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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会怕黑吗?” ...

  •   “没必要,饭我自己能做......阿鲁,停下。”于渊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声音里也没有太大起伏,“但是你今天必须把他强制喂饭的程序改了。”
      “吃的太少不利于你……”萧浔不太擅长这种方面的思维,他当时设置这个程序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想让于渊好一点。完全好起来不止是希望渺茫,那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没有人能来照顾他,萧浔自己都腾不出空闲,他不希望于渊再在日常生活上出什么危害到身体的岔子。
      于渊理解,但是他不接受。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和萧浔对视。
      “萧浔,我是个人,”他语气平缓却坚定,“我不是只活着就可以的。”
      “我已经病成这样了,这样的程序不过是反复提醒我我的羸弱。”
      “萧浔,你也好残忍。”
      于渊话说的慢,一个字一个字慢慢从嘴里说出来,萧浔没有打断。
      他的回应是沉默,然后一句很轻的“对不起。”
      他的确不太明白人们过于复杂的情绪需要和人情世故,他从小习惯了和数据,器官和机械打交道,莱纳德和琳娜或许太放任他把自己关起来搞科研,在同辈的交际场又有于渊领着他。
      他的确会下意识的认为对于渊好的就是让他身体好一点,之前于渊的病情和战后数据研究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能空出来改造这个小医疗机器人的时间少之又少,很多程序写的简单粗暴。
      但其实就算给他多点时间做他也不会加上什么富有人文关怀的程序的。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关怀,干脆走极简。
      人先活着吧,先活着别的之后有需要再说。
      从前于渊不会在意,但现在的他不一样了,他太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他生命的真实性。
      也太需要一些东西来肯定他仍然是“人”这个身份。
      大概因为他三十多年的骄傲,他曾经的荣光,到现在的病痛和明目张胆的利用,一共只需要一场战争和三个月的昏迷......这几乎可以被当成一场可怖的噩梦,又或许他其实早就死在了那场战争,现在的病痛不过是死前的一场梦。
      这或许显得莫名其妙,但是他确实需要。
      好在萧浔是理解的。
      “我删掉它。”
      “等它先把厨房收拾好。”
      “晚饭......”不管怎么说,萧浔确实很饿。
      “现在我手里只有琳娜的粥,热一热吧。”
      虽然于渊尝不出来,但是看见于渊和莱纳德原来的表情,他其实大概能猜到对正常的味觉和嗅觉来说相比不太好接受。虽然他理解萧浔,但是都这么多年朋友了,又不是什么普通朋友,这可是他唯一的挚友。
      那当然是要报复的。
      萧浔面露难色,于渊乘胜追击。
      “你胃不好,这点不到外卖,阿鲁收拾要一会,改程序又要一会,从这回你家至少两个小时......真的不吃吗,这可是琳娜做的养胃粥,还有很多。”
      萧浔想了想,与其忍受一晚上胃痛,不如折磨一小会鼻子和舌头。
      “我去拿碗。”
      于渊得逞愉悦得弯了弯嘴角。
      看到萧浔每一口都吃的面露凝重如临大敌,于渊觉得更愉悦了。
      “真的很难吃吗?”于渊笑眯眯得问他。
      “请不要炫耀你的病情。”萧浔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嘴里的涩味压都压不住,对于于渊的幸灾乐祸他只能说习惯了。
      这么多年只要不是大事,他俩不就是你损我一下我损你一下,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损到后面都忘了他俩谁先开始损的对面,反正先损着呗,你整我一下我怼你一句,又不会整完这一次之后就还不回来了。
      所以在损完萧浔的味觉后于渊给了他一杯早上提前煮好的糖水,煮来压一压中药的味道,嗯,现在也是用来压中药的味道。萧浔损完他一句,等于渊刚吃完药,就把阿鲁扯过来开始改程序,还顺便绞劲脑汁加了一些陪伴程序。
      当然在不方便求助外界的情况下,他只能套自己和于渊的相处模式了。
      呃至于为什么在这通讯格外发达的新纪479年会不便于与外界联系,因为那样太明显,他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偷偷加陪伴系统,反正都和自己待了这么多年了他又不会不适应。

      萧浔改程序的时候于渊当然没有闲着,他在书房里和“于渊”复盘今天的训练,顺便说一下明天的计划。
      另外,因为克隆产业已经被叫停许多年,信息植入的技术不成熟,“于渊”大脑里的知识体系大多是混乱的,所以在晚上大概还要加塞一点文化课。
      于渊这个老师当的真的很全职。
      “晚饭吃的好吗?”于渊的声音响起时“于渊”刚吃完,训练室闲走着消食,于渊突然出声倒是吓了他一跳。
      看见他被吓得猛地一回头于渊就有些忍不住笑,“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没有,挺好的。”或许是还不太习惯老师的关怀,他的回答有些不自然,于渊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甚至觉得挺新奇的,尽管“于渊”的身体机能不过是一年前的自己而已,物理意义上也就比自己年轻一岁,但他身上那种纯净却像是二十出头的他,现在就像从第三视角去看年轻腼腆的自己不自在的样子。
      不是自恋,他实在觉得“于渊”这样还有些可爱。
      “你在散步?”
      “嗯,要有什么安排吗?”
      “没事,只是先复盘一下,你可以继续,边走边做这个是没问题的。”
      但可能是自己也觉得不太尊重,“于渊”还是站定了听着他老师的复盘。
      “......大概就这样吧,今天做的很好了,明天还是恢复训练......”
      老师的声音温润,大概因为常常咳嗽,有些沙哑,他的话长了就要夹着几声咳嗽,“于渊”他听的有些三心二意,捡了点重点听,他忍不住去猜测他的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年纪已经很大了,或许实在病的很重,但总归应该是个很温和的人。
      其实于渊看得出来他走神,但也没太在意,今天早上点过的问题下午就没再出现复盘更主要是给自己理思路,至于计划,,,毕竟是计划嘛,充其量是个设想,具体怎么实施看明天的情况。
      “好了,我听医生说你很多文化知识都不太清晰了,晚上就学一些记起来就好……还记得自己名字怎么写吗?”
      “……记得,老师你记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吗?”
      “于渊”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忘记自己的名字多少有些离谱。但老师都这么问了,他还是一边说一边走到书桌边写下“于渊”两个字,然后举到摄像头前方便于渊看。
      “元遇两个字都是很简单的字......”本来于渊还在回应于渊有些幼稚的发问,但看到他举到眼前的字,他一下子有些失语。
      还是很少见到这样的字体。
      简直丑得惊为天人,一骑绝尘,歪得别出心裁,乱得让人不知所措。
      就连辨认,都花了于渊好大功夫。
      “......至少,没写错。”丑的毋庸置疑,可的确也没写错。
      “怎么了老师?”
      “练字这事必须提上日程,”于渊捏了捏眉心,不太能够理解他的手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写下这样诡异的字体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魔了一样,“这和你以前的字差别也太大了。”
      就算别的不行,不管怎么说,签名至少得和自己的笔迹有八分像。
      今晚上过得很快,基本上就是基础用字的复习,“于渊”很配合,忍受他那抽象的字体或许是于渊今晚上最痛苦的事了。
      训练室的基础程序是到了晚上十点自动熄灯,早上六点自动开灯。
      熄灯时伸手不见五指,开灯时那惨白的光线就会因为刺激眼球而逼迫他起床。
      因为深刻的知道这个机制,全黑的情况很难摸到回去的路,所以于渊在距离十点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就让他先回床上去了。
      “好了,还有几分钟熄灯,先上床吧。”于渊忍着只是轻轻咳了一声,“晚上我会把摄像头关掉,但是可以听见你说话,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会怕黑吗?”
      于渊很清楚训练室的熄灯后的黑暗可以极致到什么程度,就算一模一样的基因,但是总归会有点不同的,他也不确定“于渊”会不会怕黑。
      如果他对黑暗很不适应,那夜晚的训练室简直就是地狱。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在病房时是有窗户的,尽管很小,很高的窗户,窗外也会有一点月光毫不吝啬得照进来,他醒来后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没有一丝光的环境,所以怕不怕黑呢......他不知道。
      就算怕黑,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如果待会发现自己难受,要告诉我,我来处理。”
      “......好。”
      “睡吧。”
      如他所说,尽管还没有熄灯,他说完几个摄像头的红光就全都熄灭了。
      “于渊”躺在床上睁着眼,他觉得自己真奇怪。
      他对老师的信任建立的莫名其妙,可能是听他的声音是最熟悉,最舒服的,可能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了解甚至超过自己……反正,他从醒过来开始就惴惴不安的情绪,只一天竟然就在老师温润沙哑的声音里找到栖所。
      就仿佛他是本快要在迷茫和陌生里溺死的人,浮不上去,沉不到底,也逃不出去,却在四方牢笼的水塘里找到一根从遥远的过去飘来的浮木。
      这根浮木就是“元遇”,他的老师,想来想去只有浮木这个比喻最恰当。
      衰败,神秘,不知来处,不知去向,但叫溺水的人遇见了就想死死抓住来给予自己一线生机。
      他开始期待老师的声音下一次响起。
      ......
      于渊在关掉摄像头后捏了捏眉心,又想起来一个人。
      因为于渊对他怕黑这事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约翰,他曾经一个怕黑的战友,约翰曾和他同期在训练室训练,出来后一起在潜玄特部,某次聊天时他说:“训练室的夜晚简直就是地狱,没有光线,没有声音,脑子里却会不受控制得响起模拟训练时听到的异种的嘶鸣,就和公元时期圣经里描述的地狱一样,那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现在,现在约翰死了,不用再做噩梦了。
      有些难过,他又想咳嗽了。
      咳完,他实在觉得疲惫,现在的精力不比从前。拿了传声器和微型音箱回房间,客厅的灯还没关,看见萧浔还在电脑前鼓捣,不禁疑惑删个程序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进房间前嘱咐了一句回去的时候记得关灯锁门。
      萧浔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等他改完所有程序已经很晚,楼上的灯都熄了,萧浔临走前再检查了遍阿鲁药舱里的药物储备量,跟原来计算的用量一样,至少于渊确实好好吃药了,后天还得再来一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会怕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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