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没肺》墨花熏南

9、养女

　　假期第六天，陆矜优又回归了暑假的状态与作息。不出门不下楼，白天睡晚上玩。

　　跟暑假不同的时家里没人叨叨她了。

　　因为公司最近格外忙，父母很少回家。

　　陆成邺甚至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

　　陆矜优翻了翻手机，看见谢玉洋五天前发的一条朋友圈。

　　【谢玉洋】：家人们绝了，今天见到陆矜优她爸，我去，根本不像她爸爸，帅惨了！

　　陆矜优点了个赞，然后评论了她。

　　【辣椒油】：哪里不像我爸？

　　没多久，谢玉洋就在朋友圈底下回复。

　　【谢玉洋】回复【辣椒油】：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爸好帅啊，根本看不出年龄！

　　这时“叮铃”一声，陆矜优退出了朋友圈来到聊天页面，只见三人群里［99+未读］。

　　她点进去，从上开始慢慢翻。

　　【谢玉洋】：优优她爸真的好帅！

　　【黄鑫】：你见到了？

　　【谢玉洋】：当然！

　　【谢玉洋】：特别帅！

　　【黄鑫】：没见过，描述一下有多帅？

　　【谢玉洋】：说不上来，反正是看得我四肢僵硬了。

　　【谢玉洋】：感觉不到30岁，挺成熟男人的，长相偏温柔，大概184-186。

　　【黄鑫】：有照片吗？

　　【谢玉洋】：没有。

　　【谢玉洋】：你要想看让优优发。

　　【谢玉洋】：@辣椒油@辣椒油发你爸照片！

　　……

　　陆矜优看到完后回复了一句。

　　【辣椒油】：没我爸照片，他那么忙我哪有时间拍照啊。

　　【谢玉洋】：伤心。

　　【黄鑫】：失望。

　　【辣椒油】：如果你们很想看可以去百度搜一下“陆成邺”，应该有他的新闻图。

　　本是一句善意的提醒，结果群里另外两个人却突然炸了。

　　【谢玉洋】：谁？你说谁是你爸？陆成邺？！

　　【谢玉洋】：你的意思是你是陆成邺的女儿。那个连续五年霸榜南河颜霸排行榜的陆成邺？连续十年被南河政府评为优秀企业的陆氏集团的继承人陆成邺？曾因一段采访视频就上了三天热搜且颜值出圈狂吸三百万粉丝的陆成邺？在南河梦女最爱排行榜稳坐第一宝座的陆成邺？

　　【辣椒油】：嗯。

　　【黄鑫】：@辣椒油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这些？

　　【辣椒油】：@黄鑫因为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陆矜优虽然知道她父母很厉害，但从不过多去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一是他们从未对陆矜优提起过工作的事，二是她从来没看过那些排行榜。

　　究其原因是她不知道怎么去看，要不是谢玉洋说，她甚至不知道南河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排行榜。

　　【谢玉洋】：这些榜单都是比较小众的，所以传播速度不广，你不知道很正常。但你身为陆成邺的女儿不知道他的公司是陆氏集团就太奇怪了！

　　【辣椒油】回复【谢玉洋】：我知道是陆氏，但没想到是那个牛逼的陆氏，我以为是同名。

　　【谢玉洋】：……

　　【黄鑫】：……

　　这还真不赖陆矜优，她初中之前都是待在黄花镇跟姥姥姥爷一起生活，上了初中才被接到南河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所以她怎么会相信那么有钱的人是她的父母呢？

　　事实上她确实不敢相信。

　　陆矜优关了手机，躺进被窝里，一脸疲惫。

　　她是被收养的这件事，她五年级就知道了。

　　她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但依稀记得从她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姥姥姥爷生活。她那是时常会问姥姥：“爸爸妈妈去哪儿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姥姥就骗她：“很快就回来咯！”

　　后来一直到五年级，她才见到姥姥嘴里的“爸爸妈妈”。

　　那是新年第一天，黄花镇的雪下得很大，她从黄鑫家里回来，却见姥姥家门口停着一辆豪车。

　　那车她在老师放的视频里见过，是大城市才有的漂亮车。

　　她以为家里来了什么客人，所以很乖巧的没有大声喧哗就进了家门。结果门一推开，她就看到了两张如同天使一般的脸。

　　她当时见过最好看的人是她的语文老师朱老师。朱老师长得很秀气，说话也温温柔柔的，陆矜优觉得她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但当看到眼前两张脸时，她变心了。

　　她还在发愣，姥姥却已经拉过她的手走到两人面前，向他们介绍自己。

　　然后姥姥又跟她说：“优优，这是你爸妈。”

　　她有爸妈了，还是那么好看的爸妈，可她不相信。

　　她疑惑的看着姥姥，然后问：“真的吗？他们是我的爸妈？”

　　姥姥却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回答她：“是，他们就是你爸妈。”

　　于是她开开心心跑进妈妈的怀抱，又开开心心跑进爸爸的怀抱，她至今都记得他们抱起她时眼里的宠爱以及她心里的酸涩。

　　算了，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反正从此以后她有父母了，再也不是没爸妈的野孩子，别人都不会再笑话她了。

　　时间又过了一年，她已经接受了这对突然出现的父母，甚至差点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一样去看待。

　　可她还是忘不了在她要搬去市里前一天晚上，姥姥趴在她床边，哽咽的说：“优优，姥姥对不起你……”

　　所以到底对不起什么呢？是隐瞒她的身世她的亲生父母还是后悔把她交给养父母？

　　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离开了黄花镇来到了大城市，过上了儿时期盼的生活，比她在作文里写的早了10年。

　　但她的父母很忙，忙到没时间陪她吃完饭。她的父母很爱她，她喜欢什么都会给她。她的父母也很有耐心，给她解释电视上为什么会出现他们的脸，为什么不能带她去见爷爷，为什么她不能随便跟别人说“我爸叫陆成邺，我妈是季如雅”。

　　这些她当时都不是很在乎，她在乎的只有父母别不要她，别把她送回黄花镇让她再次成为没父母的陆矜优就行。

　　就算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陆成邺对她那么好，季如雅对她也那么好玩，甚至连夏阿姨都那么好，她已经知足了。

　　窗外雨声淅沥，陆矜优睡了过去。

　　陆氏集团。

　　陆成邺坐在办公室，外面雨声嘈杂，打在落地窗前噼里啪啦，让他不禁想起往事。

　　他20岁那年，为了巩固自己在陆家的势力与地位，与昔日好友兼青梅竹马的季家长女季如雅商业联姻结了婚。

　　合同上写着：各取所需，互不打扰，在外体面，二人毫不犹豫签了字。

　　随着季家的加入，他在陆氏的地位也有了一定提高。

　　他本来计划慢慢取得陆焱廷信任接管陆氏，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陆书霄突然带回来一个两岁的孩子。

　　陆焱廷很喜欢这个孙子，为此把盛天从陆氏里摘出，让陆书霄做了CEO。

　　陆成邺承认他慌了。

　　他跟季如雅说了这件事儿，季如雅说：“既然他可以毫无预兆的带回来一个孩子，你怎么不行？”他听懂了季如雅的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也带回来个孩子，与陆书霄博弈。

　　他不知道陆书霄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的，但他的肯定不会是。

　　于是第二日他便委托季如雅去了市中心之外的福利院。

　　一天下来，季如雅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不是长得不像就是年龄太大已经记事，无奈她只好退一步问陆成邺：“女孩行吗？”

　　陆成邺直截了当的说：“不行。”

　　陆焱廷之所以疼爱陆书霄带回来的孩子，一点是祖系亲情，另一点就是那是个孙子。

　　于是季如雅找了三天也没找到合适的。

　　陆成邺的眉眼十分清秀优越，气质也清冷矜贵，想找个与他有五六分像的孩子很不容易，而且南河市各大家族盘根错节，稍不留神就会被人看出端倪。

　　好巧不巧，季如雅在南河市郊区一家福利院中遇到了裴家的人。为了不暴露，她谎称自己是来做公益的，将对方糊弄了过去。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不再在南河市里找，她开始派人去往乡下小镇。

　　偶然一次，她与夏阿姨闲聊的时候听到她说：“小姐，你跟陆先生说让他最近绕着长亭街走。”

　　季如雅问她为什么，夏阿姨说：“前不久长亭街那边发生了车祸，车上三个人两个大人都死了，只活了一个孩子，才两岁，怪可怜的。”

　　季如雅若有所思：“两岁？”

　　夏阿姨点点头，说：“是的呀，听说也姓陆。”

　　季如雅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陆成邺，陆成邺知道后让她先去福利院看看，于是她没过多久就去了那家福利院。

　　在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季如雅就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这孩子虽然跟陆成邺没有多像，但眉眼间跟她倒是有点相似，既然找不到像陆成邺的，那么找个像她的也行。

　　但院长说是个女孩。

　　季如雅私心泛滥，去磨了陆成邺半天他也不同意。

　　陆成邺：“老爷子喜欢的是孙子。”

　　季如雅：“万一他也喜欢孙女呢？总不能这么重男轻女吧？”

　　于是她第二次跟陆成邺一起来的时候，陆成邺看了孩子一眼后竟然破天荒同意了。

　　就当他们准备用点手段合法领养这孩子时，却被告知孩子的监护人也就是孩子的姥姥已经把孩子领走了。

　　原来这孩子父母爷奶虽然不在了，但还有个姑姑跟外祖父母。只是姑姑很早之前就跟家里断了联系，所以只联系了姥姥，于是就被姥姥接走了。

　　季如雅找人查出了孩子的户籍，开着车去黄花镇找到了那一家。

　　进到房子的第一眼季如雅就只想到四个字：家徒四壁。

　　话不多说，二人进入正题，提议想收养这个孩子。陈爱萍一开始不同意，这是她女儿唯一的血脉，她怎么舍得给别人养？

　　可陆成邺一句话让她破了防，他说：“以你们家现在情况有能力养她吗？”

　　“你女儿跟女婿的葬礼还要办，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要处理。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受苦，但长大以后呢？你们有能力供她上学吗？”

　　“我们有这个能力。我们会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你难道不愿意看到你女儿唯一的血脉过得快乐幸福吗？你忍心让她跟着你们一起受苦吗？”

　　老人家沉默了很久，接着哽咽开口：“我……”

　　季如雅见老人家动摇，接着说：“您放心，我们领养她之后您还是她的姥姥，她还是会回来看您的。”

　　后来，老人家顶不住压力，含泪同意了，但有个条件。

　　“我要陪着优优读完小学。”

　　季如雅开心的说：“当然没问题，明天就会有车来接你们去市里。”

　　老人家说：“不去市里，就在这儿，在黄花镇。”

　　陆成邺脸瞬间就黑了，季如雅拉住他，然后开口说：“您的意思是，您要让她在这里生活到小学毕业？”

　　陈爱萍：“没错。而且在优优读小学期间，你们不能随便见她。”

　　后来陆成邺本来想走，但季如雅把他拉了回来。她深知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孩子多不容易，最后咬咬牙说：“好。但我们需要把她带回市里办领养手续。”

　　陈爱萍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陆成邺很不解的问她：“为什么非她不可？”

　　季如雅说：“第一，她亲爸亲妈都死了，只剩两个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姥姥姥爷，省事。第二，她跟我有点像，有说服力。第三，她姓陆，省得改户口了。”

　　于是后来，季如雅带着孩子办了领养。

　　领养后去迁了户口，不过不是迁到陆成邺的户口，而是把孩子的户口跟姥姥的迁出了小镇，迁到了市里。

　　季如雅看着户口上的名字：“陆、金、优……”

　　孩子姥姥之前跟她说过，孩子的父亲姓冯，叫冯万金，母亲叫陆美优。

　　但由于孩子出生时母亲难产，冯万金心疼老婆，所以就没让孩子跟着他的姓，跟了母亲姓陆。

　　当天晚上她回去就开始琢磨改名字的事，然后一直想到晚上十点陆成邺回来都没想出来满意的名字。

　　她毫无保留的跟陆成邺说了这件事后，陆成邺随手在纸上写了几笔就走了，季如雅去看那张纸，只留下字迹秀丽三个字。

　　“陆、矜、优。”

　　等到名字改好，户口迁好，领养手续也办好之后，陆成邺就带着陆矜优回去见了陆焱廷。

　　陆成邺告诉陆焱廷，这孩子是他跟季如雅年少无知偷尝禁果生下的，以前不敢告诉他是怕影响两家关系，现在他们已经结婚觉得是时候见一下祖父了。

　　本以为这么低级的谎言陆焱廷是不会信的，但他却意外的接受了这套说辞。

　　当时陆成邺20，而陆矜优2岁，18岁的差距确实符合他口中的“年少无知”。

　　陆焱廷见了她很喜欢，那柔情是陆成邺未曾见过的，于是陆矜优就这么顺利留了下来。

　　季如雅在跟陈爱萍通完电话后心力憔悴。她本意是让陆矜优在市里待几个月，因为自从陆矜优来到家里后，陆成邺对她就不闻不问的，刚好可以促进促进他们父女之间的的感情，但陈爱萍那边不同意。

　　后来是季如雅再三保证会照顾好陆矜优，不让她受伤，老人家才同意在市里待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季如雅真就跟个宝妈一样，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给陆矜优换尿布冲奶粉。甚至半夜被婴儿啼哭声吵醒都要爬起来去哄她。

　　也是因为这段带娃经历，她发誓以后决不生孩子。

　　而陆成邺呢，他当时20岁，公司好多事情陆焱廷都亲力亲为，他倒跟寻常富二代一样闲得很，在家待着的时间也多。

　　偶尔季如雅管不过来的时候，他也会帮忙照看只有两岁的陆矜优。

　　陆矜优一哭他就换尿布，一哭他就换尿布，即使尿布没脏，他也会换。直到季如雅训斥他：“你想把孩子饿死吗？”他才知道，原来孩子哭还可能是因为饿了。

　　陆矜优也在二人轮番照顾下，越来越亲近，整天“巴巴麻麻”的叫，叫的季如雅心暖暖的。

　　于是几个人真的像一家人一样在南河度过了难忘的三个月。

　　后来陆矜优被送回黄花镇的时候不情不愿的抱着陆成邺不肯撒手，哭的稀里哗啦。陆成邺跟季如雅虽然都舍不得，但又不得不把陆矜优留下。

　　在那之后，陆成邺以陆氏集团的名义为黄花镇捐了很多钱改善小镇环境和生活，也为陆家二老建了一栋二层小洋楼，并且每个月都会打来足够的钱。

　　他们还会抽时间去黄花镇看陆矜优，逢年过节也会在经过陈爱萍同意后把陆矜优接到南河过新年。直到陆成邺25岁，他顺利成为了陆氏的继承人，公司事情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忙，连同着季如雅也没有时间再去看陆矜优。

　　这一年陆矜优7岁，刚上一年级，陆成邺跟季如雅也遵守约定，在小学期间再没来看过陆矜优。不过季如雅偶尔还是会派人去拍些陆矜优的照片，以解相思，她仿佛已经将陆矜优视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陆矜优在7岁之前的记忆都很清晰的记得陆成邺跟季如雅，她知道这是爸爸妈妈。可随着年龄增长，父母像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出现过，她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甚至把他们两个的样子都忘了。

　　于是到后来，她只记得父母曾看过她，与她一起过新年，所以她经常问姥姥：“爸爸妈妈去哪儿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姥姥会摸着她的头让她对着天空大声喊“爸爸妈妈”，然后跟她说：“他们听到咯，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