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颗鸡蛋》挖点啥坑呢

18、可以来接我吗

　　李周一和江陆七一起学的吉他课截止在了大三上学期临近期末前的一个月，因为周陈宇开始实习了。

　　不过他在截止前很尽职地教会了他两几乎所有的基础，在截止那天，李周一和江陆七已经做到能够轻而易举弹唱的水平了。

　　李周一在最后一次练习结束后还是向周陈宇发出了一起吃饭的邀请，为了表示感谢。

　　可惜被他不假思索拒绝了。

　　这次周陈宇倒不是因为顾虑江陆七了，是赶着去实习。

　　因为他女朋友工作的地方离他公司很近，或者说是周陈宇特地找的离他女朋友近的公司实习。

　　所以两人就在公司附近合租住一起了。

　　因此他为了要在最后一节课结束的第一时间冲回宿舍收拾行李，拒绝了一切聚餐聚会的邀请。

　　后来在回宿舍的路上，江陆七跟李周一解释了缘由。

　　周陈宇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去见女朋友，是因为他属于是老铁树开花——千载难逢。

　　不过这个千载难逢自然指的是他遇到他女朋友这件事。

　　因为周陈宇的女朋友是护士，而他是在献血的时候认识的。

　　当然不是学校献血那次，认识是在那之前，只不过真正勾搭上，确实是在江陆七昏倒那次。

　　这也是为什么他上次要拉着江陆七一起去献血的原因——给自己找辅助。

　　别看周陈宇平时和男生玩笑的时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真遇到喜欢的人时，那叫一个嘴笨加畏畏缩缩。

　　幸好他有自知之明，那天带上了江陆七一起去。

　　要个微信明明一句话的事，硬是说了一分多钟还抖了三抖断成了三句半。

　　最后还是江陆七看不过眼，特别礼貌又客气地帮他跟女孩子转达了他的意思。

　　当时那个女孩子明显也是和周陈宇看上眼了，不然也不会那么痛快地加了周陈宇的好友。

　　至于那之后，江陆七也就偶尔听到周陈宇报喜的三两句进度。

　　直到寒假最后几天，江陆七看到了周陈宇官宣的朋友圈。

　　然后便是这次说要同居的事，他也就比李周一先知道了一周的时间而已。

　　听着江陆七描述的献血那天周陈宇闹出的各种幺蛾子，李周一禁不住笑出了声。

　　她实在想不到，瞧着那么洒脱帅气的周陈宇，该有多心动才会不知所措到连说话也结巴。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陈宇和她女朋友终成眷侣了。

　　从那天以后，李周一真的没在学校见过周陈宇了。

　　而她和江陆七，依旧过着和之前一样的生活常态：学习、兼职、一起吃饭、一起练吉他...

　　大三后半学期的课虽然变少了，但增多的是诸多需要写的长篇课题报告。

　　报告不比作业的简单，除了查资料，还得数据调研。

　　因此连带着江陆七也变得忙起来，忙到他没时间再来蹭李周一的专业课。

　　但他还是一天不落地给李周一发消息，大部分都是琐碎的日常。

　　比如兼职结束后偶遇的嫣红夕阳、书店上架新书的别致书腰、图书馆楼上俯拍的含苞荷花池、上课路上撞见的棉花糖云朵......

　　他事无巨细地同她分享着他们所处的同一片天空下的风景，即便是她抬头就能仰望到的部分也包括在内。

　　因为他知道她总在忙着赶路，能够驻足的时间太少。

　　为了不让她错过，所以他干脆一一代为记录和转述。

　　所以即便见面的时间减少了，李周一却并没有太明显的感觉。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二人大四上学期，他们也迎来了需要实习的日子。

　　不过他们不像周陈宇那般，两人实习的公司通勤距离长达两小时之多。

　　李周一为了避免租房，找了一个管住不管吃、员工只有十几个人的小规模金融投资公司。

　　公司地处郊区，却比一般郊区位置更为偏僻，几乎是挨着城市边界线的程度。

　　公司提供的宿舍是四人间，实习上岗的第一天，李周一就搬进了公司旁边的宿舍。

　　她一个人背着学校的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具，坐了两个半小时的地铁中间还换乘了三次才到。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秃头中年男人，手上总是拿着一个棕色手串在盘。

　　李周一上岗的第一天他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给她画了半小时的大饼。

　　他自称是网上著名的卜算投资大师，还让李周一现场拿出手机搜索他的名字加以佐证。

　　李周一的确搜到了他的资料和介绍，但是网页看起来不怎么正规，因为上下横幅的黄色小广告叉都叉不掉。

　　老板跟李周一说她虽然只是个实习生，但是只要努力，以后转正了跟着他投资挣钱，还可以分给她公司的股票分红...

　　之后的内容李周一没太注意听，只一心看着老板背后挂着的老式时钟，她还记得带她的姐姐说的十一点要教她操作运营账号的事。

　　眼看时间从十点二十走到了十点四十、十点五十...

　　老板已经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小时他庞大的未来规划和投资计划，当然途中也迫于生理需求喝过了三次水。

　　等到李周一点头都点到疲乏，也就是时间来到十点五十五的时候，老板终于结束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讲。

　　只见他端起保温杯喝了第四口水，然后叮嘱了李周一几句后才挥手释放出让她退下的讯号。

　　李周一几乎是秒速完成了打招呼、走出门、关上门三件事。

　　十点五十八，她终于坐到了工位上，带教姐姐在十一点准时来教她实习需要做的工作内容。

　　一共两件事：一是写金融投资类的短篇并放上公司各平台的文章号，二是监测公司各平台账号的数据每周做一次汇报。

　　教会李周一操作完如何运营账号和导出数据后，带教的姐姐交代了最后一个注意事项。

　　那就是写投资的短篇文不可以纯原创，要从数据好的平台爆文里提取抓人的内容来融合修改成新的。

　　听得李周一眉头紧皱，这不就是抄袭吗？

　　带教的姐姐一眼便看穿李周一的神情，于是她附耳告诉李周一，这事是老板之前开会亲自下达的命令。

　　她们之前也有人提出过质疑，但都被说教和斥骂了一通，所以后来大家就都默然妥协遵守了。

　　至于原因，带教姐姐说等李周一多上两周便明白了。

　　说完带教姐姐便回了自己工位，只留下心头觉得各种不对劲的李周一。

　　实习工作正式开始的一周后，李周一已经被喊进老板办公室三次了，原因无一不是因为写的文章抓取的热点内容太少。

　　老板十分懂得先礼后兵，先是告诉李周一想要自己写证明实力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公司目前需要的是流量和吸引注意。

　　所以最后得结论，都是让李周一修改了文章重新上传。

　　实习后的一个月李周一一次也没能返校，因为周末都在加班。

　　江陆七那边问过她几次空闲时间，李周一都没办法腾出来，两人见面的事也就此作罢。

　　这期间李周一已经明白了一开始带教姐姐说的那句“时间久了你就知道”的意思了。

　　因为他们待的公司根本不是什么正经投资公司，老板也不是什么会卜算的投资大师，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老板招呼的投资对象，全是一堆年纪六七十以上的大爷大妈，他每天让发送的文章内容也都只是为了定向分享在他自己建立的几个投资群里。

　　基本一周两次，老板会招呼一群大爷大妈来公司，准备一些吃的喝的，然后在租的唯一一间大会议室里给他们演讲洗脑。

　　演讲的内容李周一隔着磨砂玻璃都听见了，老板说他算过，手上的几个项目回报率高且绝不亏损，然后让那些蒙在鼓里的大爷大妈投资。

　　在意识到自己进了一个火坑之后，李周一已经开始做离开的打算了。

　　但她只能借着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单休去找，因为时间大半都花在通勤上，导致半个月下来她也始终没找到合适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终于在距离实习时间临近两个月的最后一周，李周一找到了一个人力资源的实习岗位。

　　虽然和专业关联不大，但好歹是个正规且位于商业中心的中型规模公司。

　　而且他们的实习内容也不会太复杂，只需要负责在平台上的初步招聘并邀约面试的部分就行，至于其他复杂的内容则由正式员工负责。

　　和新公司的HR确认好上岗时间后，李周一按照实习守则提前一周跟投资公司的老板提出了辞职。

　　老板本想挽留，但是说了半天也只得到李周一的否定答案，也就放弃了。

　　由于只剩下一周的工作时间，李周一便不用再摘抄文章了，只需要做最后一次的数据汇报并把账号的运营数据交接给下一个人就行。

　　前两天原本还顺顺利利的，不料第三天却出了意外。

　　而且是在半夜。

　　那是周三的凌晨一点钟，李周一和宿舍的同事们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吵醒——是公司租赁宿舍的房东。

　　房东带着几个高矮不一的中年男人，一脸凶狠地站在宿舍走廊上大喊：“你们这几间屋子的人都赶紧收拾东西给我出去！”

　　一个男同事裹着厚厚的棉衣首当其冲，一脸不满地冲房东问：“这大半夜的凭什么突然要赶我们走？”

　　房东瞪了他一眼，语气冲冲大喊道：“还凭什么！你们那个秃子老板被人举报跑路了，警察问话都问到我这里了！不赶你们走等着连累我吗！”

　　此话一出，十来个同事们瞬间惊呆了。

　　有的赶紧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有的一边难以置信但还是走回宿舍开始收拾行李。

　　果然打电话的同事在拨打了十几次电话后摇了摇头，“打不通，关机了...”

　　“赶紧收拾完出去！不出去我就找人给你们东西都扔了！”房东在一旁催促着。

　　半小时后，公交站都没有的路边依次排开站了十几个提着大包小包还有被褥的年轻人。

　　十二月底，天寒地冻。

　　手机屏幕照亮此起彼伏被呼出的白雾，冻僵的手指十分不灵活地点击着屏幕，拨通一个又一个电话。

　　公司宿舍在的地方白日都几乎打不到车，更遑论半夜。

　　打车软件圈出的范围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一个车。

　　冷风断断续续吹了一个多小时，同事们被一个接一个的私家车接走，李周一还是没打到车。

　　带教姐姐走的时候看李周一还没等到车，便把身上的暖宝宝都给了她。

　　最后一辆接人的车开走，车灯消失在林子的转角后整条路都暗了下来。

　　黑暗中，只剩下李周一独自一人和一个毫无回应的打车软件。

　　又是半小时过去，时间显示为凌晨两点半。

　　此时李周一的手脚已经被冻麻，即使她一直在不停地跺脚和搓手，也丝毫没能驱寒。

　　望着手机上仍旧显示无人接单的提示，李周一纠结着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翻到名字点下拨号后，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贴到了耳边。

　　嘟——嘟——

　　第三声嘟还没响起，电话被接听了。

　　从对面传来一个慵懒迷糊的声音，明显是没睡醒的嗓子，“喂~周一？”

　　李周一咬着唇，眼圈一下便红了。

　　对面见她没回应，似乎变得有些着急，用清明许多的声音再次问道：“周一你怎么了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周一控制不住因寒意发颤的嘴唇和牙齿，连带着发出的声音夹杂上了些许哽咽：

　　“江陆七，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