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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别有用心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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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周一坐的是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到老家的时候,还不到十点。
下班车之后远远就看到了老家房子挂着的白布和摆放在院坝的花圈。
走上小坡后,就看到厨房外面搭建的临时棚子里已经有人在忙着切菜了。
李周一扫了一圈,看到了停在灵堂的冰棺和旁边头戴白布跪着的李福。
道士先生敲锣的声音太吵,以至于没人注意到李周一的到来。
第一个发现她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原本是去灵堂跟李福说话的,但在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院坝边缘的李周一。
她立即跟李福耳语了几句,随后两人便一起朝她望过来。
李福依旧是一副冷脸,但他旁边的女人比她瞧着和蔼多了。
李周一想她应该就是电话里自称和李福去年领证的李阿姨。
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一瘸一拐的李福和打扮干净利落的女人,李周一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看上李福。
但她只是简单困惑了下便不再去想了,毕竟这些事,和她都没有关系。
“是周一吧?我是跟你通电话的李阿姨,我叫李云。”女人走过来客客气气地和李周一确认道。
李周一点头,淡淡地喊了声:“李阿姨。”
只见李云手肘碰了下一言不发的李福,迫使他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回来了就去看看你爷爷吧。”
李周一还是没喊出口“爸”这个字,只漠然点了下头当做回应。
之后李周一按照规矩拿着白布去灵堂给爷爷磕了三个头。
冰棺是磨砂的,看不太清里面,只隐约可见一件黑色寿衣裹着一个人。
就在李周一刚要起身的时候,李云忽然出现在了她身后。
她娴熟地伸手要来李周一手里的白布给李周一系在头上,一边系一边兀自开口道:“明天早上去火化,后天就下葬了。”
李周一不知道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李周一起身后,她又道:“你别怪你爸,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是有你的。”
这次李周一没应声,抬眼对上李云的目光看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他自己说的,我不是他女儿。”
说完李周一也不管李云尴尬的表情,转身去了牛棚的方向。
等到她拿着捆好的稻草垫子再回到灵堂的时候,李云已经不在了。
李周一也没在意,直接将稻草垫在膝盖下跟着道士先生的引导开始跪拜起来。
道场要连着做两天,李周一也跟着跪到了半夜。
凌晨一点以后道场结束,接着就是守夜。
守夜的人只有李福和李周一,两人坐在灵堂的两边,一晚上也没说话。
守夜中途李云来过两次,都是问他们两人需不需要吃点东西。
天刚亮的时候,殡仪馆的灵车来了,抬棺材上车的时候,跪着的李周一和李福都没哭,反而是李云掉了几滴眼泪。
村里有几个来吃席老太太正好坐在跪着的李周一后面,李云哭的时候,李周一听到她们夸李云了:
她们说李云这个后找的儿媳比前一个孝顺多了,前一个跟着人跑了到现在连面都没露。
之后的话李周一没听了,她跟着灵车去了殡仪馆。
仪式过后爷爷的棺材被推进了火化的地方,之后就是等待。
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李福被工作人员叫进了一个房间,最后抱着一个小的棺材出来了。
李周一知道,小棺材里装着爷爷的骨灰。
火化后的道场依旧做到了凌晨一点,这次李云跟着李周一他们一起守夜了。
期间李云贴心地表示要是李周一困的话,可以上楼去睡一会,她替她守着就行。
李周一毫不领情地拒绝了。
不知是语气太冷淡还是话太简短惹到了李福,他莫名吼了李周一一声:“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李阿姨好心关心你,你不能好好说话吗?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李福的怒火根本不顾场所,即便是在灵堂,即便是在爷爷的骨灰旁边。
他依旧是这么我行我素。
若非半夜早就没了外人,不然李福这一通怒吼,怕是早就引起了村里人的围观。
虽然时隔多年,但身体的条件反射还是让李周一不由得害怕地颤了一下。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刚要回怼李福,李云却做起了说客。
她先是故作生气地瞪了眼李福说:“你吼孩子干什么,再说这是什么地方,爸还没安息呢!”
接着换上一副慈眉善目朝李周一道:“周一你别在意你爸说的,他就这臭脾气,阿姨知道你没什么恶意,就是和阿姨还不熟,以后熟了就好了。”
李周一没说话,只应付性地点了点头。
她想她和他们可没有以后这一说。
第三天天一亮,众人就上山了,跪在提前挖好的坟墓前,听着道士先生念了一段听不懂的话后,棺材就被一抔接一抔的黄土埋葬了。
当坑被填成堆高的坟后,李周一想到了“终点”两个字。
所有人的终点,都是一样的——一块碑、一座坟。
下山回到家之后,已经是十点了,村里人吃完午饭后,这场丧事便彻底结束了。
李周一陪着李福客套地送走了所有人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去了楼上。
她没打算停留,准备换完衣服就离开。
李云跟在她身后,莫名关心地同她说些有的没的话。
李周一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竟听出了李云有挽留她的意思。
她回了一句订了今天的票必须得走后便关上了房间的门准备换衣服。
不料在房间里却没找到她背回来的书包。
她本想走进床内侧的衣柜想翻,结果刚迈开腿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锁门声。
李周一顿时心头一震,随即慌忙回身去拧门把手,然后她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李阿姨,你这是做什么?”李周一隔着门冲外头质问道。
“周一,阿姨和你爸这也是为了你好...”李云有些心虚地答。
接着李周一听到拐杖拄地的声音靠近了房间,随之而来的是李福的声音:“这次让你回来除了给你爷爷送葬,还有就是给你找了门亲事,是咱们村里原来那个土财主的儿子,你上学也上够了,该嫁人了。”
“你们什么意思!想卖我换钱是吗?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报警告你!”李周一虽然极力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砰的一声,是拐杖打在门上的声音。
“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卖,我是你老子,老子嫁女儿,天经地义!你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也没人敢说我个不字!”李福勃然吼道。
“小声点,回头让人听见~”旁边的李云劝道。
李周一此时已经顾不上和李福口头之争了,她开始在房间里找自己的手机。
早上因为赶着送爷爷下葬,她放在了枕头底下没带走。
枕头下没有,她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
可能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李云一改往日的和蔼,声音尖利又刺耳地传来:“周一啊,你要是找手机的话就别找了,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收起来了,等你嫁人了就还给你啊~”
听到这话李周一心凉了半截,但她还是尽力让自己站起来去开窗户。
拉开窗帘的瞬间,她隔着玻璃和不知何时新增的铁栏杆看到了两张卑劣无耻的脸。
李云笑得她不寒而栗,对上她难以置信的视线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开口说:“窗户我们前不久加装过了,现在是从外面锁住的。”
李云的话犹如一只从黑暗中突袭而来的手,将李周一瞬间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她斜睨着窗外的人,觉得可怕又讽刺。
然后李云搀着李福,扔下一句话便走了。
“三天后给我乖乖结婚,否则我就给你腿打断送进他家!”
李周一坐在桌上,脸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脑子里把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却什么也做不了。
窗户倒是能砸开,可是新加的铁栏杆她出不去;至于门,还不等她砸开,李云和李福恐怕已经被砸门的声响引上楼来了。
届时他们再在门上钉上几块木头,那结果和现在一样打不开。
眼看天色从夕阳红到寂静黑,李周一还被困在屋里,仅存的希望也在一点点磨灭。
借着窗户仰望到的天空闪烁着飞机的灯光,李周一想到了江陆七。
要是江陆七明早也没见到她,会不会来找她呢?
这样她会不会因此得救呢?
但下一秒,事实如寒夜的凉水浇灭了她,江陆七根本不知道她老家的地址。
但即便如她所想那般来找她,他也只知道城市名。
要在几百万的人中找到她,根本与大海捞针无异。
但李周一不想就这么放弃,明明是她努力了这么久才好不容易抓住的未来...
凭什么要因为这些人渣的贪欲而被毁掉!
夜色晦暗,不知不觉加深了李周一的悲伤和难过,酸涩的眼眶掉出眼泪来,落在手腕和手背上,砸得李周一生疼。
寂静无声的黑色夜空下,难眠的啜泣被竹林的哗哗声掩盖住。
一阵风呼啸而过,吹得路边的树歪了大半个身子;紧接着又是一阵更放肆的风,欺负得倒地的小树苗连根拔起。
呼呼~
蓦地,李周一恍惚听到了不属于这个死寂一般房间的风声。
呼呼呼~
风声更加清晰了。
李周一猛地回头,注意力聚集在了房门上方的位置。
——那是一扇和枕头差不多大小的中轴转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