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惧》宁柔行

47、第 47 章

　　在车上跟大姐闲谈几句，才知道唐礼已经退学了，爸妈还一直在补贴他。

　　“真是奇了怪，自己出来工作了，还要找爸妈拿钱。”我转头看窗外，一点也不理解这些人纵容唐礼是为的什么。

　　“他现在正是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我们都是一家人，帮一帮他也是应该的。”大姐笑着说。

　　我也跟着笑，不过我在嘲笑。

　　“哪有别人请他上节目还要他自己花钱送礼物的？给的那点通告费都补不上他花出去的。”

　　“这是现在大环境都这样。”

　　我摇摇头不回话，只看着路边的风景发呆。大姐还在替他找补，正如爸妈嘴上说着教训他的话，心里却恨不得把自己全部贡献给这个珍贵的儿子。

　　也罢，劝不动，反正我是不会加入其中的。

　　到了影院，我问大姐，“你这次不会碰巧来S市吧？难道只为了跟我一起看一个电影？”

　　“当然不是，是来找新的供应商，还有就是我们见见面，也许久没有见了。”

　　“我才不信，你家里要顾着，还要忙工作的事情，出差肯定巴不得赶紧回去。现在抽出时间来找我，肯定不止这点事。”

　　我毫不留情戳穿了她的谎言。

　　“其实是小礼的事......”

　　原来是替爸妈来要钱的，这还没进影院，我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大姐看我不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按部就班同我看完了这场电影。

　　从开始看到结尾，我压根没见到唐礼的影子。我心想他这不是骗人消费么？后来人家告诉我，43分时的画面，人海里有个后脑勺是他的，其余画面被剪了。

　　我真的能气笑。

　　一边跟唐礼发消息，一边对大姐说：“你看，这就是他的明星梦，还活在梦里呢。”

　　大姐说：“人家是正规公司，别这么说。而且现在他也有好多粉丝了，当心我们走在路上被人家给认出来，现在妈出门都要戴好口罩和墨镜了。”

　　“你们真是......有意思。”我忍不出笑出了声，周围的人朝我行注目礼，大姐马上戴上了墨镜，我觉得这一家人都疯了。

　　“对了，你房子为什么卖了？”

　　“留着看了伤心，你别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你卖出去，亏了不少钱吧？”

　　“对啊。所以这次你来找我，也是没有用呢。”

　　我将计就计把大姐打发走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迟，乔彬早离开了，他给我留了一张便条贴在冰箱上，告诉我回来了把饭菜放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

　　我没注意那些饭菜，只觉得他写的正楷字挺好看的，一如他这个人，一板一眼的，还容易脸红。

　　是一个很纯情的大男孩，但为什么会接下这种明显带有歧义的工作？我有些想不明白。第二天他来上班的时候，我趁机问他。

　　“乔彬，你是找不到工作吗？我发这种帖子你也来应聘。”

　　“对啊。”他点点头，“现在工作很难找。那天我也是玩心大发，但是看了你资料里的照片，我才发现是你，就来了。”

　　果然，他对我的信任来自于面试那天。

　　“我觉得还挺有缘。”他微笑着说。

　　“是挺有缘，算起来面试也不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乔彬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是想不起来了，我提醒他，“你之前在玉龙雪山下，难道没有一个奇怪的女人把你认错成别人吗？”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但仔细看了看我，又说：“那时你不是这个发型，也比现在黑一点儿。不是很像。”

　　我被他逗笑了，“原来你认人是看发型的。”

　　“没办法，我近视啊，脱了眼睛十米外人畜不分的。”

　　我哈哈大笑起来，蜷缩在沙发上，想起昨天的饭菜，反正午饭还没有着落，正好早上吃了，午饭就不吃了。把饭热好之后，他立马敏感地说：“你昨天没吃吗？”

　　“回来太迟了。”我说。

　　“那还是不要吃了，不新鲜，我重新给你做吧。”

　　“随便啦。”

　　我扒拉了两口，味道一般，偏重，不是我喜欢的口味。最终那些饭菜被乔彬自己吃了，他给我做一碗海鲜面，正好到了中午，可能肚子饿了太久，我吃得干干净净，他倒是十分开心。

　　乔彬是个做事很认真仔细的人，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我越发觉得自己在浪费人才。但他似乎对这项工作还挺满意，毕竟我也不是啰嗦的人，有时候半天不见踪迹，有时候来了兴致只是让他做一餐饭而已。

　　那几个账号并不难运营，虽然不是他的专业，但是他做得比我好多了。

　　倒是何惧，一直担心我是不是对人家有非分之想。我只能一手指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她当然还是不信，亲自到我家监督了一次工作以后才放下心来。

　　“我这是怕你被小男生骗钱，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的小男生花样可多了。”

　　“你知道这么多，你试过啊？”我调侃道。

　　“我才不做那种人呢，虽然小梁一直不在家，我跟丧偶了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我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就是我妈天天让我烦。”

　　“但也比之前好多了不是吗？”

　　何惧吐出一口气，“那可是好太多了。”

　　人总是这样的，怕子女没出息，又怕子女太有出息。至于孝顺与否，其实并不能确定的，像开盲盒一样。譬如小梁父母，一年到头总见不到自己儿子，所以把所有资源都给了留在自己身边的人，这样亲子关系就愈发疏远起来了。

　　譬如何惧，她现在有了自己一番事业，庄阿姨再说什么也要掂量几分。从前她需要家里扶持，现在反而是她爸妈想要跟她在一起块儿，有些讨好她的意思了。

　　至于我，现在的生活是我最惬意的时候，谁也不要想来打搅。

　　*

　　就这么又过去大半年时间，我变成了一个十分懒散的人。

　　但是卖了房子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瞒住爸妈，甚至连工作丢了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了。我在公寓躺平了许久，由春入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三十岁。

　　这个时候，一种很强烈的孤独感侵蚀着我。

　　尽管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又参加了很多聚会，但每次热闹过后就更加的空虚。乔彬最近变着法子哄我开心，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类似情侣但又没有戳破那一层纸。

　　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我不想跟他确认关系。

　　有一天，并不是周末，但我想吃火锅了，不想下厨，把房间弄得都是味道，就让乔彬陪我去吃。我们刚到广场上，还没走进商场，一个小孩骑平衡车撞过来，乔彬眼疾手快把我拉到一旁。

　　那时候我还在低头看手机，被他一拉正要发火，抬头居然看到入口处站了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这次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件印着怪诞图案的黑色夹克衫江宇穿过两次，他说是妈妈送的生日礼物，他不会丢的。

　　我期待他转过身来，但我又祈祷他不要转过身，

　　其实我不想在这样的境况下跟他见面，这样显得我很狼狈，又或者，我把乔彬打扮得太像他了，我怕他看见了取笑我。在江宇面前，我的自尊心总是莫名其妙地拔高。

　　江宇最终还是随着人流进去了，我做贼心虚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突然对乔彬说：“不想吃了，先回去吧。”

　　“你怎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虽然他有些不满，但还是依着我的性子来。我脱开挽着他的手臂，又被他拉回去，瞪他一眼：“别拉。”

　　“为什么？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想养个小男友么？”乔彬低头看着我，眼里都是爱意。

　　“我......”我那时是一时暧昧上头了。说不出伤人的话，毕竟他一直做得挺好的，虽然我们之间也存在金钱关系，但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是装不出来的。

　　我转过身去，还是抽开了自己的手，“走吧走吧。”我催促道。

　　“你这么急着走，是因为他吗？”

　　乔彬不肯走，朝我身后努了努嘴。我诧异地转过身，看到江宇单手插兜，带着笑容望向我们。他慢慢朝我走近，这时候我却又下意识往乔彬怀里缩了。

　　“躲什么。”

　　人到了我跟前，他甚至不用叫我的名字，只问了这三个字，也没带什么情绪，就是让我莫名地心慌。

　　我咽了一口口水，乔彬的手揽在我肩上，江宇瞥了一眼，面色冷下来几分。这时候该说些什么？我像个哑巴愣在原地。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他还是没有变。那么我变了吗？我想我肯定变了。他见到我没有惊喜的表情，只是这么平静。

　　看来他早就放下了。

　　“唐歆姐，他就是那个你一直忘不了的人吧。”乔彬自嘲一笑，他很大方地放开了我，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身走了。我没跟上去，我觉得自己的脚黏在了原地，根本动不了。

　　其实我很想念江宇，很想很想。

　　在大庭广众下哭很丢脸，但我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就算找替代品，也找个像我一点的啊。那家伙那么胆小，哪里像我了？”

　　江宇一边说，一边靠近我。我听到了他的心跳，久违的，熟悉的心跳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已经被他拉入了怀中。

　　“江宇，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小声地说。

　　“嗯，你说吧，我听。”

　　他抱着我更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