七身上。

　　妈妈说：他在剥夺了一家人的生活后，还害死了弟弟。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江陆七再也没睡过安稳觉。

　　后来妈妈抑郁住院不再见他，再后来爸爸把他扔进寄宿学校后，再没让他回过家。

　　直到大学毕业，他和爸爸的唯一联系，都只是一张银行卡。

　　卡里一直会有钱打来，但却没有一个电话和消息发给他。

　　就算他回家，家里也空无一人。

　　他每次去医院见妈妈，也只有两种情况：意识清醒的时候，妈妈连门都不会给他开；意识不清的时候，则是对他边扔东西边骂。

　　故此他再没回过家，因为没有家了。】

　　谁也没有原谅他，包括江陆七自己。

　　他会对所有人包容体贴，除了江陆七自己。

　　因为一直在淋雨，所以总是为别人撑伞。

　　可是没人发现那张笑脸下藏着的，是一张被雨淋湿的脸。

　　直到遇到李周一，他的生活才有了变化。

　　她把他替她撑的伞推了回来，告诉他说：这是你自己的伞，你给自己撑就好。

　　她不需要他的讨好和体贴，她会平等地还给他给出的每一颗巧克力。

　　也会告诉他，你不用给我东西也可以从我这里获取你想要的情绪。

　　当然，江陆七没告诉李周一自己遇到他之后的变化，他只说到了自己没有家的那句。

　　说完后他有些不安地紧了紧手臂，将李周一搂得更紧。

　　李周一拍了拍他的后背，回应着他：“江陆七，你没有错，你没有抢走任何东西，也没有害过任何人，你真的很好，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江陆七。”

　　“是他们不懂你的好，但是你别怕，你还有我，我知道你的好，我知道江陆七是最好的人。”

　　听完这些话，江陆七把头埋进李周一颈窝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沉吟半晌后，他才如释重负地哭出了声，哽咽着说：

　　“周一，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