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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飞鸿影夜诊重病患,丧家犬毒发劫难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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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内室,费红英睡得正香。江御暮侧耳细听,发现她用极小的声音说着梦话,再辨内容,原来她是在梦里给病人开药方呢。
江御暮坐在床边,轻轻推了推缩在被窝里的费红英,动作小心翼翼——明明就是为了叫醒她,却又像是害怕弄醒她。
费红英在梦里感觉到有人推搡,模糊不清的画面中立时出现一群嗷嗷待治的病人,都不排队,争先恐后地挤到她面前。
“别、别挤……”费红英小声劝导,“都能……治……”
江御暮见她迟迟不醒,索性凑到她耳边,低语道:“飞鸿影,别睡了,醒醒嘛!”
“飞鸿影”是江御暮对她的昵称,从小叫到大。费红英表面上未作出任何评价,其实心里喜欢得紧。
切实地听到江御暮的声音,她这才悠悠告别梦乡,将双眼睁开一条缝。
“天亮了吗?”她问。
睡前下着雨,醒来雨未停。费红英头脑尚未完全清醒,视线也没有恢复清晰,只知窗外不见天光,却不好判断现在是夜晚,还是阴云密布的昏暗清晨。
江御暮赔了个笑脸,仿佛自知理亏:“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怪不得!我就觉得没睡够……”费红英揉着眼睛,不悦道,“这三更半夜的,你来找我干什么?”
“给你送一份大礼。”江御暮说。
“什么礼?”费红英被勾起了好奇心,困意随之消散不少。
江御暮正色道:“一个身中奇毒的病人。”
她知道,相较于寻常医理,费红英其实更爱钻研世间百毒。
先前从地里刨出来半只毒蝎子,她都能废寝忘食地研究一天两夜。
现在若能把一个身中奇毒的大活人放在她面前,难道还不够打消她一夜睡意的么?
果不其然,费红英一听“奇毒”二字就双眼放光。也许是心理作用,江御暮甚至觉得在这一刻,她脸上的黑眼圈都淡去了不少。
“你先说说,是什么样的毒?”她翻身而起,盘腿坐在床上,将棉被裹成了粽子形状,自己充当肉馅。
江御暮一五一十地转述了穆归礼对那种奇毒的所有描述。末了还掏出装毒药的瓷瓶,放心地交给了费红英。
费红英没有急着查看,先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咱可说好了,这种毒我闻所未闻,一个月的时间,未必能救下中毒的那位病人。”
“无所谓。”江御暮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现在,不论那人是死是活,对我都没什么用处了。我把他交给你,单纯就是送个礼,赚个人情。”
费红英听出了这段话的隐含意义,眯眼问道:“赚来人情,用在哪里?莫不是……你还有别的事求我相助?”
江御暮微笑点头,大方承认:“其实,这事若能做成,也不算你单方面帮我,应该算是互利共赢。”
费红英听罢更有兴致,连连催问,让她不要再卖关子。
江御暮对她耳语几句,简明扼要地讲清了自己今日才定下的新计划。当然,叙述时隐去了许多关键内容,只留下需要费红英参与的一条暗线。
“怎么样,做不做?”江御暮问。
“这还用问?”费红英甩开被子,动作麻利地穿上外衣,“你既已铺好了路,我岂有不走之理!”
夜半子时,二人前后脚翻墙进入江府。
之所以有一点时间差,皆因费红英从未学过武艺,要等江御暮回府后帮她搭起梯子,才能翻过院墙。
偏房之中,时异已然醒来,整个人被捆在柱子上,不知是因为无法脱身才面如死灰,还是因为久久不能从沦为弃子的阴影中走出,才心如槁木,放弃了挣扎。
“就是他么?”费红英牢牢抱着医药箱,从门外探头问道。
“是。”江御暮带她一起走进屋,“交给你了。”
时异面露惊疑,上下打量着费红英,见她从木箱里取出一包长针,还以为自己要被施以酷刑,连忙叫喊起来。
只是他的嘴已被牢牢堵住,喊不出清晰的字眼,声音也十分嘶哑。
费红英展开针包,蹲在时异面前,带着调侃之意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个郎中,又不是酷吏,你怕什么?以为我会用这些针扎你眼睛么?”
“昂工?”时异口齿不清道。
费红英抬头看向江御暮,征求她的意见:“能不堵他的嘴吗?行医讲究个望闻问切,我总不能光望闻切啊。”
时异也把目光转向江御暮,没想到正好与她对视。
“不堵你的嘴,你可别瞎叫唤啊。”她说,“这大晚上的,容易扰人清梦。”
时异点点头,嗓中没有发出声音。
江御暮使个眼色,费红英便解开了捆住他下半张脸的布条,接着取出他口中堵着的布团。
时异猛吸一口新鲜空气,嘴巴张得太久,骨头甚至有些错位,费了好一会工夫才顺利闭合。
他没有放松警惕,低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费红英十分上道,打算替江御暮收买人心,于是答道:“江小姐见你可怜,特意请我来为你解毒。我可是立下军令状了,一月之内,保证令你体内再无遗毒。”
江御暮挑了挑眉,没有戳穿。
时异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知能不能相信她们。
费红英没空跟他多聊,又抬起头问江御暮:“能给他松松绑吗?他现在这样坐在地上,还靠着柱子,不好扎针啊。”
时异又一次撞上江御暮的眼神,只听她嘱咐道:“松了绑,你可别乱跑啊。你自己那点功夫能称几斤几两,心里也该有点数,别在我面前耍花招。”
时异想起不久前的速败之局,有些羞恼地低下头,忿忿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斩断牛皮绳后,费红英指挥时异脱掉上衣,趴在床上。
她施针行云流水,每个穴位都一扎即中。
扎下最后一针之前,费红英从医药箱里取出一只空碗,交到时异手中,叮嘱道:“待我扎完最后一针,你就会立即吐出一口毒血。喏,你现在就把这个碗放在嘴边,等着接血,一滴都不许漏!”
时异没有吭声,默默接过碗,平放在面前。
随着最后一针刺入皮肤,他果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颜色比寻常血液深了不少。
江御暮是外行,什么也看不懂,便问:“这是在解毒么?”
费红英摇摇头:“不,只是取血,用于研制解药。”
说着,她将时异背上的长针一根根拔出,收回针包里。
“多谢……”时异突然出声,“江小姐,还有……”
他将目光投向费红英,意在询问她姓甚名谁。
费红英会意,一本正经道:“我姓神,单名一个医字。”
“喔。”时异心知她这是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的意思,“那便多谢神医姑娘了。”
费红英没接茬,背着医药箱起身往门外走,边走还边对江御暮说道:“困死了,你要么亲自背我回医馆,要么让我在你这住一晚上,反正我不要自己走回去。”
江御暮站在偏房门口,笑着回道:“行行行,住这吧,房间随你挑。”
目送费红英回屋睡觉后,她才再次回到偏房,表情也变回了严肃的样子。
时异已经穿好了衣服,十分自觉地捡起地上的牛皮绳,对江御暮说道:“江小姐若怕我趁夜逃跑,就再捆我一次吧。”
江御暮也不跟他假客气,直接将时异的四肢分别绑上床架一角,正如江连镜被绑的那样。
时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动作,半晌,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安王殿下如今视我为弃子,将来也一定会对你弃如敝屣。”
江御暮冷笑一声:“还叫他‘殿下’呢?够忠心的。”
时异自嘲一哂:“狗做久了,摇尾巴也会变成习惯。”
江御暮弯腰系紧最后一根绳索,拍拍手站直身子,盯着他的眼睛道:“栓狗用一条绳子就够了,栓你,得用四条呢。”
语毕,她转身离开,还不忘锁上偏房的门。
回到屋里才发现,费红英已经在她的床上睡着了,还霸着大半床被子,拽都拽不动。
嘿,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好在这张床足够宽敞,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次日清早,江御暮醒来的时候,费红英已经去偏房“望闻问切”了。
她的敬业无可置疑,奈何那毒实在诡异,费红英潜心钻研了几天几夜,仍然没有太大进展。
第三日,时异果然开始频繁咳血,一个时辰里最多能咳六七次。
第四日,时异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闭上眼躺在床上,简直与新鲜的尸体无异。
第五日,穆归礼便等不及去了枕闲书铺。
“本王没有骗你吧,那毒发作时的症状,是不是与太子的怪病如出一辙?”
江御暮知道,他这是在催促自己对穆归衡下手。
于是次日早朝一下,她便敲开了太子府的门。
“到时候了,是吗?”穆归衡问。
“嗯。”江御暮轻轻点头,“穆归礼知道我今天会来找你。”
几乎与此同时,穆归衡脑中又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主线任务【手足相残】已解锁并自动接取。”
“系统指定任务对象——穆归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