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紫门

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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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田枫开始票戏了？”田大帅擦着烟管子，慢斯条理地问。
　　祁樟点点头，帮着大帅点上水烟：“义父，我琢磨着小枫也这个年纪了，总闷在家也不是个事，现在有个兴趣也好啊。”
　　田猎皱皱眉说：“这城里的纨绔子弟也够多了，我只是不希望又添一个。”
　　“呵呵，小枫怎会是纨绔子弟呢。他虽然不喜欢舞文弄墨，也讨厌官场，可是功夫不错，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啊！前日我看他在练兵场摆弄洋枪，枪法神准，校场上无人不服，我也只能甘拜下风！”
　　这番话说的田猎舒展了眉头，呵呵笑道：“可惜这年头，不是光有武夫之勇就行啊！祁樟，你是喝过洋墨水的，可要提点提点他。”
　　“义父放心，小枫的事我都放在心里，只是怕操之过急让他反弹，暂时按兵不动。他既然如此喜欢听戏，下次再要我陪他去时，就提条件让他跟着我学洋文，只是怕时间不太够用……”
　　“好主意！”田猎眼睛一亮，“你这阵子干得不错，参领一职也该由副转正了，副参领你看谁合适再挑一个，这样上午若能腾个空，就多教教你弟弟。”

　　出得门来，祁樟心里又喜又愁，高兴的是离目标近了一步，担心的当然是怎么让枫乖乖就范了。想了半天，觉得还得着落在虞姬身上。趁着天色还早，他叫了人力车先赶去吉祥班的大院。

　　到地方已是午饭过后，戏班里的人对他也是极熟了，相互招呼下直走进内堂。简单的戏台上，木易张真二人身穿布衫正在对戏，看来也是穆桂英的片段。这次木易却是扮的杨宗保，正唱道：“……打一阵来破—阵，七十二阵阵阵平。只杀得飞鸟亡群人不见影，只杀得马蹄血染战袍腥。弓折箭断风沙滚，只杀得敌兵溃散不成军。举家人二十年不问朝政；今日里你姐弟做了先行。”

　　樟就先站在一旁，待演练完毕了，鼓着掌迎上去：“俩位红角气势越发了不得了，这是为晚上那出做准备吗？”
　　“呵呵，多练练总是没错的！”木易笑着走下台，“什么风把樟少爷吹来了？”
　　“这话说的，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们？”
　　“说的是，都快半个月没见了。”张真带着笑接过话头，“先去喝杯茶吧？”

　　三人回张真的房里坐定喝起茶来。那茶馨香可口，回味悠长，一问却是戏迷送的家乡野山茶，张真怎么也推拒不了，只好收了。祁樟闲聊几句，讲出正题：“张真，你有没有兴趣，学英语？”
　　“你是说洋文？”刹那间他的眼睛亮了一亮，木易却皱了眉头：“学那劳什子做什么？”
　　祁樟品口茶道：“今时不同往日，这城里，走段路就会遇见几个洋人，若有天让他们听了京戏赞不绝口时，用洋文回一句，看那些洋人目瞪口呆岂不快事？倘若有日，能去大英国大剧院唱出霸王别姬，让全场鼓掌谢幕，岂不乐事？”
　　张真还未答话，木易猛一拍桌，满面怒气道：“谁要唱给那些洋鬼子听！”
　　祁怔了怔，没想到木易竟如此抵触，看着他面前被震翻在茶碟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已淌到了桌子上。
　　木易顿了会，攥紧拳头又道：“樟少爷留过洋，见多识广，咱们不过唱戏谋生，混口饭吃，就不必您好心赐教了。”
　　“你……”祁樟忽觉身上热血流干了似的，从头冷到了脚。他固然是有私心才想教张真学洋文，也是抱着会被拒绝的准备而来，但木易的话象否定了心里的坚持一般，让他连谈笑风声转开话题都做不到。明明是听过更凌厉更不留情面的责骂，可这次怎么也忍不了：“你这不懂变通的榆木脑袋！世界之大，难道偏要做井底之蛙！”
　　“我就是做得了，怎样？！”木易脸色更黑，一下站了起来，要不是张真紧紧扯住他衣袖，也不知会不会就挥拳过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祁樟拂袖而起，脑里纷乱，走到门口，又想，不过一个武夫，哪能懂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苦心呢？转过身想圆个场，却见张真握住木易双手，低声说着什么，于是“砰”地摔上门，就此离去。